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居士的美食人生

文/董成家

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蘇東坡一生多才多藝，其在文、詩、詞等方面皆有極高的造詣。蘇東坡這一生輝煌燦爛又坎坷曲折，他多次從廟堂之高跌落市井田野。面對貶謫，他努力尋找生活中的樂趣，尋覓人間美味，用那份溫暖排解心中苦悶。

黃州：自耕自樂，研制接地氣的美食

蘇東坡因受累“烏臺詩案”于北宋神宗元豐三年（1080年）貶黃州（現屬湖北黃岡），擔任團練副使。朋友徐君猷把黃州城東一塊荒廢軍地給他，獲得這塊地后，蘇軾笑稱這是東坡，自己就是東坡居士了。他自耕自樂，開始研制那些便宜、好吃、接地氣的美食。東坡菜66種，有35種在黃州研制，其中享譽天下的便是東坡肉了。

當時黃州有句俗語“稻草系豬豬不跑”，那時富人不吃豬肉，而窮人也不會吃，所以豬都養得肥肥的，跑不動。生活窘迫的蘇東坡愛死這個豬肉了，他摸索出一套獨特的烹飪方法。他在戲作《豬肉頌》里寫道：“凈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慢火、少水，便是他燒制豬肉的訣竅。

此后，蘇東坡不斷豐富完善做法，把豬肉切成大塊，加蔥、姜、酒，慢火細燜，煨制成色澤紅亮、味醇汁濃、入口香糯、肥而不膩的紅燒肉。民間便把這種紅燒肉命名為“東坡肉”，成為傳統的名菜，與蘇氏的詩詞一同流傳至今。

文人的生命里不可能沒有酒的相伴，食亦要飲，蘇東坡這位曠世奇才對酒寵愛有加，“不可一日無此君”。他說“我有一瓢酒，獨飲良不仁”，所以他更“喜人飲酒，見客舉杯徐引，則余胸中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適之味，乃過于客”，他要的是飲酒的氛圍和情趣。他在詩中多記飲酒之樂，“釀為真一和而壯，三杯儼如侍君王”“不學劉伶獨自飲，一壺往助齊眉餉”。盡管生活不盡如意，酒之于蘇東坡卻不是消愁的工具，而變成了他恬適、曠達、樂觀性格的催化劑。

蘇軾不僅好品酒，更好親釀，“持我萬家春，一酬五柳陶”的“東坡萬家春”，“一杯羅浮春，遠餉采薇客”的“東坡羅浮春”，還有“米、麥、水，三一而已”的“東坡真一酒”全是他自釀而成。

美酒點燃了蘇軾橫溢的文學才華。他既有閑云野鶴，“幾進歸去，作個閑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云”的曠達情懷；又能跨馬長嘯，有著“酒酣胸膽尚開張”和“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氣干云；更有細膩之心、豪放之情，譜一闕“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的千古名篇。

惠州：與犬爭食，其樂無窮

元豐八年（1085年），宋神宗駕崩，宋哲宗繼位，太后臨朝聽政，盡廢王安石新法，史稱“元祐更化”。任用司馬光為宰相，也使得蘇軾從戴罪之身的從八品遷正三品，官至翰林學士知制誥。

經歷過人生起伏的蘇軾，卻依舊無法放棄自己“不追隨、不盲從、堅持實事求是”的為政原則。當蘇軾看到新興勢力拼命鎮壓王安石集團的人物和盡廢新法后，認為司馬光與所謂的“王黨”不過是一丘之貉。蘇軾再次向皇上提出諫議，抨擊舊黨執政后的各種腐敗現象，至此，他既不能容于新黨，又不能容于舊黨。

為了不重蹈“烏臺詩案”的覆轍，蘇軾索性懷著“一肚皮的不合時宜”遠走杭州，出任杭州太守。元祜六年（1091年），早已看透盛衰成敗的蘇東坡，卻又被召回汴京，太后希望他能成為與新黨制衡的力量。1093年，太后駕崩，宋哲宗親政。新黨再度執政，開始了瘋狂的政治反撲，蘇東坡便又開始了他悲苦的貶謫生涯。

紹圣元年（1094年），蘇軾先貶英州（廣東英德），接著，在一個月內連續三次貶官，最后貶為建昌軍司馬惠州安置。廣東惠州在當時是與黃州相比更加偏遠荒涼的地方。蘇軾以六十歲老邁之身來到惠州，作為被人監管的犯官，生活依舊凄苦。但蘇東坡創作詩文與美食的欲望依舊未減。

當地盛產荔枝，蘇軾對荔枝的美味贊不絕口，邊吃邊詠下那句千古名句：“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光吃水果沒有肉是不行的。當時惠州商品匱乏，市場上每天只宰殺一頭羊，蘇軾作為犯官，自然不能與達官貴人爭搶羊肉。于是蘇軾私下囑咐殺羊的人，給他留下當時沒人要的羊脊骨。取回家后，蘇軾先將羊脊骨徹底煮透，再用酒澆在骨頭上，點鹽少許，用火烘烤，等待骨肉微焦，便可食用。

蘇軾在吃這些羊脊骨間碎肉，吸骨頭中的骨髓時，競吃出了海鮮蝦蟹的味道。他給弟弟寫信，介紹這種吃法，還調侃了一把，意思是說：這種吃法是不錯，只是這種與狗搶食的吃法，讓圍繞在身邊的幾只狗都很不開心。

后來這羊脊骨被后人起了一個霸氣的名字，叫“羊蝎子”（據說是因為一節一節的羊龍骨從橫切面上看去，成“丫”字狀，而那“丫字狀”的下面，還有一個小的分叉，就像是蝎子張揚的形狀，故得名“羊蝎子”）。人們喜歡用它做火鍋清湯，味道鮮美，易于吸收，且有滋陰補腎、養顏壯陽的功效。

東坡居士美食里的味道，以及其身上體現出來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質，仁愛、勤政的作風，豁達、樂觀的精神意志，匯聚成獨屬于中國的民族味道，融進每個人的靈魂里——于平凡中不失樂趣，于困厄中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