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來再浪漫

張培勝

社會發(fā)展快，浪漫的方法，不再像過去——兩人手牽手看一場電影；也不是花前月下，男孩拉著女孩說：“今晚的月亮好圓！”

當(dāng)然，這些只是一部分人，他們的浪漫和激情會在歲月里消退。

我的祖父86歲了，祖母83歲。兩人生了5個兒子，那些日子，真是難熬呀，一家人7張嘴，生存下去是個難題。祖父給別人做苦力，一點微薄的報酬，支撐著一家人的生活，人家給祖父一點好吃的，他舍不得吃，都拿回家給孩子們吃。祖母更是挑起家務(wù)活的重?fù)?dān)，里里外外，孩子們的吃喝拉撒全都落在祖母身上。這樣的日子，哪來的浪漫？即使在婚前，祖父和祖母的結(jié)合，也全是大人做主，沒機會浪漫，也不允許浪漫。如今，祖父母的兒子個個都成家立業(yè)，有了自己的孩子，祖父母該歇會了。祖父母的身板硬朗，還要下地干活，兒孫們勸他們休息，可他們不肯，說自己還能動，動不得的時候再說。

有一天，祖父突然對祖母說，“我們老了，去浪漫一下吧。”祖母聽不懂祖父的意思，大聲說：“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浪漫，浪漫個啥？那是年輕人的事。”祖父像受了委屈似地反駁：“年輕的時候，家里窮，沒機會浪漫。現(xiàn)在有機會了，浪漫一下吧，了卻個心愿。”祖母沉默了好一會，點頭同意了。

沒進(jìn)過縣城的祖父母怎么浪漫呢？祖父說，到縣城再說。我給祖父母換上新衣服，帶他們進(jìn)城了。祖父拉著祖母的手，走在縣城的街道上。走在后面的我，覺得他們特別般配。想當(dāng)年，祖父帥氣，祖母漂亮，盡管是娃娃親，他們卻相親相愛。我們上了公共汽車，我問祖父想去哪，祖父和祖母挨著坐著，不理我。好一會兒，祖父才說：“你不用管，我們要下車的時候，就會告訴你。”就這樣，祖父和祖母坐在座位上，說著悄悄話。看到他們兩個人開心的樣子，我也為他們開心。可是，公共汽車從起點到終點，轉(zhuǎn)了兩圈，祖父母依然沒有下車的意思。我想問什么原因，但怕祖父母不高興，就由著他們了。轉(zhuǎn)第三圈時，祖父對我說：“可以下了。”下車后，我問祖父母：“這就是浪漫嗎？”祖母說：“這就是浪漫呀。當(dāng)年，我和你祖父結(jié)婚的時候，沒有坐過車，說要是有一天，好好過個坐車的癮，該多浪漫。現(xiàn)在，我們坐夠了，浪漫夠了。”這時，祖父拉著祖母的手，笑個不停。原來，浪漫就是這樣，我恍然大悟。

其實，人老了，浪漫的事并不像年輕的時候那么充滿詩情畫意。或許一件小事在他們眼里就很浪漫，只要心態(tài)好，就百念全消，復(fù)歸自然。就像一棵樹，一株草，沉默于山林，對老來的浪漫，也是別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