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友
我的火車開過你的隧道
今年立冬之后,冷雨不斷
潮濕著某個清晨
傘下的你,臉燦若桃花
舉著一簾幽夢
送我。走向我的火車
之后的第三天,冬將我返程的夜
停泊在了我們的婚床
與我們鳳凰于飛的紅色緞面,面對
緞面里有我們截取的一方平原
在燈下,平原上棉花盛開,高鐵向南
冰冷的夜,徘徊無奈
我牽著你的手,鉆進棉被里
就像鉆進我和我的火車必經的隧道
其實,這是你的隧道,黑暗濃烈
但我經過隧道磨煉的眼睛更加犀利
你所有的部位和所在的地方
都通透明晰。握住你的手
就握住了生命和火車的方向
夜深了。我的火車開過來了
開過了你的隧道
隧道以內的冬天很溫暖
隧道以外的冬天在窗外飄零
鐵 路
鐵路,用鐵鋪設的路
百分之百彰顯了鐵的性質
住在里面的鐵分子和住在外面的鐵分子
沒什么兩樣
但承受的沖擊不同
被銹蝕被磨傷的時間不同
它們按照人的意思排列組合
用幽遠的方式穿過山崗
用堅硬的方式跨越江河
每一步都是人的詩和遠方
鐵路,很容易讓人想到海子
他的春暖花開,面朝大海
就是在鐵路上畫的句號
至今都還發出悲鳴的風聲
鐵路是個感恩的孩子
沒有忘記被海子遺棄的親人
把海子的父老鄉親接到了城市
讓他們認識了生活和生存是不一樣的結局
鐵路總是沉默不語
隨遇而安
但喜歡鳥站在鋼軌上
看天高云淡,看日出東方
然后靜臥在中國廣袤的原野
慢慢體會這來自人世間的溫暖
和難得的相握
春 運
春運,一個藏著春天的詞組
比鴻運要溫馨
比財運要浪漫
比桃花運要長久
可實質與真實的春運
卻是馕餅的遷徙
行囊的遠行
我的農民兄弟們
也許你流了一夜的淚
但必需要趕在春運出發,離家
也許因排隊你一夜未眠
但只能在春運期間買票,回家
盼望啊,桃花開
女兒出嫁
盼望啊,稻谷黃
兒子成家
等到那時,春掛滿柳葉
你抱著孫子,在村頭樹下
看兒女牽著春運回家
你牽著風兒走過那橋
那是一座架構在居民區的橋
那橋的大小像江南的橋
只是沒有那樣古樸優雅
兩邊架著鋼絲網
下面沒有流水。只有時不時
經過的二十一世紀的火車
但橋面的石階
一級一級的極像在江南
你每天都要經過那橋
去買回一家的食材
你是前世的江南女子嗎
和你一起走過那橋時
橋下都像有水潺潺流過
你總喜歡在橋頂停頓
讓我看見你紅紅的臉頰
和黑黑的長發編制的長辮
有時火車緩緩而過
火車帶走的
似乎不只是你的目光
清晨霧起橋南
你牽著風兒走過那橋
我在橋的那端,等你
春和運的故事
春,應該是貼著地面潮長的一個字
把許多的枝葉都掛在三橫上
開出的花也對著早晨的太陽
在陽光里浪漫
運,應該是云的一段旅途
或者是人生的某種走勢
春和運在辭海外都遙望了幾千年
驀然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中國相遇
而且被公路、鐵路、飛機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于是,便失去了原有的屬性
衍生出新的詞意
春運有一半時間是在嚴冬里
嫩葉和鮮花變成了沉重的行囊
云兒變成了一票難求的牽掛
尤其是鐵路人
失去了自己的春節
將團圓換成了父母兒女的遠方和遙望
春運在鐵路上生下兩個兒子
一個是臨客,彰顯一路溫馨
一個是套跑,書寫一路平安
道砟,告訴我山的方向
我。一個人坐在火車上
靠著窗,看見道砟
沒有了山的風采
目光,在道砟里行走
感到許多尖銳的部分
很不圓滑
道砟,并不孤獨
不知道它們怎樣比鄰,相處
我的目光,有點累
充滿了血絲
道砟,告訴我山的方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