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小路實篤愛情三部曲中“自我肯定”的文學主張

張冬梅

白樺派是曾在日本大正時期引起強烈社會反響、影響力遍及國內外的文學流派。該流派以雜志《白樺》為中心，主張個性解放，重視自我，創作充滿了人道主義和理想主義的光輝。武者小路實篤是日本白樺派文學的主將。他主張肯定自我，發展自我，提倡善和愛。他的作品積極向上，充滿了愛和生命力。芥川龍之介這樣說：“我們愉快地感受到，武者小路實篤打開了文學的天窗，給大正文壇帶來了清新的空氣。”

武者小路實篤的前期文學作品有很多以愛情為主題，如《天真的人》《友情》《愛與死》等。這些作品既描寫了愛情的美好以及主人公在戀愛過程中的感情糾葛，更鮮明地表達了要肯定自我、即使因為愛情也不可以失去自我的文學主張。武者小路實篤筆下的主人公的“自我”均在愛情中得到發展、成長，讀來讓人精神振奮。吉田精一這樣評價他：“雖然文體樸素，卻能不可思議地給人的心靈賦予愉悅和力量。”本文結合作家的生平經歷，通過對《天真的人》《友情》《愛與死》三部作品的分析，對作家“自我肯定”這一創作主題的產生和具體呈現進行分析。

一、自我肯定思想的產生

武者小路實篤出生于東京的貴族家庭，其祖父是歌人，父親是子爵，兄長曾任駐法國大使。雖然年少喪父，但是這樣的出身還是讓他比普通平民有更多的學習機會。在相對富足安定的生活環境和較有利的學習條件下，他形成了積極樂觀的性格，在學習院期間，他博覽群書，對文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閱讀了國內外很多作家的作品。

前期對武者小路實篤影響最大的是托爾斯泰。托爾斯泰在文章中提倡基督教的平等博愛思想，否定土地私有制，認為應該廢除貴族制度。他身體力行，拋棄貴族身份，自己種地，幫助人民。這些觀點深深地觸動了年輕的武者小路實篤并成為他之后努力的方向。

同時，托爾斯泰的禁欲主義、自我犧牲等觀點與個人意志的相悖又深深地困擾著他。1907年，武者小路實篤接觸到了比利時劇作家、思想家梅特林克的《智慧與革命》。梅特林克在《智慧與革命》中寫道：“人言要愛人如己，但要理解第一需由愛己開始……還需去愛存在于他人心中的自己。”武者小路實篤讀到這句話時，感覺它好像來自上帝的啟示，他寫道：“托爾斯泰使我認識到理性的價值，卻忘卻了顧忌自己的‘力量，為此我特別苦惱。救我于苦惱之中的便是梅特林克。他告訴我，必須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力量，要日益充盈‘自己的力量。”1913年，武者小路實篤出版了評論集《生長》，發表在1914年《白樺》1月號上，他在宣傳《生長》的文章中寫道：“著者的智、情、意全部寫在此書中，著者在書中主張要活出自己，要給自己的一生以力量、希望和意義，我相信，這就等于給每一個有年輕的心的人以力量、希望和意義。”

梅特林克思想為武者小路實篤擺脫托爾斯泰思想的束縛找到了理論依據。他在今后的創作中高舉“肯定自我”的旗幟，充滿了不屈的斗志。

二、自我肯定——貫穿愛情三部曲的主線

創作初期的武者小路實篤寫下了很多愛情小說，如《天真的人》《友情》《愛與死》等。這些作品都表現了愛情的美好與令人向往。但仔細閱讀，人們會發現“自我肯定”才是作家真正要表達的主題，它像一條紅線一樣貫穿在這些作品中。

（一）《天真的人》

《天真的人》是武者小路實篤1911年的作品，他以自己的失戀經歷為基礎，創作了該部作品。小說講述的是26歲的學習院的青年學生愛上了清純少女阿鶴的故事。阿鶴的出身和社會地位都遠不及自己，但是青年苦苦思戀阿鶴，數次通過朋友向女孩求婚，但最后都被對方以各種理由婉言拒絕。最后，阿鶴嫁給一個工科學士，青年仍然堅信阿鶴愛的人是自己，在痛苦中振作起來。

文中的主人公與阿鶴只有幾面之緣，并沒有深入的交流，但是主人公堅定地“深愛著阿鶴”；之后雖然被阿鶴拒絕，仍然固執地認為“不過是嘴上說罷了”。可見，主人公有一點盲目自信，對“自我”有強烈的認同和肯定，可以說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我”想與阿鶴結婚的原因是“想變成完整的人，是為了得到事業上最好的助手”，它也證明了這一點。文中寫道“與阿鶴想比，我更愛自己，不論多么寂寞，我也不愿意以犧牲自我為代價……得到阿鶴”，作者幾乎是在大聲呼喊“要活出自我”。

通觀全文，阿鶴只是一個影子，與其是說在寫“我”的戀愛，不如說是在寫主人公的“自我肯定”的人生理想和主張。小說結構簡單，文字樸素，主張卻堅定鮮明，在當時的文壇確實如一股清流，讓人耳目一新。即便以“我”的失戀結尾，在挫折中振作起來的“我”的形象，也讓人感到精神振奮。這個結尾毋寧說是“肯定自我”主張的升華。

（二）《友情》

《友情》創作于1919年，講述的是一對摯友野島和大宮愛上同一個女子杉子的故事。野島熱烈地追求自己心儀的女子，卻不知杉子喜歡的是自己的朋友大宮。大宮最初為了成全朋友，對杉子的暗示故意反應冷淡，之后出國。但是，杉子是一位尊重自己并且勇敢追求的人，她斷然地拒絕了野島的心意，主動寫信給大宮告白。杉子熱情的告白最終使大宮決心正視內心的“自我”，接受了杉子的感情。而野島面對失戀的打擊，沒有一蹶不振，反而奮發圖強，實現了“自我”的成長和發展。

這部小說與《天真的人》相比，結構更完整，情節更豐富，三位主人公從不同的角度精彩地闡述了作家的“活出自我”的主張。杉子這樣一位果敢、堅定、執著的女子形象的創作，向世人展示了女性不屈服于命運，靠自己的努力選擇屬于自己的生活追求，這毫無疑問對當時的文壇有巨大的意義。大宮由最初為了友情選擇逃避，最后轉變為正視自己的內心，依從真正的“自我”，從而獲得了新生。而野島在友情和愛情的雙重打擊下，并沒有一蹶不振，他專心投入事業，文中寫道“我一個人去忍受，而且能從寂寞之中產生出什么力量來吧”。

（三）《愛與死》

《愛與死》發表于1939年。它采用了主人公回憶自己過去的敘事方法，講述了主人公村岡和朋友的妹妹夏子相識、相戀，村岡滯留海外，兩人書信往來，夏子在等待中得病、在村岡回國18天前去世的故事。

夏子去世使村岡承受了巨大的打擊，他無疑是痛苦的。但是他沒有消沉，面對殘酷的命運，他說：“活著的人只能活下去，我在想如何向這殘酷的命運報復……不認輸，絕不認輸，振作起來以期報答夏子的愛和她的在天之靈。”

村岡的話其實正是作家要表達的想法，人要“活出自我”，不被任何挫折打倒，哪怕是面對失去摯愛的殘忍命運。

三、結語

武者小路實篤在接受梅特林克的思想后，找到了自己終生所追求的方向，他在肯定“自我”、發展“自我”的路上勇往直前，從未退縮。他在文學創作和之后的“新村”運動中努力踐行自己的人生理想。他的思想和主張還包括很多方面，在之后還有變化，后期的思想主張有很多應該批判。但是，積極地肯定自我、主張發展自我、尊重自己及他人的自我等主張無疑給當時的文壇和社會帶來了積極的影響，并受到了我國魯迅、郭沫若等人的關注和宣傳，其深遠的影響和對社會積極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

（大連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