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電影與美國對外傳播

鄭東超

好萊塢電影享譽全球，在世界上影響范圍最廣、影迷最多、每年放映時間最長。從功能角度看，好萊塢電影不僅有娛樂功能，同時還有傳播功能。它最善于也最有效地將美國的世界觀、價值觀以潤物無聲、靜水深流的方式滲透至全世界。好萊塢電影因敏感度低、傳播范圍廣等特點，在傳播領域具有很強的優勢。

一、好萊塢電影承擔對外傳播功能的可行性

好萊塢電影之所以能夠擔負塑造和傳播的作用，是多方面因素疊加的結果。好萊塢電影全球性的傳播范圍為對外傳播提供了廣度上的保障。精彩的內容、高科技的畫面、精妙的構思使得好萊塢電影對全世界影迷具有磁石般的吸引力。

（一）電影具有傳播塑造的內生功能。避開好萊塢電影不提，從廣義角度看，電影作為藝術的主要呈現形式，其制作過程本身就是帶著編劇和導演等電影主創承載的文化背景、生活方式甚至政治意識形態的影響，這些因素會不自覺地滲透至電影的創作過程中。因此有“一切電影都是意識形態的載體”的論斷。在放映過程中，這種背后的穿透力從視聽方面影響著觀眾。因此，電影具有內生性的傳播功能。

好萊塢電影自詡為遠離政治，與政治隔離，追求娛樂至上。但對于很多好萊塢主流電影而言，難以擺脫政治影響，甚至主動向政治靠攏，在娛樂中夾帶政治私貨。主流的好萊塢電影憑借美國在全球市場上的優勢地位以及信息時代的科技優勢，宣揚美國的意識形態和生活方式，將美國的思維方式植入電影中，這種植入有可能是在外部介入下的有意識行為，有的是受美國本土文化影響的不自覺的無意識行為。無論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這種美式思維方式都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全球影迷，滲透力強勁，引導影迷建構起良好的美國國家形象。

（二）好萊塢電影具有強大的吸引力。好萊塢電影以其豐富的多元化表達方式，吸引著不同層面、不同領域、不同年齡段的觀眾群體，或者表達細膩，或者直觸人類靈魂，或者以特技方式呈現宏大的場面，或者劇情跌宕起伏、懸念重重等等，滿足不同影迷群體的觀影要求。這是好萊塢電影在全世界突破文化、民族等重重藩籬、廣受全球影迷歡迎的重要原因。據統計，好萊塢電影每年的產量僅為全世界電影總產量的7%，但占據了全球電影總放映時間的一半以上，典型的產量低、市場保有量高。好萊塢電影如同章魚一樣，將觸角伸向全球。

（三）文化霸權為好萊塢電影的傳播功能提供了堅實支撐。文化帝國主義是強勢文化對其他文化的主導，這是殖民主義的軟性表達。通過觀看好萊塢電影，人們認為美國是理想的社會，正義總是能夠戰勝邪惡。美國建國以來，向外擴張的步伐從未停止，有形的領土擴張和無形的文化擴張交織在一起，領土擴張是為了滿足對領土和資源掠奪的欲望。而在文化價值上，美國自詡為山巔之城，具有向世界傳教的責任和使命。“二戰”以后，美國建立全球范圍的全方位霸權，這種全方位的霸權包括文化上的霸權。而發展中國家的現代化過程，不是創造自我滿足的過程，而是形成對發達國家的依賴的過程，并且這種依賴關系是建立在現代經濟關系之上的。這種依賴性由于西方發達國家占據技術和媒體制高點，使得西方文化持續不斷地單向流向發展中國家。比如在非洲，好萊塢就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觀眾的思維方式。

二、好萊塢電影對外傳播的優勢

好萊塢電影是美國對外傳播的主要手段之一，具有其他傳播媒介和手段所不具備的優勢。

（一）柔性傳播，敏感度低，影迷易被無意識引導。電影是娛樂性的藝術產品，其顯性目的是娛樂大眾，看起來與政治距離較遠。好萊塢電影就是披著娛樂商品的外衣，掩蓋了實際上所起到的美國國家意識形態傳聲筒的宣教作用。好萊塢電影是全世界最受歡迎的電影，每年有大量的電影向全世界公映。除少數由于國內政治或宗教原因的國家實行保護政策，世界絕大多數國家對好萊塢電影持開放歡迎的態度。這就為好萊塢電影輸出美國的生活理念和意識形態提供了很大的空間，從而使全球觀眾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地受到好萊塢影片的影響，實際上是受到美國價值觀的影響。但這種傳播不是赤裸裸的傳播，而是通過電影悄無聲息地在全球影迷中塑造著美國的良好形象。這種理念不是直白的描述，而是通過巧妙的包裝，更多地以人文的關愛和尋找自由進行敘事表達。

（二）技術精湛，故事精彩，具有強大的吸引力。具有強大的吸引力是好萊塢電影對外傳播的巨大優勢，這種吸引力主要是來自其超越文化、宗教、種族的價值理念。好萊塢電影制作過程中，將觀眾群體定位于全世界觀眾，而不是美國觀眾，好萊塢是為全世界拍攝電影，而不是僅為美國觀眾拍攝電影。在這種觀眾定位下，拍攝制作過程中，無論是編劇還是導演，都要超越美國，超越國別，超越文化，超越種族，提取各方的最大公約數，以拍出讓全世界觀眾均接受并喜歡的電影。因此，很多好萊塢電影抓住人性、勵志、成功等全世界都在追求或能夠引起共鳴的點，在這種思路下制作出來的電影，無疑具有強大的共振力，如《阿甘正傳》《美麗人生》等，這些電影貫穿著人類核心的價值理念，諸如人道主義、自由主義、奮斗主義等，這些內嵌的價值觀蘊含著人性的光輝，最容易在全人類形成情感共鳴和認同，從而觸及觀眾的心靈深處，無形中構筑起情感認同，彌合不同文化背景的差異，克服電影跨國跨文化跨族群傳播道路上的種種障礙。另一個吸引力來自強大的制作技術，好萊塢一開始就意識到先進技術能為吸引更多觀眾提供持續動力。強大的技術運用主要體現在戰爭和科幻電影中，宏大的場面、刺激的鏡頭等等，讓觀眾在視覺和聽覺的強烈刺激下，有一種身臨其境的快感，準確地抓住了觀眾的生理特點。因此，好萊塢憑借強大的吸引力，“吸粉”無數。在賺得盆滿缽滿的同時，也將美國的生活方式、價值理念傳播至世界各地，這是難以用金錢評估的無形收益。在這種強大吸引力之下，好萊塢電影兼有娛樂和宣教的功能，不過前者是顯性的，后者是隱形的。

（三）好萊塢電影在對外傳播上具有廣泛性、持久性的特點。好萊塢在經濟利益的刺激下，源源不斷地向全世界觀眾供應電影產品。這種供應源的穩定性，保障了全世界觀眾的穩定性。也就是說，在全世界好萊塢電影具有非常穩定的觀影群體，并且影迷數量還在增加。好萊塢電影的影響還具有很強的持久性，這種持久性表現在，一是同樣主題電影不斷重復，但又不會讓觀眾產生審美疲勞或是厭倦感，如相同題材的電影源源不斷地涌向影院，相同電影的續拍也是樂此不疲。二是經典電影深入人心，經久不衰。在好萊塢歷史上，產生了一批經典的電影，這些電影并沒有因為時間的久遠而讓人遺忘，反而在新時代下彰顯出經典的榮耀。endprint

（四）合資合拍的本土化制片模式。近幾年，美國電影國際化出現新的趨勢，其中之一就是合資，以擴大拍攝資金的來源。于是有一部分國外資金流入好萊塢，將好萊塢電影的利益與外資利益進行捆綁。在市場開發方面，美國之外的投資方不遺余力地宣傳好萊塢，進一步擴大了好萊塢的影響力。好萊塢吸引其他國家的國際影星參與好萊塢電影的拍攝，是好萊塢深度國際化的另一個標志。以往好萊塢電影是一水的美國演員。但是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國外演員出現在好萊塢電影中，這些國際影星的出演不僅豐富了電影的多元化效果，而且成為好萊塢電影在影星所在國宣傳的噱頭，可以極大提升影片在該國的號召力和吸引力，從而提升票房。電影受歡迎程度越高，電影所帶來的經濟價值越大，同時電影對觀眾的影響力也越大，從而放大了美國國家形象的塑造效果。這種國際化有利于將適合跨文化傳播的世界先進文化進行有機雜糅，提煉全世界觀眾均可接受的普適化的要素，將這些提煉的普適化的要素再融合進傳遞美國文化屬性的載體中。簡而言之，好萊塢電影文化作為西方價值觀元素通過美國文化熔爐的“轉基因”工程后，成為代表人類先進文化的美國文化，也即異質文化的同質化轉化。

三、好萊塢電影對外傳播的效果

好萊塢電影作為商業化濃重、以營利為終極目的娛樂產品，與傳統的傳播方式和媒介相較，在對外傳播上也同時獲得良好的“票房收入”。我們可以從美國的全球化引領、美國形象的樹立、以及對全球青年“三觀”塑造，看好萊塢電影對外傳播效果。

（一）好萊塢電影是美國主導推進全球化的重要抓手。全球化實質上是資本的全球化，西方國家利用強大的資本力量，實際上引領并主導了全球化，因此全球化具有很深的西方發達國家烙印。好萊塢電影是滲透著美國價值觀的娛樂產品，是承載美國意識形態的大眾傳播媒介。它利用全球化拓展全球市場，而好萊塢電影在搶占全球電影市場的同時，也潛移默化地影響其他國家的思維和生活方式，以至于在好萊塢電影的帶動下，全球化帶有深深的美國化印記，這個進程被稱為好萊塢化。在好萊塢的影響下，其他國家的電影業也采用好萊塢電影的生產模式、服裝，甚至模仿好萊塢的名字。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吃穿住行美國化，無論是吃的肯德基，穿的耐克鞋，都是美國品牌。這種全球流行度不僅與品牌宣傳和質量有關，也與美國電影的宣傳有很大的關聯。

（二）樹立美國良好國際形象。好萊塢電影對美國形象的提升具有很強的作用，深化了人們對美國是世界強國的共識，增強了美國的吸引力，從而提升了美國的軟實力。在信息化和視覺化的時代，好萊塢電影憑借影像上的優勢，在快節奏的生活中，避免了閱讀文字的枯燥感，運用一個個審美的吸引人的意象形式，構筑起對美國的認同感，巧妙而又隱蔽地在全世界實現了意識形態的輸出、國家形象的塑造，有效地傳播著美國的良好形象。通過好萊塢電影的獨特優勢，實現塑造和傳播美國國家形象的目的，這本身就是美國對軟實力的運用，達到了在理念層面“非領土擴張”的目的。觀眾在消費享受好萊塢電影的同時，在不知不覺中被“洗腦”，接受了美國“主旋律”的宣教。好萊塢電影還充分利用影迷的集體無意識滲透國家意識，進而建構影迷眼中的美國國家形象。好萊塢電影所夾帶的政治私貨被全球影迷在享受電影過程中潛移默化地接受，并化解不利于美國的負面形象。這種軟性的擴張帶有極強的隱蔽性，且無法讓其他國家找到合適的理由加以拒絕，說到底這是美國軟實力強大的寫照。

（三）對全球青少年的影響較大。好萊塢電影在全世界具有很強大的影響力，但對于不同的年齡層受眾的影響力還是有所不同的。毫無疑問，好萊塢電影對青少年的影響是最大的。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全世界青少年是娛樂的主力，而承載著娛樂功能的好萊塢電影成為這些群體趨之若鶩的對象。另一方面青少年處于身心的發育期、價值觀念的塑造期，對電影具有很強的好奇心。從塑造和傳播美國國家形象的角度看，好萊塢電影對青少年的強大吸引力，具有深遠意義。因為青少年的價值觀念尚未成熟，對很多事物的看法具有很強的不穩定性，可塑性較強。因此，好萊塢電影對這部分群體的影響，具有很長遠的意義，實際上這也是對世界其他國家未來的影響和塑造。這種自愿接受無意識塑造的態勢，是任何其他手段難以比擬的。

不過，好萊塢電影在對外傳播中也面臨不少挑戰。好萊塢電影是文化藝術品，為透視美國文化和社會歷史提供了一扇窗戶。好萊塢對世界其他國家文化產生的影響，是這些國家恐懼好萊塢的根源，美國電影的成功讓其他國家擔心本國的文化認同會受到侵害。因此，好萊塢電影也受到抵制，只不過不同的歷史階段抵制程度不同。如在冷戰時期，美國電影難以進入社會主義國家市場。冷戰結束后，好萊塢電影才在真正意義上遍布全球主要市場，但仍不是全部市場。如在朝鮮、伊朗等國家，市場大門仍對好萊塢電影關閉。

四、好萊塢電影對外傳播對我國的啟示

美國好萊塢電影并不是所有的優勢都可以為我所用，但還是有不少值得學習之處。對于適合我們的且可以取長補短的精華，我們應發揚拿來主義。不適合我們的甚至與我們倡導的價值觀相違背的，應視為糟粕棄之不用。尤其是我國正前所未有地走近世界舞臺中心，各個領域的發展都應成為實力支撐。美國一直擔心中國崛起，擔心中國代替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強國。因此中美兩國仍舊存在激烈的博弈。那么對于好萊塢電影對我國產生的影響，我們應有所應對。

中國和美國作為世界上的崛起大國和守成大國，兩國關系在順應和平合作主流的同時，也存在著結構性矛盾。美國在制定對華政策上，冷戰思維仍舊存在，對我國實行和平演變的圖謀并未完全消失。因此，我們要對美國時刻保持警惕，防止對我煽動和平演變或組織“顏色革命”。而意識形態領域是中美之間沒有硝煙的戰場，好萊塢是美國推進意識形態的“利器”。在中國，好萊塢電影擁有極高的知名度，擁有大量的粉絲，可以說在中國具有很強的影響力。從全球貿易的角度看，中國允許并歡迎好萊塢電影進入中國。從人文交流的角度看，中國愿將好萊塢電影作為中美人文交流的“窗口”，以有利于中國民眾對美國的了解。從服務大眾的角度看，好萊塢電影以其綜合質量的保障，帶給民眾以娛樂的享受，這也是值得稱道的。但鑒于好萊塢電影具有娛樂性和意識形態性兩面性特征，我們還不能將好萊塢電影視為純娛樂的載體進行片面的了解，它在輸出美國意識形態和塑造美國形象方面，具有強大的支撐作用。對此，如何應對好萊塢電影對我國的負面和消極作用，筆者以為，中國要以強大的自信，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創建獨具中國特色和世界影響的電影品牌。endprint

一是以開放自信的姿態，客觀看待好萊塢在中國的存在。人類進入全球化時代已有百年歷史，當前全球化正向更加深刻的方向發展，其主要標志是資本的流動和商品的共享。好萊塢電影從性質上來說是商品，作為商品在全球流動無可厚非。我國是全球化的積極參與者和支持者，反對貿易保護主義。因此，面對好萊塢涌入中國市場，在符合中國法律和有關對進口電影政策規定的前提下，我國持開放的姿態，允許并歡迎好萊塢電影進入中國，這也是中美人文交流的重要組成部分，有利于中國人民對美國的了解。

二是增強樹立文化自信意識。文化是社會和政治活動的隱形影響因素。應引導中國觀眾以理性的批判思維觀看好萊塢電影，必須認識到好萊塢電影的意識形態霸權。必須繼承、發揚和創新中華民族文化，加強文化市場監管和有關法制建設，大力培育新型文化傳播人才、創新推廣中華文化品牌，筑牢文化堡壘，真正堅持文化自信，加強電影文化中的意識形態問題研究。最近火熱上映的《戰狼Ⅱ》，票房屢創新高，不僅在國內大賣，在同時期的國際電影市場，也堪稱是現象級的電影。這其中的緣由不排除我國電影市場龐大，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逐漸加大了對精神層面的追求。但該片火爆的原因，主要是找準了愛國主義這根抓住影迷的神經，特別是在國際場合，我國軍人展現了無畏的英勇氣概，這實際上就是自信的真情流露。

三是打造本國的電影品牌。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國內民眾對精神生活的需求越來越多、要求越來越高，有錢有時間享受電影帶來的身心娛樂，國內電影市場展現出勃勃生機。但是國產電影仍處于“走出去”的初級階段，即使“走出去”的電影在國際市場上也折戟沉沙，效果一般，處于“國內開花國內香”的狀況，在國際市場上并無太大的影響力。并且現在國產電影制作生產呈碎片化狀態，組織性較差，各自為戰。國產電影自身特色不突出，亮點闕如。在這種情況下，中國電影需要打造自己的品牌，以代表中國整體形象，逐漸在國際上打出自己的名氣，形成自己的特色。

四是在電影創作中抓住以人為本的精神實質。經典好萊塢電影以“人性化”作為其主要思想內核，敘事服務于人物的展現和情節的進程。要超越一切阻礙，抓住全球影迷的眼球，就是要取得最大公約數——人性。人性中的優良品質，如善良、努力、奮斗等，不會因為國家的變化而有變化，這是脫去所有的“外衣”，人類最本質的東西。在高度物質化的今天，人們更愿意返璞歸真，尋找內心本然的真善美。人性與人情是好萊塢電影進行跨文化傳播的基本價值訴求，是好萊塢電影票房成功的重要支點。電影《泰坦尼克號》就向人們展示了在面對災難時，大家互相幫助、勇敢無畏的精神，還有感人的愛情故事。人性本能又存在密切聯系，它與人最深處流露的自然屬性即欲望文化或者稱為消費文化相吻合，這就是好萊塢電影文化在世界電影市場中“開疆拓土”的根本原因所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