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現代女性圖書館先驅馮陳祖怡的再研究
——與陳碧香女士的商榷及補正

姬秀麗（泰山學院科研處）

十九世紀二三十年代，活躍在中國圖書館舞臺上的女性圖書館員尚屬鳳毛麟角，其中馮陳祖怡是我國早期留學美國學習圖書館學的少數女性圖書館人之一。陳碧香《中國現代女性圖書館先驅馮陳祖怡研究》一文（以下簡稱“陳文”）已作了全面的研究，［1］但筆者在研究中發現該文在材料的完備性和準確性方面還存在一些不足，為使這一人物形象更加豐滿，有必要深入了解馮陳祖怡的生平和其從事的圖書館活動。

1 馮陳祖怡的家世及求學經歷

1.1 家世

馮陳祖怡，祖籍福建閩侯，生于北京。祖父陳嵋，是清朝咸豐年間探花，官至二品府尹。族叔祖父陳寶琛是清宣統的太傅。父親陳寶珠，清朝光緒年間的舉人，提倡教育救國，畢生從事教育工作。馮陳祖怡“卒于1975年，終年八十歲”。［2］以此推斷，馮陳祖怡約生于1895年。馮是其夫姓，對于其丈夫的信息，史料所限，只知他“行十”。

1.2 求學——中國早期出國留學圖書館學的女性之一

關于馮陳祖怡的求學經歷，比較完整的是陳燕飛的記述，她“是第一期女子師范學校畢業生，后又考取赴美勤工儉學，于加州大學圖書館系畢業，獲碩士學位”。［2］第一期女子師范學校即北京女子師范學校的前身，1914年6月畢業者32人，是為講習科第一班；1915年6月畢業者10人，是為本科畢業第一班。馮陳祖怡應該在這兩個班之一，推測其畢業時間應該在1914年6月或1915年6月。

關于其留學美國的經歷，在“陳文”的基礎上可以通過以下材料進一步佐證。1917年7月30日，馮陳祖怡通過環球中國學生會組織的留美儉學會自費留學美國。［3］《中國圖書館名人錄》中記述馮陳祖怡“曾留美研究圖書館學，為我國女界中第一人”。［4］在1923年《圖書館學季刊》作者略歷中，再次提到她“曾留美研究圖書館學，歷任北平師范大學圖書館學教授，兼該校圖書館主任，現任中法大學圖書館主任”［5］等相關履歷。1919年，馮陳祖怡已在南開大學圖書館工作，則可推測她在美國留學的時間約為1917-1919年期間。

關于其在加州大學圖書館系畢業，獲碩士學位的說法，尚存疑問。據李大釗在1921年12月發表的《美國圖書館員訓練》一文，論及加州大學圖書館學教育的途徑有兩種：一種是1918年開始添設的圖書館學功課，學習時間為一學年；一種是“大學又設六星期的夏期圖書館講習會，給予從事此業者及有志此業者以便利”。［6］由此可知，馮陳祖怡在加州大學學習圖書館學有兩種選擇。又據相關研究“直到1928年，芝加哥學院才提出（美國）圖書館學教育領域的第一個培養碩士生和博士生的計劃”。［7］據此推測，馮陳祖怡當時在美國不可能獲得圖書館學碩士學位，那么她獲得的是否是圖書館學學士學位呢？但據與她同時代的著名圖書館學者戴志騫在1924年撰文稱：“中國現在尚缺少這樣的人才，中國人在美國學圖書的只有八個人”，［8］該文中提到1924年前曾在美國專門學習圖書館學的八個人中不包括馮陳祖怡，而該文發表時，戴、馮二人同在北京，并共同發起和組織北京圖書館協會等活動，若馮陳祖怡在美國獲得圖書館學學士學位的話，以二人的熟悉程度，戴志騫不會遺漏馮陳祖怡的名字，所以她極有可能參加的是加州大學的夏季圖書館講習會，但這一點還缺乏進一步的資料證明。

2 馮陳祖怡與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

2.1 參與創立和管理多個圖書館

（1）南開大學圖書館（1919-1920）。陳文已經詳述，此處不再重復。

（2）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1920-1928）。在陳文基礎上，需要補充的是馮陳祖怡初到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時是副主任，據相關記載，“1920年12月，我館主任王文培辭職，原天津南開大學圖書館主任馮陳祖怡被聘為我館主任”。［9］但據1921年4月，該校出版的《教育叢刊》收錄的本校女教職員攝影中，第一張就是馮陳祖怡的照片，署名為“高師圖書館副主任”，①所以初到北師時，她應是副主任，后來才為主任。

（3）中法大學圖書館（1931-1950）。陳文中，馮陳祖怡在1928年9月離開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后就到中法大學圖書館工作，但筆者認為馮陳祖怡離開北京師范大學后，應該是到了上海。她先到上海世界社工作，并參與籌備上海中國國際圖書館。期間，多次參加上海圖書館協會的活動。1931年回到北京，受聘于中法大學圖書館，直到1950年中法大學合并到北京工業大學。在此期間，她曾兼職在上海世界社、中國國際圖書館工作。中法大學、世界社、中國國際圖書館都是李石曾先生主持創辦的文化事業，在經費來源和管理上都是一體相關，所以她才會出現兼職工作的情況，這一點可以由1936年《中法大學月刊》刊登的《圖書館消息》佐證，“二十三年冬馮先生應李石曾先生召，赴日內瓦中國國際圖書館整理一切，二載于茲。現該館業已整理就緒，于本年秋間，復赴法、德、及蘇俄參觀，文化及社會建設，便由西伯利亞歸國。現于九月九日回館主持館務”。［10］

關于其在中法大學圖書館工作的情況，在“陳文”的基礎上需要補充的是馮陳祖怡在職期間重視對雜志的管理，她認為“學術論著與消息見于雜志上的往往比書籍新而重要，所以雜志的置備不容忽略，現在本校圖書館置備雜志的標準是愿意各科都有代表的雜志，只要有得出版一定設法取到”。［11］特別提出對“專刊”另行保管，因為“報告調查等不定期刊物與圖書有別，以其所含有時間性較多，在參考上有時極為重要”。［11］

2.2 中國國際圖書館的建設

1934年初，馮陳祖怡到上海并致力于中國國際圖書館的籌備與開放。具體到達時間，筆者認為“陳文”中的“1934年3、4月”有道理，需要補充的是，在1934年10月的《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上登錄消息“馮陳祖怡由北平中法大學轉任上海中國國際圖書館館長”。［12］

關于馮陳祖怡在上海國際圖書館的作為，“陳文”中已較詳細，需要補充的是她在日內瓦國際圖書館的工作。1934年冬，馮陳祖怡到日內瓦中國國際圖書館工作，據當時與她同行的上海圖書館學校學生劉崇仁等給上海圖書館學校校長崔竹溪信中可以看到，“到達日內瓦的翌日，1935年1月6日就開始辦公了”。［13］所以，馮陳祖怡具體到達日內瓦分館的時間應是1935年1月5日。

3 參與各級各類圖書館協會活動

在“陳文”基礎上需要補充的是她在上海協會的工作和各級協會工作中的具體內容。

3.1 參加中華教育改進社圖書館教育組的活動

1922-1925年，中華教育改進社先后召開四屆年會，其中，馮陳祖怡參加了1923年8月在北京清華學校召開的第二屆年會，與陸秀聯合提出了《呈請中華教育改進社轉請各省教育廳增設圖書館學額培植師資案》，［14］該案保留至第三屆年會，獲一致通過。

3.2 發起和參加北平圖書館協會

1931年4月5日，北京圖書館協會開會討論“北平中小學圖書館問題”，馮陳祖怡發言：“兒童讀物中之神話，往往使兒童發生迷信之思想，選書之項，亦似極應加以研究”。［15］1931年6月14日，北平圖書館協會在香山慈幼院舉行常會，“因感于執委會各委員擔任職務不均，或則偏勞，或則無所事事，因將會務分為六項，各推一人負責……交際馮陳祖怡”。［16］1932年1月10日，北平圖書館協會召開第一次常會，馮陳祖怡當選為執行委員。

在上海中國國際圖書館工作期間，馮陳祖怡曾回京參加北京圖書館協會的年會。1934年11月28日，在北京大學第二院召開北平圖書館協會執行委員會常會，據參加會議的鐵路學院事務員汪普壽記錄，會議“有嚴紹誠先生及新由上海來平馮陳振鐸先生講演”。［17］

1936年9月，馮陳祖怡由日內瓦回國后， 于10月24日在木齋圖書館舉行北京圖書館協會第三次常會上，作了題為《歐游對于圖書館之印象與感想》的演講。［18］

1937年3月7日，北京師范大學第一附小圖書館舉行北平圖書館協會本年度第一次會員常會，出席會員有“嚴文郁、李翰章、吳鴻志、田洪都、馮陳祖怡等五十余人”。［19］馮陳祖怡再次當選為執行委員。

3.3 發起或參加中華圖書館協會

1925年6月，在北京舉行中華圖書館協會成立儀式上，馮陳祖怡被選舉為執行委員和《圖書館學季刊》編輯部成員，后長期擔任執行委員、圖書館教育委員會書記。

1929年1月28-31日，中華圖書館協會第一屆年會上，她作《訓政時期之圖書館工作》的演講，［20］并在這次會議上當選為執行委員。

1932年，繼續任《圖書館學季刊》編輯部成員。

1933年8月4日，馮陳祖怡參加中華圖書館協會第二次年會第一次籌備會議，并擔任圖書館行政組的書記；8月28日，她到清華大學，參加中華圖書館協會第二次年會，并當選執行委員；8月29日，參加分類編目組討論，并講演“介紹一個排架編目法”；［21］8月30日，參加閉會式。

1935年5月19日－30日，受中華圖書館協會委派，正在日內瓦的馮陳祖怡與汪長炳一起出席馬德里及巴塞羅納舉行的第8屆國際圖聯大會，并就日內瓦中國國際圖書館與上海中國國際圖書館的發展概況作了詳細發言。該館經常利用館藏的中國畫和科技成果在日內瓦舉辦展覽，并到世界各地巡回展出，馮陳祖怡在介紹中說：“舉辦中國畫展可使西方觀眾對中國人的現實生活有一個真實而生動的感觀，以吸引更多的觀眾”。［22］

1937年后，中華圖書館協會南遷，馮陳祖怡逐漸淡出中華圖書館協會的活動。

3.4 參加上海圖書館協會的活動

1929年3月24日，上海圖書館協會在清心中學圖書館召開會員大會。經過會員選舉，馮陳祖怡當選為監察委員。［23］在會上，她作了題為“上海圖書館事業今后之工作”［24］的演講。9月29日，上海圖書館協會中華職業圖書館在南市舉行全體會員大會。她與黎惟岳擔任主席，主持會議。［25］

4 致力于圖書館學研究

“陳文”中主要是依據馮陳祖怡的《圖書館教育急宜發展之理由及其計劃》一文，闡述了她對圖書館教育功能和發展圖書館事業的基本路徑的認識。但筆者認為，除此之外，作為當時知名的圖書館學專家，她在長期的工作中不斷總結經驗，現在所能見到是她先后發表論文5篇，出版專著一部，參與編輯專著一部，并提煉出成熟的圖書館學理論與知識。

4.1 主張各圖書館之間要加強溝通和合作

為使各圖書館“一凡他館所已進行者則不再從事，凡他館所未具備者則量力補充，俾收分工合作之效而期有當于文化上之貢獻”，［26］1923年以來，馮陳祖怡先后撰寫了《北京高師圖書館沿革紀略及新圖書館》《中法大學圖書館概況》《中國國際圖書館總分館組織及工作》等文，分別介紹三個圖書館的的概況，包括沿革、館舍、藏書及分類等內容，有助于各館之間溝通與了解，以加強合作；1930年3月，她協助宋景祁編輯《中國圖書館界名人錄》一書，介紹了圖書館界423位名人的概況；1934年，在籌備建立上海中國國際圖書館的過程中，她對上海80余所圖書館的概況進行了調查，編撰了《上海各圖書館概覽》一書，這兩本書成為當時各圖書館加強溝通與合作的主要依據，也是現代學者研究近代圖書館史的重要工具書。

4.2 主張發展圖書館教育

在陳文基礎上需要補充的是，在從事圖書館管理的同時，馮陳祖怡還積極從事圖書館教育。20世紀20年代初，她曾在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教授圖書館學課程。1935年，李煜瀛創辦了上海圖書館學校圖書專科學校，學校特請一些名流專家來校授課，據當時的學生張世泰回憶馮陳祖怡也在此授課。［27］

4.3 主張在敬業精神中充溢強烈的救國情懷

1932年，馮陳祖怡編輯了《研究中日事件參考書目》，將中日外交及其國際關系有關書籍輯成目錄，凡中法大學圖書館有的，都注明分類號。在序言中充溢著強烈的愛國之情，她寫道：“今值強兵在境，正宜深惕猛醒，輟歌罷舞，嘗膽臥薪，人各盡其能，材各盡其用，以達雪恥救國之目的，而對內對外之研究，知己知彼之準備，允為我知識界知識分子之責任也”。［28］

［注釋］

① 出自北京高等師范教育叢刊第二卷 第二集，1921（4）第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