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青山的背后

文 費米

農民終于也有節日了！今年9月23日是第一個中國農民豐收節，中央政治局節前專門舉辦了一場以鄉村振興為主題的學習活動。節日放在秋分，是因為此時正是瓜果飄香谷滿倉的豐收時節，把豐收節放在這樣一個農事輪回的起點上，體現了當代中國人“不忘初心”、尊重自然更替節律的意思，這也是對中國傳統農業文明的一種尊重。

多年來，政府一直很重視三農問題，建設社會主義的一項根本任務就是消滅城鄉差別。改革開放，最早就是從農村的包產到戶開始的，四十年來，農村的面貌發生了很大變化，但與城市化進程相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其中有一個不得不說的問題，就是農村的環境污染問題沒有得到根本改觀。

近些年來，國家日益重視生態環境保護，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觀念逐步深入人心，生態文明建設成了基本國策。退耕還林實行了一段時間，生態環境成效較為顯著。但在綠水青山的背后，農村人居環境尚未根本改觀，農村生活環境的臟亂差面貌沒有發生大的改變。大中城市居民家里沖水馬桶普及率已經很高，但全國還有近三分之一以上的行政村生活垃圾沒有集中收集處理，80%的村莊缺少生活污水處理設施，使用無害化衛生廁所農戶比例不到一半。

今年夏天我在河北承德的霧靈山住了一段時間。山里沒有任何工業，山泉清澈無比，我去的時候正好是枯水期，井里不出水，正打算從小溪里打桶水用，卻被老鄉制止了——這水不能喝！一經解釋就明白了：在景區周圍鄉村酒店鱗次櫛比，當地招攬游客的招牌菜是烤虹鱒魚，每家的水池子里都養著這種魚。虹鱒魚的養殖條件很嚴苛，必須要用流動的低溫而且清澈的山泉。于是鄉村酒店從上游截得泉水，流經魚池后再往下游排放。所以，這樣的山泉當地農民都不喝，最多就是拿來澆地。

沿著山路往上走，每個村村口都擺放著幾個垃圾桶，我們把收拾院子清理出來的垃圾都扔進了桶里，附近的村民好言相勸：“拉著一大堆東西走道還真不怕累，不如就近找個山溝扔了得了。”我們不解：“不是有垃圾桶嗎？”村民笑道：“那是擺擺樣子的，最后都給你燒了。”果然，一大堆垃圾在桶里放了幾天后再去看，都被燒成了灰燼。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景區附近的山溝里堆了很多建筑垃圾的問題了。更為駭人的是，這其中有很多廢棄的不可降解的裝飾材料，燒了，就會污染空氣；不燒，污染土壤和水源。

對土壤的污染，莫過于農藥和化肥的經常使用了。霧靈山景區下面被大片的莊稼地包圍著，地里施了大量的化肥。雨后，野草瘋長，村民就噴灑除草劑。他們說，即使有足夠的農家肥，提高產量還得依靠化肥。雖然知道貧瘠的山地經不住長年累月地施化肥，但一茬莊稼少收了，這個虧誰也不肯吃啊。至于為什么不用人工除草，這就更好解釋了——山里缺人手啊！身強力壯的中青年都去城里務工了，難道讓幾個老頭、老太太去干這體力活？

以往，我對農村環境污染的認識局限于“五小工業”的排污，以為只要實行了關停并轉，杜絕了工業污染源頭，山鄉就會天藍水清，適合于城里人來養生養老，新農村建成指日可待。但隨著經濟發展生產轉型，舊有的環境污染還沒完全解決，新的問題就擺到了人們面前。就目前霧靈山區的環境現狀來看，生活垃圾缺乏處理，化肥、農藥對水土的污染，以及無序發展的旅游業給生態環境造成的危害，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推而廣之，我國農村地區多少都存在著同樣的環境問題，這不是朝夕之間能解決的。解決這種難題非生態環境保護部門一家就能搞定的，其中牽扯到國民經濟宏觀布局，關涉到進一步消除城鄉差別的方略，以及城市化發展步伐的調整，甚至還跟如何解決農村空巢化、如何實行精準扶貧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解決農村的環境污染，永葆青山綠水這樣的美景，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