考古學家彭金章守望敦煌他從“女婿”變“親兒”
30年守望,從當初“為愛走天涯”的敦煌“女婿”變成“親生兒子”。考古學家彭金章留下的段段佳話,依舊縈繞在寂寞沙洲。
景教十字架、波斯銀幣、回鶻文木活字……彭金章對莫高窟的“再發現”震驚了上世紀90年代的考古界。“北區考古的發現為敦煌學掀開了嶄新的一頁。它使百年敦煌學研究領域,從原有的南區擴展到了被長久忽視的北區。”專家們這樣評價。
彭金章來敦煌之前,到莫高窟無論參觀還是考察的人大都只去遍布精美壁畫的南區洞窟。因為北區沒有壁畫,沒有窟門,連編號都不全,被認為是畫師、塑匠、僧人的生活區域,考古發現甚微。
然而,1988年,彭金章毅然選擇了“不受待見”的北區。用當時同事的話說,“如果在南區洞窟里頭找一個內容去研究,一下子就出成果了”,大家不明白,老彭看中北區那些“破洞子”“爛洞子”什么。
但彭金章的想法很樸實,北區一直是個謎:到底是不是所謂的生活區,并沒有實際證據;和南區有什么關系,也不知道;就連有多少個洞窟都還沒搞清。“即便沒有文物,沒有任何其他東西,那把所有洞窟編個號,也是一種成果,一種工作嘛!”彭金章認為,洞窟本身就是一種遺跡現象,記錄下來就是有用的。“這個骨頭,我就要啃起來了。”
在北區地毯式的清理工作中,彭金章像個民工頭。千年洞窟里的陳年老土,一拍就“漫天飛舞”。在洞里搞發掘,分分鐘變泥人。“眉毛眼睛上都是土,鼻子擤出來是黑的,口罩一天換幾個都是黑的,咳個痰也是黑的。”彭金章說。
蹲在莫高窟寂寥的北區,彭金章幾乎用篩子篩遍了每一寸沙土。他曾得意地跟人講:“進了洞窟,用鼻子就能聞出這個洞是不是曾經存放尸體的。”
去過莫高窟的人大概都有感受:景區管理水平全國首屈一指,特別是在莫高窟數字展示中心的體驗尤其難忘。“數字敦煌”的方案就是敦煌研究院前院長樊錦詩提出來的。而作為樊錦詩的丈夫,彭金章去世前還在配合老伴推進莫高窟的數字化工作。也正是為了這個執著于敦煌半個世紀的同班同學,彭金章被迫從魚米之鄉來到大戈壁。
1963年,從北大歷史系考古專業畢業的彭金章被分配到武漢大學歷史系任教,樊錦詩則來到敦煌工作。之后,這對異地戀人成了家、生了子,分居生活一過就是二十多年。“甘肅想把我調來,武大想把樊錦詩調去,前后武漢來了三批人,敦煌也去了三次人,鬧得非常僵。”彭金章曾用“持久戰”“拉鋸戰”形容其間的糾結。戲劇性的一幕發生在1986年,樊錦詩的領導終于點頭放她走,她卻猶豫了。萬里黃沙的苦日子阻不住她愛敦煌。“反正我不走了!要不,你來吧!”她對丈夫任性了一回。為了這個家,彭金章離開自己一手建立的武大考古專業,來敦煌當“女婿”。
“他本來是搞夏商周考古,而且是搞教學的,到這兒來不搞教學,搞佛教考古了。”樊錦詩坦言,丈夫為她付出了很多,甚至“小改行”。但彭金章自己認為,原本為了一家團聚,卻意外踏上了自己一生中最輝煌的階段,“敦煌成了我的第二故鄉,成全了我的家,也成全了我的事業”。從現場發掘到整理文獻資料、著書立說,彭金章把后半生都獻給了莫高窟北區考古。這個敦煌“女婿”,當真比“親生兒子”還要親。
7月29日,敦煌研究院研究員彭金章先生走了,享年82歲。30年守望,從當初“為愛走天涯”的敦煌“女婿”變成“親生兒子”。這位考古學家身后,留下的段段佳話,依舊縈繞在寂寞沙洲。
邢大軍據《科技日報》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