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瓊
(中國人民大學,北京,100872)
國產電影近幾年來出現了叫座不叫好的情況,也就是說電影的票房非常好,但是人們的評價不高,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呢?這也是本文所要從理論層面進行討論的問題。
王志敏教授翻譯了法國電影理論家克里斯蒂安·麥茨(Christian Metz,1931—1993)著作的《想象的能指:精神分析與電影》(The Imaginary Signifier: Psychoanalysis and the Cinema)這本書,書中在二戰之后50年代至80年代之間的法國理論背景下,將電影研究分為兩個階段:一個是經典電影理論階段,另一個是電影研究階段(法國理論影響下的新電影研究)。電影理論研究在西方語境中給中國電影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這里主要使用認同的理論來討論問題,法國理論家談論認同理論的比較多,其研究方式也很多。現今使用法國認同理論討論電影問題和現象的時候,應該把理論雜糅起來,同時也需要區分清楚究竟應在哪一個意義上來使用這些內容。從心理學的意義上講,人們通過心理外投的過程來實現對自我的同一性的挖掘,因此認同的過程是自我構型的過程。
認同的形成過程中最重要的是要有認同點,一切認同的形成一定會有引發認同的觸媒,這是單一且必備的特質。每一個認同的過程會產生一定的效果,這個效果的發生過程是局部替代全體,就像人類相愛的過程一樣,相愛的過程就是一種認同的過程。在相愛的過程中認同會讓人把局部的對象升華為崇高的全局化的客體,這就是認同所產生的效果,即是把對象升華到更為崇高的位置,把對象由平凡的景象升華為一種奇觀。
電影天然就是一個生產認同的機器,對于電影我們首先要從電影院開始談起。因為電影院事實上是認同得以實現的場所,電影院的整個空間設置其實就是一個幫助認同運行的大機器,在映影之前的鈴聲和按鍵是精神分析師的催眠術,當光束打過來的這一時刻對于受眾而言就是一種無意識的狀態。組成無意識的材料往往是混雜而成的材料,催眠中的無意識不等于不可見,因此我們一定要搞清楚一個問題,即無意識從來不是不可見的,無意識只是我們主觀意識內不知道的東西而已。舉個例子,我喜歡這個人,但是我并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喜歡他的具體原因,那便是我們的無意識。與之不同的是我們往往可以找到喜歡一個人的理由,有才華、長得漂亮、性情好等都可以成為喜歡一個人的理由,但是理由并不等同于無意識,因為理由是往往對無意識所做的一種不自覺的遮掩,而無意識則是我們并不知道的一些東西。對于電影來說,從銀幕電影生產者的角度來講可以將其理解為屏幕上的投影,從觀眾的層面來看則是一種無意識的投射和回饋,也就是說電影可以是一面鏡子,也可以成為一個認同的程序。
回到電影生產的核心問題上來,從某種意義角度來說,如果把電影視為認同的機器,那么不管什么類型的電影,商業片也好、公益電影也好,又或者是其他的藝術片也好,其實認同的發生是一定會有的,或者說認同的失敗也是一定會出現的。所以,當我們單從認同的角度來考察電影生產的時候,電影的生產者或者導演們將制造認同點作為創作的一個目的。哪些事物可以成為認同點呢?我們會發現,明星、劇情、技術特效、角色,甚至是《戰狼》式的意識形態等都有可能構成我們的認同點,或者至少生產者們會認為這些東西視為電影所要給予觀眾受眾的認同點。
所以在這個層面上講,一旦認同點真實地發生了效力,那么這個影片是不是普通意義上好的影片就已經不重要了。比如現今影片里的明星效應,電影里只要有明星就可以保證票房,很多觀眾都說只要某某明星在里面演什么樣的影片都可以,其實這不過就是給了觀眾一個認同點。這就提出一個問題:為什么給予一個認同點就會有票房呢?一位日本社會學家三浦展寫了一本書叫做《下流社會:一個新社會階層的出現》,書中是對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教授查爾斯·賴特·米爾斯(C.Wright Mills)所著的《白領:美國中產階級》(White Collar: The American Middle Classes)進行了反思。《中產階級》講述的是精英化階層的建構,而《下流社會》則講述了中產階級的墜落,將不思進取的人生表現得淋漓盡致,市場經濟下人們習慣于把喜怒哀樂都托付給他人解決,人們的喜怒哀樂由此得以轉換為一種變現行為,進而制造出了各種各樣的包括電影在內的情緒消費產品,這些都被供應到了下流社會中。
從電影的觀影層面來講,如果一部影片的口碑不是很好,那么觀眾就不會進入電影院中去看這部影片。最近上映的影片中恰好也出現了同樣的現象,隨之也形成特別的景觀,很多觀眾看著看著就開始大罵創作團隊,看著看著就開始捶打自己,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去看這部爛片。其實這里涉及到了剛才講到的當下社會受眾的心理構成問題。作為一個電影生產者而言,毫無疑問我們都明白認同點對于電影本身而言是十分核心的存在,但是我們到底該怎樣給予觀眾一個好的認同點呢?對于認同點的給予方式,很明顯不應采用一種十分粗暴、殘暴的方式,而是要增強認同點自身的引力,使得認同點的發生方式變得更為自然。比如《一代宗師》和《戰狼》這兩部影片同樣是在講述影片本身,同樣是在傳達家國認同的精神主旨時,它們有著各自不同的講述方式。在家國認同的表述面前,意識的傳達與現實的建構哪一種更符合觀眾對于電影的認知和期待呢?也許我們的電影生產在這個層面上需要做一些新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