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兵+楊寶
摘 要:(中)摘要使用2010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的2515個城市在婚女性樣本,驗證城鄉混合婚姻對女性主觀幸福感的影響。研究發現:城鄉同質婚姻中女性的主觀幸福感高于城鄉混合婚姻中的女性;夫妻雙方文化距離越遠,女性婚姻主觀幸福感越低。對三類女性嫁給“鳳凰男”的幸福感檢驗結果顯示,“鳳凰女”的主觀幸福感最高,“城市本地女”的主觀幸福感最低。本文對于異質性理論、趨同理論和選擇性理論進行檢驗,發現異質性理論和選擇性理論更適合檢驗我國的城市女性主觀幸福感,同時否定了趨同性理論的適用性。
關鍵詞:(中)關鍵詞婚姻異質性;主觀幸福感;已婚女性
中圖分類號:(中)中圖分類號C9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49(2018)01-0116-11
DOI:10.3969/j.issn.1000-4149.2018.01.011
Abstract:(英)摘要Using the CFPS 2010 sample data of 2515 cities married women, this article verifies how the mixed marriage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influences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women. The study found that: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female in homogeneous marriage is higher than the female in the mixed marriage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the farther cultural distance of the couple, the lower the female marriage subjective wellbeing.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peacock female enjoy the highest subjective wellbeing in three kinds of women to marry the phoenix mans happiness while the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the “urban aboriginal female” is the lowest. In this paper, heterogeneity theory, convergence theory and selectivity theory are tested. The heterogeneity and selective theory are more suitable for inspection of urban womens subjective wellbeing in China. At last we denies the applicability of the theory of convergence.
Keywords:(英)關鍵詞marriage heterogeneity; subjective wellbeing; married women
一、問題的提出
改革開放以后,隨著我國城市化水平提高,大量農村人口逐年向城市轉移。隨著新型城市化的推進,這一趨勢仍在繼續。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我國城市人口為66557萬,較1978年的城鎮人口增加了49312萬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網站,http://www.stats.gov.cn/,城市人口除了自然增長之外,其余人口增加為農村人口向城鎮轉移,以及他們在城市結婚生育的結果。當農村人口進入城鎮,他們如何安定下來成為新的市民,以及如何融入城市社會成為經濟學、社會學的熱點問題,找到城市配偶結婚成為最重要的一種融入當地社會的方式。據統計,2013年上海城鄉通婚的比率已經達到了當年婚姻的36%[1]。在此情況下,城鄉通婚是否能夠有效促進農村人口進入城市穩定生活,以及城鄉通婚的主觀幸福感逐漸成為學術界討論的焦點[2-3]。
學術界關于城鄉通婚的主要理論來源于國外關于異質性婚姻的討論,但是研究結果存在爭論。一方面,許多作者認為異質性婚姻是民族融合和提升社會凝聚力的載體[4]。另一方面,婚姻穩定和幸福的相關研究表明,如果夫妻或伴侶之間存在較大的年齡差距、教育差距或者宗教信仰差距,他們離婚的風險將大大增加,伴侶雙方都趨向于不幸福[5-6]。美國的異質性婚姻研究聚焦于黑白婚配以及有色人種間婚配的跨界婚姻幸福感問題[7]。美國近20年來的研究檢驗了移民與本地人之間婚姻的幸福感影響[8],發現了異質性婚姻對于幸福感有顯著負面影響。目前關于異質性婚姻幸福感的研究在我國學者中鮮有涉及,本文將填補這一空白。
本文利用2010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以下簡稱CFPS 2010)研究當今生活在城市的2515對夫妻的幸福感。本研究和之前的研究相比有以下拓展:首先,檢驗在我國城市化過程中城鄉婚姻對于夫妻雙方(以妻子為例)的幸福感,因為國際上大多數的研究都是在美國和歐洲開展[9-10],我國關于城鄉婚姻幸福感的研究尚未起步。其次,本文使用的是CFPS 2010數據,在成人數據的基礎之上,我們選定有結婚年齡數據中目前在城市居住的人口,以女性為樣本基礎,將丈夫的數據整合其中,構成新的樣本數據庫,該數據庫可以觀察夫妻間的價值觀等方面的互動與比較,是對我國目前婚姻和幸福感研究的一大拓展。
二、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已有的對伴侶選擇的研究顯示一般婚姻伴侶有相似的特征,例如,教育、宗教信仰、種族背景、語言和社會地位[11]。這種偏好主要可以追溯到兩種機制:第一,相似性產生更少的伴侶之間的沖突和最大化的個人利益[12]。第二,婚姻市場成本收益。配偶可以參加相同的社會活動,從而分享社會文化特征給伴侶互相滿足[11]。德萊博和隆特(Dribe & Lundh)研究認為異質性婚姻是一種社會融合的手段和整合過程的結果,外來者生活在一個國家的時間越長,他們就越有可能和本地人結婚。同時,混合婚姻促進本地人和外來移民的交流,因此加速了移民endprint
融入本地社會[13]。目前關于異質性婚姻的主要討論有三個理論脈絡:異質性理論、趨同性理論以及選擇性理論,下面對三個理論詳細闡述并提出假設。
異質性理論預測不同背景的夫婦結婚,比如本地人與外來移民構成的夫妻,離婚的可能性要大于背景相同的夫妻。原因在于夫妻間的“文化距離”或其他人口社會學特征的不同。文化差異的維度主要包括語言、宗教、價值觀,共同的價值觀和信念是婚姻幸福的關鍵。英格哈特(Inglehart)根據宗教的重要性和家庭價值觀的代際關系,發現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結婚,離婚的風險更高,生活更加不幸福。這主要是因為,首先,價值觀和規范不同的夫妻可能來自不同的社會階層,這使得婚姻沖突的可能性更大。其次,有文化差異的夫妻將獲得更少的社會網絡支持。再次,文化不同的配偶其婚姻更可能經歷社會歧視[14]。文化異質性理論預測相似文化背景的婚姻幸福感要高于文化異質性婚姻。該理論已經被最近的兩項研究所檢驗[9,13]。由于我國長期處于城鄉二元結構中,農村流入到城市的移民與本地居民有諸多生活觀、價值觀的不同,但城市化的快速發展,必然使得大量農村人口到城市落戶安居,城鄉混合婚姻仍將是未來婚姻的重要種類。異質性理論可能是解釋我國城鄉混合婚姻幸福感的重要理論依據。
根據異質性理論提出假設1和假設2。
假設1:同質性婚姻中的女性主觀幸福感更可能高于異質性婚姻(城鄉混合)的主觀幸福感。
假設2:夫妻間的文化背景差距越大,女性的主觀幸福感越低。
趨同理論是異質性理論的主要競爭對手。它預測,異質性婚姻的幸福感在夫妻各自團體結婚的幸福感之間,比如移民與“本地人”結婚的夫妻的幸福感介于“本地人”與“本地人”結婚的幸福感和移民與移民結婚的幸福感之間[8,15]。趨同理論的根本機制是不同的群體之間經歷相互適應的過程,生活方式將達到趨同。趨同理論最初起源于莫納漢(Monahan)的一項研究,該研究顯示黑人和白人的婚姻幸福感介于白人與白人的婚姻和黑人與黑人的婚姻之間[16]。最近的文獻表明一些國家的實證研究支持趨同理論[8,15,17]。
我國的城市化已經引發了數億的農民遷徙并定居到城市,無數城鄉通婚的案例表明這一婚配模式有其合理性,因此根據趨同理論提出假設3。
假設3:異質性婚姻中女性的主觀幸福感介于同為農村出身的夫妻主觀幸福感和同為城市出身的夫妻主觀幸福感之間。
當然假設1和假設3存在競爭性,二者只能有一個假設是正確的,或者均不正確。
選擇性理論是在對婚姻異質性理論的質疑中發展起來的[9-10]。它認為混合婚姻比同質性婚姻更加不幸福的原因可能是由于配偶的特征。首先,異族通婚、文化差異等異質性夫妻的人口和社會經濟特征可能不同于同質性夫妻;比如異質性夫妻可能結婚年齡偏低,而且更有可能屬于失業者或者低收入者社會階層。這些特點可能使婚姻歷程中不幸福的可能性增加。其次,有自由主義婚姻價值觀的人更可能選擇異質性婚姻,因為他們不受限于各自團體的規范,而自由主義婚姻價值觀可能使得婚姻不幸福[5]。再次,異質性婚姻夫婦生活觀很難一致。因此,如果我們能夠控制異質性通婚的配偶的特征,那么異質性婚姻與同質性婚姻在幸福感上的差距也許就不會出現。
根據選擇性理論,本文將控制人口特征變量,對假設1、假設2和假設3進行驗證。
三、數據、變量和方法
1.數據來源
本研究使用CFPS 2010成人卷的數據。CFPS 2010的樣本分布在我國25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覆蓋全國95%的人口,該調查共采訪14960個家庭中的33600個成人。該調查方法嚴謹、代表性強,數據質量很高。按照研究設計本研究主要關注城鄉混合婚姻的主觀幸福感,因為大量樣本來自同一個家庭,而夫妻之間的主觀幸福感高度相關,因此選取家庭中的妻子為主要研究對象。為了創造一個合適的數據庫,需要對CFPS 2010成人庫進行數據選擇。首先,刪除所有婚姻狀態為未婚、離婚、同居、寡居的樣本,同時選取居住在城市的女性樣本。其次,在同一個家庭中有可能存在兩對以上的夫妻,因此需要按照家庭ID,在每一戶中選擇一位在婚的女性,依據同年同月結婚匹配丈夫的觀測值,這樣就形成了包括夫妻雙方的人口統計學變量以及匹配程度等重要變量在內的立體數據庫。在已有研究中,通常關注個人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本研究形成的數據庫可以觀察夫妻之間匹配的變量,這樣可以根據個人特征之間的差異,比如價值觀、愛好等方面的匹配變量,以更好地觀察夫妻間的互動對于妻子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最終,本研究選擇了2515個家庭的在婚女性樣本。
2.變量
(1)因變量。本研究的因變量為主觀幸福感,是指人的主觀心理幸福與滿意的感受。本文采用CFPS 2010中六個問題來對這一問題進行取值。六個問題都是從1到6的主觀量表題,數字越高說明主觀感受越正面。六個問題分別是:自我報告的總體幸福感,問題為“你覺得自己有多幸福?”;生活滿意度測量,問題為“您對自己生活的滿意程度?”;對于未來的自信心和事業的自信心,測量問題分別為“你對自己的前途有多大信心?”和“您對自己未來的信心程度?”;自我評價的社會關系質量,測量問題為“你認為自己的人緣關系有多好?”;自我評價的社交能力,測量問題為“你認為自己在與人相處方面能打幾分?”。參照穆崢、謝宇的方法[18],我們通過六項主觀量表之和來體現總體的主觀幸福感水平,當然這也是相關研究的一種通用的設定。
(2)自變量。本研究主要觀察城鄉混合婚姻的主觀幸福感,首先需要界定自變量。這里的“城鄉”指戶口是農業戶口還是非農業戶口。按照戶口可以分為城鄉同質婚和城鄉異質婚,標準為戶口是否一致。同質婚占總體的88.4%,異質婚占11.6%。如果按照戶口與性別的分類可以分為城市女與城市男婚姻、農村女與農村男婚姻、城市女與農村男婚姻,以及農村女與城市男的婚姻,分別占了49.9%、38.5%、3.9%和7.7%。另外為了區分文化差異將城市戶口又分為城市本原戶口、農轉非戶口。我們以12歲時的戶口來分析,因為12歲已經是小學即將結束的年齡,如果彼時是農村戶口而現在為城市戶口,則定義為農轉非戶口。由此婚姻可以分為6類,城市內婚、農轉非內婚、農村內婚、城市農轉非婚、城鄉婚、農轉非農村婚,樣本分別占了25.3%、19.2%、44.7%、6.3%、1.7%和2.8%。可以看出同質婚的比例仍占絕大多數。endprint
(3)控制變量。第一組為婚姻特征變量(結婚時間、婚前同居和孩子數量)。為了能夠準確衡量城鄉混合婚姻對于主觀幸福感的凈效應,本文使用結婚年代變量進行分類。CFPS 2010調查是在2010年進行,所以本文將婚姻時期分為2000—2010年結婚、1990—1999年結婚、1980—1989年結婚、1979年之前結婚四個時期,樣本分別占了12.8%、25.4%、32.6%和29.1%。一般來講,隨著婚姻持續時間的增長,幸福感會有相應的提高[19]。庫盧和博伊爾(Kulu & Boyle)認為婚前不同居要比婚前同居的幸福感更高[20]。因此本研究考慮夫婦婚前是否同居,我們使用二分類變量表示婚前同居,有90.6%的在婚女性表示沒有婚前同居,有9.4%的在婚女性表示有婚前同居。在家庭中孩子數量是幸福感的另一個重要變量。孩子數量越多,女性的主觀幸福感越高[18]。在樣本中,無子女的女性有63個,占全部樣本的2.5%;有一個子女的女性為1266個,占全部樣本的50.3%;有兩個子女的女性為773個,占全部樣本的30.7%;有三個子女的女性為258個,占全部樣本的10.3%;有三個以上子女的女性為155個,占全部樣本的7.2%。平均子女數為1.71個。
第二組為已婚婦女特征變量(年齡、結婚年齡、教育年限、是否全職、收入)。就已婚婦女的具體特征而言,年齡是影響幸福感的重要因素。本次抽樣女性的年齡,最小為20歲,最大84歲,平均48.35歲,在各個年齡段均有分布。結婚年齡也是我國女性主觀幸福感的重要影響因素,19.2%的樣本在20歲以前結婚,61.4%的樣本在21—25歲結婚,15.0%的樣本在26—30歲結婚,4.4%的樣本在31歲以上結婚。教育水平與收入是影響幸福感的重要變量,樣本框中樣本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為7.54年,平均收入為8399.5元??紤]到勞動力市場參與,使用女性就業狀況變量來衡量,分為有工作與無工作兩類,其中有工作的女性968個(包括退休有工資),占全部樣本的38.5%;無工作的女性1547個,占樣本的61.5%。
第三組為夫妻間特征匹配變量。年齡差是影響夫妻雙方幸福感的重要因素[10],本文將年齡差距分為三種情況。第一種情況為年齡相近,即丈夫比妻子大四歲之內或小一歲之內,占了全部樣本的75.1%;第二種情況老夫少妻,即丈夫比妻子大5歲以上,占全體樣本的16.7%;第三種情況老妻少夫,即丈夫比妻子年輕2歲及以上,占全部樣本的8.2%。教育差距也是影響主觀幸福感的重要變量[21],樣本中受教育程度相同的夫妻占38.2%,丈夫比妻子受教育程度更高占40.8%,前兩者屬于社會普遍接受的情形,合計為79.0%,丈夫比妻子接受更少教育的樣本占21.0%。教育異質性的邏輯也適用于民族異質性,95.9%的夫婦屬于同一民族,4.1%的夫婦屬于不同民族。變量描述如表1所示。
3.方法
本文將三組變量逐步進入方程(1)進行檢驗,以期發現城鄉混合婚姻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首先,我們區分城鄉混合婚姻和同質婚(模型A0);其次加入婚姻的特征(模型A1):婚前同居、結婚年代、孩子數量。為驗證選擇性的理論,模型A2另外引入女性個體特征,包括:年齡、結婚年齡、教育、收入、工作,進行檢驗,然后模型引入夫妻間匹配指標(模型A3)進行對比,包括年齡匹配、教育匹配以及民族匹配。
我們使用戶口和性別相結合的婚姻類型變量對兩個假說進行檢驗(模型B0)。德萊博和隆特研究西歐國家性別角色和家庭模式發現混合婚姻不如同質婚姻幸福[13],但是我國城市中的異質婚按照性別和戶口可以分為四組,而異質婚中城市女性嫁給農村男性與農村女性嫁給城市男性的差異相當大。因此有必要對其進一步細化討論。按照相同的邏輯,本研究認為從小的生活環境可能產生不同的婚姻幸福感(模型C0)。因為改革開放30余年間,我國城市戶籍人口的構成發生了巨大變化,有相當比例人口是由農村戶籍轉為城市戶籍,但家庭狀況與生活環境依然對其有巨大影響。因此將城市戶籍人口分為農轉非和城市兩類,有助于分析夫妻生活環境差異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此外,本文在結果中也探討了不同控制變量的影響,并分樣本對結果做穩定性檢驗。
四、研究結果
1.女性城鄉同質性婚姻和城鄉混合婚姻的主觀幸福感
在模型A0中只引入自變量城鄉混合婚姻,結果顯示女性在城鄉同質性婚姻中的主觀幸福感比異質性婚姻高0.427分(如表2所示),結果在5%水平上顯著。當我們控制了婚姻的特征(模型A1)女性城鄉同質性婚姻主觀幸福感依然比城鄉異質婚高0.403分,結果在5%水平上顯著。引入個人特征變量之后,城鄉同質婚中的女性主觀幸福感比城鄉混合婚中的女性高0.315分,顯著性水平為10%。但系數下降了0.088分,與初始系數相比下降比例為20.6%,說明女性個人特征對城鄉混合婚姻的解釋力為20.6%[23]。在模型A3中,加入夫妻匹配的特點,包括年齡匹配、教育匹配和民族匹配。此時城鄉混合婚姻和城鄉同質婚姻主觀幸福感的差距為0.281分,結果在10%水平上顯著,同時系數相比A2模型下降0.034分,與初始系數相比下降了8.0%,說明夫妻間的匹配對于城鄉混合婚姻與同質婚姻主觀幸福感差異的解釋力為8.0%。將樣本分為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分別進行回歸,結果和總體回歸一致,通過穩健性檢驗。由此可以看出女性的城鄉異質婚的主觀幸福感要低于同質婚的幸福感,婚姻特征、女性個人特征以及夫妻匹配都影響著城鄉混合婚姻主觀幸福感的差異。
當引入婚姻特征變量組時(模型B1),各組的影響系數均有下降,說明女性婚姻特征對于婚姻模式影響主觀幸福感有一定解釋力。同時繼續引入女性個人特征組(模型B2)和夫妻匹配變量組(模型B3)時系數具有明顯下降,說明女性個人特征與夫妻匹配模式對于婚姻模式影響其主觀幸福感有一定解釋能力。將樣本分為東部和西部地區,兩個子樣本集的回歸結果均與表3結果相同,說明結果通過穩健性檢驗。研究結果表明女性個人特征影響著不同婚姻類別的女性主觀幸福感,選擇性假說得到驗證。就四個婚姻類型女性主觀幸福感排序應為:城女城男>農女農男>農女城男>城女農男。這個結論與異質性理論相符合,假設1得到驗證,假設3被否定。endprint
最后,本文區分非農戶口為城市戶口和農轉非戶口, 2010年之前我國戶口制度經歷漸近式改革,但城鄉二元結構并未改變,城鄉戶口所包含的社會福利有天壤之別。然而仍有相當一部分農村人通過考學、當兵等渠道將戶口變為城市戶口。農轉非戶口與城市戶口的本質區別在于從小生活環境不同,因此他們兩者之間以及與農村戶口之間的婚姻將會有文化差異,本文將驗證文化異質性理論?;貧w結果如模型C0、模型C1、模型C2和模型C3所示。我們看到初始關系中相比于農村夫妻,城市之間結婚的女性主觀幸福感要顯著高出0.260分,農轉非夫妻的女性主觀幸福感要高出0.271分,城市配農轉非婚姻的女性主觀幸福感要低0.296分,城市配農村的婚姻女性主觀幸福感要低0.414分,農轉非配農村婚姻中的女性主觀幸福感要低0.182分。其影響系數的排序為農轉非夫妻>城市夫妻>農村夫妻>農轉非配農村夫妻>城市配農轉非夫妻>城市配農村夫妻。逐步增加控制變量婚姻特征組(模型C1)、女性個人特征組(模型C2)和夫妻間匹配組(模型C3),發現不同類型夫妻的影響系數排序保持不變,除了城市與農村婚配以及農轉非配農村不顯著外,其他幾個變量關系全部在10%水平上顯著。因為農轉非戶口從小生活在農村,從小的生活環境導致了農轉非與農村的文化習俗距離要小于城市與農轉非戶口之間的距離,當然前兩者的文化習俗距離均小于城市與農村的文化習俗距離。假設2得到驗證。
研究結果表明:第一,女性同質婚的幸福感要大于異質婚的幸福感;第二,婚姻中文化習俗距離越遠,女性的主觀幸福感越低。詳見表4。
2.控制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
婚前同居對于女性主觀幸福感有負向影響,但是在中國城市女性樣本中并不顯著,只有9.4%的女性回答有過婚前同居,這一數據明顯低于以往研究[18],也許是因為敏感話題而故作隱瞞。CFPS 2010調查中此題并不是核心問題,為此,并沒有作出專門設計來提高此問題的信度。結婚年代以20世紀70年代之前結婚為對照組,80年代結婚的女性幸福感降低,而到90年代以及21世紀初結婚的女性幸福感又有所上升。這與宋健、黃菲的研究結論相同[24]。孩子數并不顯著影響幸福感,這與穆崢、謝宇的研究結論相同[18]。
女性個人特征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最為顯著,年齡越大越幸福,工作中的女性更幸福,收入越高越幸福,教育程度越高越幸福。這與馮志強等的研究結論相符合[10],在樣本中結婚年齡越小越幸福,而在國外沒有看到這一趨勢[25],這種情況可能和我國普遍結婚年齡過早有關。
伴侶間的年齡匹配、教育匹配和宗教匹配結果和以往研究結果一致,夫妻間教育差異越大以及年齡不匹配和民族不匹配會使得女性更不幸福[20]。
五、討論——嫁給“鳳凰男”幸福嗎?
在城市社交論壇中,“嫁給‘鳳凰男是否幸?!边@一話題討論最為熱烈?!傍P凰男”是指從小在農村生活,長大成人后通過上大學、當兵等方式在城市里獲得戶口并取得穩定工作的男性“鳳凰男”一詞本意并無歧視,當前在不同語境下討論時出現褒義和貶義的論爭,本研究“鳳凰男”、“鳳凰女”的應用,僅指其身份而言,并無歧視意圖。。相對應的還有“鳳凰女”,指從小在農村生活,長大成人后通過上大學、當兵等方式在城市里獲得戶口并取得穩定工作的女性。在大多數城市,對于從小是農村戶口的人來說如果取得城市戶口通常意味著取得穩定工作[26]。城市中的女性可以分為城市女、“鳳凰女”和農村女,本文將按此分類分別作為自變量引入模型D1、模型D2和模型D3,控制變量為B3模型和C3模型中的婚姻特征變量組、女性個人特征變量組和夫妻匹配變量組。
模型D1回歸結果顯示對于城市女來說,嫁給城市男的主觀幸福感要顯著高于嫁給“鳳凰男”(顯著性水平5%)和農村男(顯著性水平為5%),也就是女性婚配主觀幸福感排序為城市男>“鳳凰男”>農村男。
模型D2回歸結果顯示對于“鳳凰女”來說,嫁給城市男的主觀幸福感要顯著低于嫁給“鳳凰男”(顯著性水平為5%)和農村男(顯著性水平為10%),也就是女性婚配主觀幸福感排序為“鳳凰男”>農村男>城市男。
模型D3回歸結果顯示對于農村女來說,嫁給城市男的主觀幸福感要低于嫁給“鳳凰男”的主觀幸福感,但結果不顯著;嫁給城市男的主觀幸福感要顯著低于嫁給農村男的主觀幸福感(顯著性水平為5%),也就是女性婚配主觀幸福感排序為農村男>“鳳凰男”>城市男。
由模型D1、模型D2和模型D3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在控制其他條件不變時,對于城市女來說,與城市男結婚最幸福,但是對于“鳳凰女”來說,與“鳳凰男”的婚姻主觀幸福感最高,對于農村女來說,與農村男的婚姻才是主觀幸福感最高的。結論完全符合異質性理論,同樣文化習俗的相配程度越低,距離越遠,主觀幸福感越低。而城市和農村距離最遠,所以城市和農村相配的婚姻主觀幸福感最低。所以嫁給“鳳凰男”幸福感低是看對象的,也許對于“鳳凰女”和農村女來說,“鳳凰男”和其文化習俗相差不遠,也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
六、結論
本文研究我國城市地區的女性混合婚姻主觀幸福感。使用CFPS 2010成人卷中居住在城市地區的在婚女性樣本匹配其丈夫的相關數據,構成了新的樣本集。首先檢驗了城鄉混合婚姻對女性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在控制了婚姻特征、女性個人特征以及夫妻匹配特征后,混合婚姻中的女性主觀幸福感低于同質性婚姻的主觀幸福感。其次將婚姻類型按照戶口和性別分為城女城男、農女農男、農女城男和城女農男,同樣在控制了三組變量之后,發現對于女性而言,主觀幸福感排序是城女城男>農女農男>農女城男>城女農男。上述兩組檢驗了異質性理論,即混合婚姻的主觀幸福感低于同質婚的主觀幸福感。
本研究把非農戶口分為城市戶口和農轉非戶口,從而可以將所有的婚姻類型分為城市夫妻婚、農轉非夫妻婚、農村夫妻婚、城市配農轉非婚、城市配農村婚以及農轉非配農村婚。在控制三組變量不變的情況下,發現六類婚姻的主觀幸福感排序為城市夫妻婚>農轉非夫妻婚>農村夫妻婚>城市配農轉非婚>農轉非配農村婚>城市配農村婚。結果表明同質婚的幸福感高于城鄉混合婚,文化習俗差距越大,婚姻相配的主觀幸福感越低,結論支持文化異質性假說。endprint
在控制了變量婚姻特征、女性個人特征以及夫妻匹配特征后,戶籍匹配仍然對女性個人幸福感有影響。在工作、教育、收入等顯著性變量保持不變的情況下,異質婚的幸福感不如同質婚,原因可能在于從小的生活方式差異與成長環境不同導致以后夫妻生活習慣的不同,最終導致女性幸福感降低。尤其是農轉非的樣本與城市樣本、農村樣本的婚配分析可以看出,城鄉之間的差異可以用文化習俗來解釋。與此同時,驗證了控制變量影響幸福感的方向與主流研究基本一致。
最后本文討論檢驗了“嫁給‘鳳凰男幸福嗎”這一熱門話題。將城市中生活的女性分為城市女、“鳳凰女”和農村女,研究發現,三類人群都是與相同戶口性質的配偶婚配幸福感最高。對于“鳳凰女”來說,嫁給“鳳凰男”是最幸福的。對于城市女來說嫁給“鳳凰男”的主觀幸福感介于嫁給城市男和農村男之間。因此流行話題“嫁給‘鳳凰男幸福嗎”應該分人群討論,不同人群有不同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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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責任編輯武 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