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封神演義》的特異動物形象

⊙陳漢梅［廣西師范學院， 南寧 530000］

《封神演義》是繼《西游記》之后神魔小說的巔峰之作，眾多鮮明生動的形象讓讀者念念不忘。其中眾多異于尋常的動物形象的出現，是一個亮點。這些動物狀貌怪異，具有特殊本領，故稱之為“特異動物”。這些特異動物多由常見的動物演變而成，如逍遙馬、哮天犬、狐貍精等；也有若干傳說中的動物，如墨麒麟、四不像、云霞獸等。這類特異動物的出現為小說增添別樣的趣味，勾畫出一個充滿魔幻色彩的動物世界。

一、《封神演義》特異動物形象分類

以自身特征以及在小說中擔當的角色為主要標準，《封神演義》中的特異動物形象可分為三類：第一類為充當坐騎的特異動物，第二類為化為人身精怪的特異動物，第三類為寵物兼主人幫手類特異動物。

（一）坐騎類特異動物

坐騎是指被人騎坐的動物。在神魔小說中，坐騎不只是現實坐騎動物的簡單再現，而是經過藝術創造的具備特殊本領的動物。在《封神演義》中，無論是出行的場景還是斗法戰爭的場景，都有此類坐騎的出現。如玉清道人的天馬、羅宣的赤煙駒。此類坐騎以常見的動物為原型，通過賦以特異的樣貌以及特殊的本領成為特異坐騎。此外，還有本不存在于人間的動物坐騎，如麒麟、地吼等。

小說中這些坐騎不僅具有非同尋常的名稱，還具有與眾不同的樣貌，如姜子牙的坐騎四不像“麟頭豸尾體如龍，足踏祥光至九重”。它們不僅模樣怪異，而且往往身懷絕技，如四大兇獸狴犴、狻猊、花斑豹、猙獰，一出場就展示出非凡本領：

走出四樣異獸：王魔騎狴犴，楊森騎狻猊，高友乾騎的是花斑豹，李興霸騎的是猙獰，四獸沖出陣來。子牙兩邊戰將都跌翻下馬，連子牙撞下鞍鞒。這些戰馬經不起那異獸惡氣沖來，戰馬都骨軟筋酥。

四大兇獸剛一出場便讓眾馬骨軟筋酥，可見這些傳說中之異獸不僅外形奇異，而且具有能夠震懾普通動物的能力。此類坐騎類動物無論是否源于現實，都是高于現實、充滿魔幻性的特異動物。

（二）化為人身精怪的特異動物

精怪指妖精鬼怪，指由草木鳥獸幻化成人形的特異動物。不同于坐騎類特異動物的出場往往是作為人物的陪襯，精怪類特異動物開始充當故事的重要角色，成為小說的描寫主體。如《封神演義》中“孔宣兵阻金雞嶺”的主角孔宣的原型，便是一只目細冠紅的孔雀。

孔宣……把背后五道光華往下一愰，五員戰將一去毫無蹤影，只剩得五騎歸營。子牙正坐，只見探事官來報：“五將被孔宣華光撒去，請令定奪。”

孔宣憑借其孔雀尾的五彩華光將黃飛虎等五名大將掠去，連戰無不勝的楊戩也拿他無可奈何。又如小說中的千年狐貍精——妲己，也是精怪類特異動物的代表。它幻化人形，利用美貌及其媚術魅惑紂王。作者曾花費一整章的文字描寫狐精幻化成神仙出席鹿臺宴飲的場景，可見精怪類特異動物的重要性。除了孔雀精孔宣和千年狐貍精妲己外，小說中還有烏龜精、金須鰲魚精、青毛獅子精、白象精等精怪。這些原本只是普通的動物，經過作者的精心刻畫，成為精怪類特異動物。獨立而奇異的形象使得小說趣味橫生。

（三）寵物兼幫手類特異動物

寵物兼幫手類的特異動物雖然在小說中占的比例不大，但每一個此類特異動物都成為讀者屬意的對象。魔壽禮的寵物花狐貂便是此類代表，它“形如白鼠，名曰‘花狐貂’，放起空中，現身似白象”。此外，白面猿猴亦是寵物類特異動物，“善會三千小曲，八百大曲”。而小說中最吸引人眼球的寵物兼幫手類特異動物，非楊戩寵物哮天犬莫屬。哮天犬屢屢協助主人楊戩戰勝敵人，如楊戩與戴禮惡戰：

戴禮又吐出一粒紅珠，現出光華，來傷楊戩。楊戩祭起哮天犬……早被哮天犬一口咬住，不能掙脫。楊戩手起一刀，揮于馬下。

正是有了哮天犬的幫助，楊戩方能順利打敗戴勝。

二、《封神演義》特異動物形象特征

狴犴、哮天犬、狐貍精等特異動物在小說中的出現，呈現出繁復的特異動物形象。盡管這些特異動物具有各種各樣的外形、技能以及表現，但它們也具有一些相同或極為近似的特征。

首先，這些特異動物都是真幻結合的產物。無論是坐騎類動物、精怪類動物還是寵物類動物首先都呈現出魔幻性特點。天馬的騰空飛行，花狐貂能吞納萬物，都是魔幻性的體現。精怪類的動物幻化成人形，更是魔幻性的表現。另一方面，盡管這些特異動物形象十分魔幻，但仍能看出現實動物的痕跡。如坐騎類的特異動物，其原型均為現實生活中的坐騎；那些能夠呼風喚雨的精怪類動物也是由尋常動物演變而成。因此，《封神演義》中的特異動物既具有魔幻性的特點，又具有真實性的特征，是真幻相結合的產物。其次，這些特異動物形象都有特殊技能。例如，坐騎類特異動物具備飛天遁地的技能，黃飛虎的五色神牛能“日走八百里”；精怪類特異動物具有高深的法力，孔雀精孔宣的五道霞光將周軍的五大武將都制伏了，可見其技能的厲害；寵物類特異動物中，四天王中魔禮壽的花狐貂能“化作一只白象，口似血盆，牙如利刃，亂搶人吃”，如此等等。將這些動物稱為特異動物，其最大的原因也是因為這些動物具有特殊的本領。

三、《封神演義》特異動物的文學功用

（一）增加小說的趣味性

《封神演義》中有大量斗法的描寫，這類描寫往往呈現出模式化特點。如小說破“十絕陣”的故事，其中的打斗描寫幾乎是一個模式：一方擺出一個陣勢，然后彼方來攻陣。而整部小說基本上便是斗法故事的集合。類型化的戰爭描寫，讓讀者難以保持閱讀的積極性，必須增加趣味性。而小說中隨處可見的特異動物的描寫，便成為增加趣味性的重要內容。例如在小說的第四十一回中寫聞太師出兵西岐時，被其坐騎摔落下來的場景：

那墨麒麟久不曾出戰，今日聞太師方欲騎上，被墨麒麟叫一聲，跳將起來，把聞太師跌將下來。百官大驚。左右扶起。太師忙整衣冠。

墨麒麟在聞太師誓師之時將聞太師摔落下馬，為本是枯燥乏味的誓師出征的情節增添一番趣味。楊戩偷放哮天犬咬人、趙公明下山收復猛虎等小插曲，也都增加了小說的趣味性。值得一提的是，作者特意在小說后半部分的斗法過程中插入動物精怪與人的斗法情節，如“三大師收獅吼象”等章節，通過人與精怪類特異動物的斗法，更讓讀者享受到新的閱讀體驗。

（二）凸顯小說的魔幻色彩

所謂小說的“魔幻色彩”，主要來自幾個層面：超現實的人物形象、超現實的故事情節、超現實的活動環境。《封神演義》是具有濃郁的魔幻色彩的神魔小說。而其中特異動物形象的魔幻性，正是《封神演義》魔幻性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并不存在于現實生活中的動物形象的出現讓小說超脫出現實，具有一種不真實的色彩。而這種“不真實”的色彩經過作者獨特藝術的構思，便形成一種別具一格的藝術魅力。我們可以設想，假如《封神演義》中沒有這些奇異動物形象，小說還能不能成為小說呢？當然能。不過，當讀者看到里面的神仙和戰將們，人人都千篇一律地騎著一匹馬氣喘吁吁地奔跑，人人都只是手執丈八長矛大戰三百回合，那么，且不說肯定不再有所謂魔幻性，單講讀者的閱讀興趣，恐怕也要因此而丟失一半吧。

總而言之，《封神演義》中的特異動物形象鮮明、真幻結合、本領特異，是小說中一個獨特的形象群體，更是小說中一道獨特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