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山秀水

張世德

烏江

上有八百里，下有八百里

站在千仞的崖岸，他想把烏江纏在身上

黑夜關上天空的門了

他把烏江擺放在比高原還遼闊的夢鄉

他一側身，抱著烏江睡著了

眼角的一滴江水，閃著遠方大海的喧響

高原上的月光很香。有時他從夢中醒來

就把烏江掛在天上

江界河

江水此時沉默，奔涌的只有我們的目光

我已買下這江里的天空，送給兩岸青山和飛鳥

野鴨的愛是這一江的水，它們喜歡從浪尖救下

江風

岸的日子只有動蕩，依然找出一條路隨江前行

多么羨慕這江水，不用回頭把走過的路再走一次

而我不能，我必須轉身去找到我自己

終于下定決心，今生無論如何倔強一次，任性

一次

像眼前這條大江，誰也攔不住，只浩浩東去

草塘大戲樓

一方小鏡，可以裝下整個戲樓

但必須站得足夠遠，才可以裝下戲樓里的聲音

雨一直努力，也沒能洗凈戲臺前的淚痕

一些腳印，跺下時用力好重，幸好沒有蹬向天空

在這里，可以吹著漢代的風，聽著唐代的蹄聲

但請不要打攪蝴蝶，它們陪著梁山伯飛了很多年

會忘了戲里很多情節，唯有淚水的味道忘不了

當然，有笑聲落在你的肩上或手中，可以不歸還

仙橋山

天空的快樂是藍色的，把夕陽也送給了山上的

花朵

只有飛鳥，喜歡把一座山的寂靜搬到另一座山

已經沒有天涯了，星星把所有的路都鋪向了山上

這橋也是牛郎織女的，銀河只好從橋洞里穿過

云霧在腳下，可以踩著去往天上，摘一朵雪花

回到人間，有陽光搭好的梯子，或者騎上一顆

流星

在橋上不能站得太久，被神仙摟住也很難為情

月亮是一個吻，閃耀而且發出回響

八行：致盛覽

當年赴成都求學，每顆星都是望眼，你懷揣家

鄉的月亮

路上的烈日用來翻山越嶺，風雨用來把自己洗

干凈

我到成都街頭找你，還真有人知道你兩千年前

就離開

文君送了一壺酒，你回鄉就請親朋喝完了，只

留下酒香

烏江送給你的浪花堆滿了天空，你又送給了兩

岸青山

現在乘飛機坐高鐵了，不知你還有多少腳印掛

在山梁上

熟悉你的夕陽已經老了，不知道草塘邊哪一個

身影是你

讀書聲里有點川味的，我才敢一巴掌拍在肩上

八行：致傅玉書

寫完一篇文章，你就臨窗拈須，不知拈斷了多

少根月光

院中的梨子熟了，哪些酸，哪些甜，只有風替

你說出

烏江的水響了，草塘的荷花紅了，風便吹動你

行游的身影

走過的河流都在掌心，卻沒有釣起一輪山月照

亮自己

有幾畝肥田，有幾塊好土，生長莊稼，也生長

文字

一部鴛鴦鏡傳奇，一部桑梓述聞，讓窗外的天

空更高更亮

不知你當年的那些布鞋扔在哪兒了，可否借來

跋山涉水

只有你那根拐杖，有時還把月亮敲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