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緣
我把剛發下來的科學試卷收進了文件夾,上面不高不低的分數令我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我敏銳地觀察著周圍同學的分數,可惜我的地理位置“太好”,四周學霸簇擁,看了一圈也沒達到比較的目的,倒是生生折了自己的自信心。再次掃視一圈之后,我似乎發現了一個分數比我低的家伙,可惜那家伙把自己的試卷捂得緊緊的,那個數字7在我眼前曇花一現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過了一會兒,我也不確定那個7到底是十位數還是個位數了。
發試卷的情節在九年級的生活中常常上演,從提心吊膽到寡淡稀松的情緒已經熟悉得讓我興味索然。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他……
他一定考得比我差。
這個想法讓我心情大好,可隨后又有些低落。當你想到一個已經遠行的好友時,你總是不免會有些惆悵,這種惆悵有時還會帶著幾分憑吊的意味。對一個初中生來說,一個轉學的朋友便意味著太過遙遠的距離,更何況他轉學的地方還那么遠。因忙碌的學業而切斷的網絡更是將那一絲絲接觸都抹得干干凈凈。這樣的他于我而言,還真是要以憑吊的心情去回想的。
和“甲魚”同學的最近一次談話是在暑假里,他突然加了我的QQ好友,然后問:“我要走了,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
他說:“你真是個消息閉塞的家伙。”然后我被告知,一眾同學已經為“甲魚”開過了歡送會。我瞠目結舌,第一次為自己不常看班級群消息的習慣感到懊悔。
然后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那你怎么填我的同學錄呢?”
把同學錄寄過去嗎?我想。上個學期網購朋友的生日禮物時,因為在同一家網店里找到了中意的同學錄,便提前買了下來。眼下這疊嶄新的同學錄正好端端地放在我的書柜里。因為平時也有寄信的習慣,把同學錄給他寄過去倒也不麻煩。
雖然我不嫌麻煩,但“甲魚”嫌麻煩。果然他回絕了這個提議,因為他懶得把同學錄給我寄回來。
他說中考考完還要回來玩,那個時候就可以填同學錄了。只是不知道到那個時候我或他還會不會記得這碼事。
后來當我玩笑似的把這件事告訴我的朋友時,她訝異地問:“你把問題拍下來傳給他,再讓他在QQ上回答你不就行了嗎?”我搖了搖頭:“不一樣的,不一樣的。同學錄收集的可不僅僅是大家的生日和星座啊!”一張紙所能承載的,比幾行字符所能承載的多太多了!我要收集的不只是每個人的聯系方式,更是每個人留下的看不見的指紋,被不同的人弄皺的不同的折痕,不同的筆跡,被手刮花的或是清晰的墨痕……這是一種念想,而這種念想甚至比紙上的實際內容來得更重要。
“甲魚”要是一直在重慶,我會不會跟他一輩子都見不著面了?上課鈴響了,我還在胡思亂想著。突然發現這一節就是科學課,估計老師會講解剛剛發的那張試卷,所以我重新把卷子拿了出來。
說到科學,我又忍不住要想到“甲魚”。雖說我們混得比較熟的時間只有短短一個學期,我卻依然完整地見識到了他那吊兒郎當的學習態度。他就是那種當你過去催他交作業的時候,干脆地回答“我不想交”的那種人,即使他已經做完了。如果以后你們收作業的時候遇到這種答復,扔下一句“愛交不交,不交拉倒”是最好的方式,注意還要配上高冷的表情。經我實踐,這招很有效。
言歸正傳,在這種玩兒似的學習態度之下,“甲魚”的考卷大部分都比較凄慘。但這并不是說,只要你愛學習,學習就會愛你。這一點同樣是經過我親身實踐的,事實證明,這也是真的。所以那回當我拿到一張慘不忍睹的化學試卷時,我難過得簡直要哭出來。雖然這是作業卷,老師沒有打分,但是光看著這被叉叉炸得血肉橫飛的卷子,我就仿佛看到了一個大大的20分。
于是我傷心地說道:“天哪,我怎么考得如此之差!”自己揭自己的底總好過被別人揭底,所以我坦誠地暴露了自己的差勁。
這個時候肩膀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手里拿著一張試卷。“你看看我的。”“甲魚”說。
我接過他的試卷,剛看一眼心就涼了半截,“甲魚”的試卷上被鮮紅的對勾營造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他居然錯得那么少!天哪,我更覺得自己做得太爛了!
正當我費解地扭過頭去打算問“甲魚”給我看這張卷子到底是幾個意思時,他再次開口:“你再看看反面。”
我翻到反面。
尸橫遍野。
這么說吧,“甲魚”正面對了多少題,反面就錯了多少題。而且他的錯題總數以絕對的優勢壓過了我的。我突然很不厚道地開心起來。
可是現在,再也沒有一個化學比我差的人用他的試卷來安慰我了。這個人不在這間教室里,甚至也沒有被收錄在我的同學錄里。所以,再也不能讓自己的成績差到需要別人安慰的地步了,我想。至于那頁同學錄,我會為他留著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