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車

侯安諾

車展上，我和一輛不知什么牌子的跑車四目相對。

太像了，簡直像一張獰笑的臉。三角形的車燈幾乎和毒蛇盯著獵物的眸子毫無二致，雖然燈光暗淡，但依然能察覺到它微瞇的眼神。銀色和灰色交錯的排氣口，像一條條鋒刃，更像一排排毒牙。雖然現在它未露兇相，但不知什么時候便會張開大口將我吞噬。

我只能轉過頭去，不再看它。

我一直都認為車只是一種工具，無論怎樣發展，也無法改變它載人移動的本質。從古代的戰車，到現代的汽車，莫不如此。

然而這些乏味的說辭并不能磨滅我內心的不安。即使轉過頭，我依然能感覺到它正以一種隱晦的旁人難以察覺的方式暗中觀察我。我強作鎮定，努力無視背上的冷汗和腦袋的眩暈，強撐著走了幾十米，終于感覺它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了。

人群忽然像雜草一般，遍地長了出來。看來正戲要開始了。

“現在向各位介紹本公司生產的新型跑車——其流線型的結構最大限度地減少了空氣阻力，輔以大馬力的發動機，最高時速能達到××千米，在國際上也屬于領先水平……”把注意力從推銷員身上移開，我往展臺一瞥，在臺上慢慢旋轉的那個尖銳而危險的銀色影子——又是它！所幸此時它的眼神沒有正面與我對上，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感覺到身上的肌肉繃得很緊，而它仿佛正悠然地等待著下一個獵物。

等到它再次轉到臺前，只見那些財力雄厚的客戶正滿臉癡迷地欣賞著它——在我看來極其危險卻對他們充滿誘惑的那張獰笑的臉。我聽到了它滿足的微哼。

可是我也不能當著這些人的面告訴他們這車很危險，那只會讓我看起來像個瘋子而已。不知何時，展臺上的車停止了轉動，它的目光正好落在我身上。我簡直無法再忍受這樣的壓抑和恐怖，整個身體都被它的視線灼燒著，仿佛血液都漸漸凝固了。這種感覺異常難受，但總好過欲望火焰的煎熬。

我背對著它，假裝步伐平穩地慢慢挪出了會場。走出去之后我才意識到，冷汗早已浸濕了素白的襯衫。

再次看到那輛車是在一張報紙上，它的主人開到了它的最快速度，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看著目擊者拍到的照片，感覺它的笑更猙獰了。

名師點評

這篇作文比較特別，風格有點兒魔性，多數人是不大會將車比作“毒蛇”的，畢竟兩者在形體特征上毫無相似之處。然作者從情緒的角度，將自己賦予兩個物體的內在相似點進行了詮釋。作者寫道“車只是一種工具”，但文章卻流露出了一種并非如此的味道，在此層面上，作者是想與讀者探討：車與人的關系，在現代社會中是否已經出現了異化？物質至上的惡果已經出現，而有識之士卻可能被認為是“瘋子”。由此可見，文章的深度很不一般。

（顧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