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驚動別告訴，那場流云（組章）

張杰

季節熟透了

熱。千軍萬馬的血都沸騰。

季節熟透了。高溫是它必然的果實。

教堂的窗戶微明。時問很新，像神創世之初那樣。

別開燈，也別開空調、風扇。

順著這場盛夏，在靈魂里燃燒一次。

像孩童與游戲渾然一體沉浸在古老的下午里。

臨近傍晚的時問，猶如小獸的背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有遠方的氣息。

靈魂一步步回流到手臂，胸腔，回到離心最近的地方，與神匯合。

像閃電一樣 一次次滑過我

人無法目睹自己的童年。

一旦有意識回望，童年已不見。

但我目睹過弟弟，正目睹侄兒張嘉佑的童年。

小孩子眼神明亮，心神混沌，詞語新鮮。

用干凈的心，在庭院里嬉戲，玩耍，猶如跳舞。

斷舍離

起身。收拾房間，整理衣物，扔掉贅物。全神貫注三個小時。

靈魂離真理近了很多，效果不亞于讀柏拉圖、亞里士多德。

物體清潔，幾乎就是靈魂清澈。空間潔白，相當于精神明晰。

占有的物越少，越精，我們對自我的存在本質，理解透徹的可能性就越大。我以為，這就是斷舍離的秘密所在。

別驚動別告訴，那場流云

走向一個空闊的院子，像走向任何一個夏夜一樣，抱臂清涼。抬頭看見燈光如星。無數個夏夜排山倒海向我涌來，我一一辨認。

有一個暑假，最先走來。娜姐才15歲。傍晚跟鄰居哥哥打羽毛球，幾百個回合，難分勝負。夕陽映紅了他們的臉。

入夜未眠，聽他們聊未來的日子。流云在天邊走過，記得他們的青春。

噓，回憶要輕一些，再輕一些，別驚動，別告訴，那些夕陽和流云。

鄰居哥哥，那把房子裝修好，把如花的小女兒臉上的胎痣治好。

出生于1979年的生命，積勞成疾，定格于2016年。

比如1990年代的黃昏，他們正心思專注地打一場昏天黑地的羽毛球。

再沒有人可以改變。再沒有未來，但逝去終將永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