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容 葉方方 (貴州大學 歷史與民族文化學院 550000)
梁啟超在《中國歷史研究法》開篇提出的史之意義及范圍里提及“史者何?記述人類社會賡續活動之體相,校其總成績,求得其因果關系,以為現代一般人活動之資鑒者也。”即歷史記述目的是求得因果關系,分析當時人當時事,給后人啟智、明智,歷史猶如大廈建造堅實的地基,明亮的舞動著指明未來方向的旗幟。
歷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也允許給它穿件干凈的衣裳,歷史要求史料真實,如梁啟超指出“治科學者一無論其為自然科學,為社會科學,罔不恃客觀所能得之資料以為其研究對象。”研究要求以客觀資料為前提,切勿主觀想象,但在客觀資料真實的基礎上給其潤色能增加其可讀性,即普遍所謂“文史不分家”。歷史記述語言不應是冷冰冰的文字去普遍表明,而應是跳動著的情感,與閱讀者的情感連在一起,語言文學的巧妙使用能使人更能融會貫通的看出歷史研究的目的何在,讓人恍若生活在筆者的記述語言下,是親歷者而不是閱讀者。
如杜牧的《阿房宮賦》里寫到:“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咸陽。二川溶溶,流入宮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乎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云何龍?複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臺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凄凄。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時,阿房宮的地勢陡峭地形復雜和春光華麗之境會不自覺的浮現于腦海中,甚至于能想象到那里的氣候,春光湖色與風雨寒冷并在。雖然阿房宮在歷史上究竟存沒存在還是個未知的答案,但從這些語言中,仍能看出某些專屬于哪個時代的特色,在那個落后的封建時代,建造一座如此龐大的宮殿必然勞民傷財,進而可知會造成經濟上滯后等社會特點。又如《王氏之死》,讀及此書,就猶如站在那些故事者的身邊,和他們一起經歷著那些悲苦傷痛,進而能看到那個社會的經濟落后,人民生活如此悲涼。
梁啟超說:“經濟事項,就像人生的血液。”經濟流通使社會得以運轉,社會的發展程度取決于經濟的進程,經濟不只以“金錢”“財富”等字眼衡量,也不只是以大摞大摞的數字說明,它隱匿于社會中的方方面面,反映在整個人類社會進程中,譬如“阿房宮”“王氏之死”。
史料是歷史研究的地基,只有建立史料上的研究,才可稱得上史學。傅斯年曾說“史學即史料學”闡明了史料對于史學的重要性,史料之于史學,猶如心臟之于人體。在梁啟超的《中國歷史研究法》中指出“史料之為物,真所謂‘牛溲馬勃,具用無遺’,在學者之善用而已。”這就是說無論何種史料,它們的如何運用都在于寫作者,寫作者運用史料來畫出怎樣的圖案是由寫作者來劃定的,不同的寫作者對同一史料有不同的見解和運用,即一般所謂的史家四長“才、學、識、德”。
史家通過史家四長對史料進行敘述,并在敘述中使用獨特的書寫風格,從而形成一種歷史史料的敘述美。
《王氏之死》的作者是英國的中國史研究專家,梁啟超曾說“泰西各國,交通夙開,彼此文化,亦相匹敵,故甲國史料,恒與乙國有關系,即甲國人專著書以言乙國事者亦不少。”這指明了關于中國的研究,中國人并不是專才。其實一直困惑,以當世之人眼光來看,何以見得一個國外人竟比國內人看本國問題還通透,外國人不懂中國語言、風俗習慣等,怎能探析出中國的社會根源問題所在呢?但通過《王氏之死》后,發現外國人研究中國歷史并不以中國人根深蒂固的“三綱五常”觀點看問題,而是深入社會底部,研究社會下層群眾甚至地位低下的婦女也能成為主角。這從《王氏之死》的副標題“大歷史背后的小人物命運”中可看出,歷史也可以以小觀大,歷史不是英雄史詩,不是精英專屬,而應是小人物這些小齒輪孜孜不倦的共同運轉而完成歷史向前發展的。從某一方面來看,這樣的歷史敘述往往才是最撞擊心靈的,具有一種特色美感。
每個時代都有專屬印記,后人唯有從歷史書寫中得以窺探前人所處時代的面貌。
《王氏之死》史料來源有三,一是《郯城縣志》,它生動地描述了郯城發展的艱難歷程,主編馮可參似乎要真實地保留一部凄慘的記錄,而不想加以美化或粉飾。縣志作為地方志集中記載的是某個地方真實發生的情況,有理有據的證明著某個地方過去存在的痕跡,作者用《郯城縣志》作為寫作的主要史料,是尊重史事,是對時代的還原和敬重。如“十五年十二月十一日,大兵破城,屠之官長。俱殺紳士、吏民,十之七八。城之內外,其殺數萬余人,街衙宅巷,尸相枕籍。慘傷孑遺,踐尸而行,民傷大半。”從史料可看出,當時的郯城面貌,全城一片凋敝,民眾或死或傷,從史料中可看出那個時代的特色,災難隨處可見,人民生活慘重。正是縣志這種真實可靠的史料記載,讓那個時代真實的展現在眾人面前。雖不敢保證縣志就一定真實可靠,畢竟所有史料都參雜著記錄者的主觀感情色彩,但縣志的準確性是毋庸置疑的。
二是官紳黃六鴻寫的有關縣府的私人回憶錄和筆記,他是一個非常敏銳的觀察家,常常記下某一特定事件所發生的確切時刻和日期,確切的貨幣額或者人數,以及參與某一交易或對抗雙方的人員情況。這里看到,雖回憶錄記載的多半是小事,但可看出在那個時代的生活里,掙扎和悲涼的深深存在。如記錄中載“夫男子自盡,懸梁赴水,永作負榱逐浪之魂。報官不收,蠅集蛆砸,誰為悲哀。婦人自盡,懸索垂巾,長為閭巷陰房之鬼。”史料中可看出,不論男女,忍受不了悲苦生活而自盡后,社會上無人管理,無法入土為安。從這可看出,在那個民生凋敝、破爛不堪的時代,每個人都是社會的犧牲品,任誰都無法逃脫。這是屬于哪個時代的專屬語言,那個時代的處境如何從這些語言中能深切的感受到。個人在歷史這個大殿堂里猶如螻蟻,微不足道,時間終會讓小人物淹沒在歷史長河中,可正是這些渺小的小人物又是那么偉大,正是他們日以繼日的推動著歷史前進,讓歷史長河生生不息的流淌著。
三是蒲松齡的玄幻小說《聊齋志異》,蒲松齡在17世紀70年代在山東省寫作小說時曾在1670年經過郯城,決定從他的視角來補充馮可參和黃六鴻較為偏重史實和官府的記述的不足,他的記述偏重孤獨、性愛和夢想,這似乎更貼合廣大下層群眾的心里。同時以這種虛幻小說來渲染現實,更能突出人物的悲慘。小說中的人物相比于現實,更能得到眷顧,遠離吃人社會的崩潰經濟,如一個名叫小二的女子聰明慧美,當她與情人逃跑,遇到困境時能“出二紙鳶,與丁各跨其一,鳶肅肅振翼,似鶼鶼之鳥,比翼而飛。”財富缺少時,能利用“法術”借金,“女為人靈巧,閃居積,經紀過于男子”“女明察如神,人無期期”等抬高了婦女的地位,使婦女能與男子地位相等甚至更高。但正因為這是虛幻小說,便突出了在現實生活中婦女的地位之更悲慘。在那個生存無力的時代,賣妻也是種遍常的行為,從何而談愛情和夢想。
《聊齋志異》的故事主角多是女鬼妖狐,這與佛家所倡導的死后升極樂世界不同,女鬼妖狐是游離居無定所的,沒有靈沒有魂,只有一縷見不得光只能晚間方能出來游蕩的氣或須經刻苦修煉從而得到幸福,而且大多是生前遭受太多苦難而死不瞑目想來世間或體驗真情或找回溫情的。作者采用《聊齋志異》作為文章的內容之一,或許是為了體現蒲松齡對那個社會的鞭撻和不滿。
從一定意義上來說,《聊齋志異》講究因果報應,這也體現了歷史的因果關系。正如梁啟超所指:“因緣生果,果復為因。”因果是循環作用的,政治不當、經濟衰落等導致人類社會凋敝不堪貧窮落后,同樣,若人類不思進取也可導致經濟停滯不前,唯有人類“精于勤”,方可創造一個繁榮盛世。
歷史書寫語言讓我們大致了解那個時代的美好或骯臟,歷史書寫具有的時代特色在于掌握歷史是一個整體,整體中有若干分支,整體使分支具有了延展性,各個分支構成了整體的完整性,要學會在整體中品味揣摩分支 ,在分支里把握融合整體,從而形成對那個時代歷史的真實境況的切身感受了解,而不是一味照本宣科式的呀呀學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