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全媒體記者 楊 韜
幾場大雨,把遵義城洗得干干凈凈。
陽光初露的午后,曲徑通幽,走過一片綠蔭,我叩響了遵義雜志社原主編賀黎明家的門,老實說很忐忑,他是老領導、是長輩、是多年來如我一般遵義媒體人尊重并敬仰的前輩。
一杯綠茶,香氣在屋子中氤氳開來,我們即將跟隨一位文化人,穿越時空,對話往事。
往事,并不如煙。
追溯至20世紀70年代,賀黎明的媒體經歷是從辦鐵路工地的壁報開始的。
和很多電影情節一樣,上級領導來檢查工作,因為一塊塊花花哨哨頗有視覺沖擊力的壁報而改變了命運,他被召進《鐵道建設報》后來改名為《鐵道開發報》,當上了一名記者。
拿到記者證那天,他興奮得手抖:“從知青到鐵路工人,再到正二八經的記者,一路走來,各種艱辛,冷暖自知。”
“這份工作帶給我的成就感和榮譽感是前所未有的,壓力也是前所未有的。為了珍惜記者的稱號,唯有拼命惡補和學習才能跟上時代的步伐,趕上報社的前輩,才不至于被淘汰。”他說。
鐵路記者的屬性,讓他從南到北,跨越山川河流,學識的增加和眼界的開闊也是他后來形成獨特的人格魅力最主要和直接的原因。
“所以我常常告誡現在的年輕人,少一點浮躁的心理,多一點做文化的踏實,社會終究不會辜負勤奮的人。”他說。
又過了很多年,那個夏末秋初的清晨,天氣漸冷。
他騎著單車,叮叮當當地駛過大街小巷,夾克裝是那個年代文化人的標配,上衣兜里兩支鋼筆雷打不動,他來到了新單位遵義報社。
這座城市猶如該時期的文化人一般,經過十年文化浩劫,三年自然災害,天生擁有相當高的格調,但尚未完全復蘇。
道路兩旁的街景搖搖晃晃地后退,他的心里卻有著前所未有的滿足,從貴陽調回遵義,別提心里有多高興,從此家人團聚,安居樂業。
一張書桌,一把藤椅,簡陋的辦公環境,條件自然是大不如前,他依舊滿足于家人團聚的幸福之中。他被安排在總編室,每天值班,改稿,只管埋頭耕耘,隨著時間推移,他之前在媒體的從業經歷和文化積淀逐漸顯露出來,20世紀90年代后期,三十多歲的他走上領導崗位,擔任遵義日報社分管采編工作的副總編輯。
副總就是副處級,大小是個官兒,對于其他人來說,應該早就把架子擺出來了,但他卻不,始終堅守在一線崗位,親力親為。
九十年代是紙質媒體轉型升級的上升期,遵義報從周二報變日報,小報變大報,從鉛印變激光照排,從黑白變彩色,從四版變八版,這些遵義報業史上許多個“第一”他都是領導者和親歷者。
他三十多歲評副高職稱,四十五歲評正高職稱,貴州首屆十佳新聞工作者,遵義首批市管專家,數十次獲得全國地市報、中等城市黨報新聞獎、省級新聞獎,收獲了新聞事業上的累累果實。
“標簽”,是這個時代特有的產物。許許多多人事物被貼上各種各樣的標簽,而圈子里或者社會上為賀總貼上的標簽僅有三個字——“文化人”。實際上,他就是個文化人,沒有功名利祿之心,沒有風花雪月之情,沒有氣吞萬里如虎之豪邁,唯愿天下之大,有一處安靜所在,放下一張書桌即可。
多年來,他親身經歷并見證了國家從一個時代過渡到另一個時代,媒體從一種形式變革到另一種形式,始終與時俱進,并藉此構筑了自己宏大的世界觀和人格魅力。
初心未變,本色不褪。
2011年初,業內有傳言,他要離開報社,調往遵義雜志社工作。
他不信,暗想:“我都快退休了,報社的工作早已輕車熟路,不會調動的。”
而現實是,五六月份的時候,組織找他談話,讓他去遵義雜志社主持工作,來自內心的想法是拒絕的,但是他又認為:“服從組織安排,也是自己的本分,更何況新的崗位也是新的嘗試呢。”
到雜志社上班后,他發現一些棘手的問題:
遵義雜志社成立時間短,影響力不夠,刊物發行量不大,市場影響小,情況非常不樂觀。
效益不好,自然留不住人,有些人已經離開,有些人正要離開,有些人正在觀望,打算離開。
人走了,本地稿源不足,大多數稿件來自外地,雜志黨刊的定位不明晰。
沒有找好黨刊定位,內容不接地氣,影響力和經濟效益自然有限。
所有的事情一件件,一樁樁擺在面前,恰如一個死循環。
當時一個剛從日報社調入雜志社工作的記者在微博中寫道:“到雜志社上班的第一天,安排我寫法國的米蘭大教堂,我就懵了,從日報社到雜志社的感覺就猶如從滿腳是泥的農村,一下到了大城市,滿眼高樓大廈,霓虹閃耀,卻不知根在哪里?”
這樣的迷茫,不是個案,絕大多數人都在走與不走之間猶豫和徘徊。
他開始找人談心,從中層干部開始,一直到最前線的記者,一個個了解訴求,傾聽意見。
“信心比黃金更重要!凝聚力是一個單位發展的大前提。”他說。
與此同時,建章立制,實行按勞取酬,并從其他單位引進了一批愿干事、能干事的一線采編人員,充實采編力量。
“人才是一個媒體的核心競爭力,所有的改革也好,制度也好,都是人才推動和建設的,我們常說內容或渠道的問題,內容是人才提供的,渠道也是人才打造的,如何留住人,培養人是工作的重中之重。”他說。
人的問題解決了,他開始逐步調整刊物定位,緊緊圍繞市委、市政府的中心工作開展,并經過多方爭取,將《遵義》雜志從之前的月刊,改為半月刊,同時單期發行量也增加了。并開創了與十余家單位聯合辦刊的“遵義雜志模式”。隨著種種措施的落地,員工們多勞多得,按勞取酬,大家發現比過去忙了,但是忙得充實,忙得自信,忙得愉快。
短短三四年的時間,遵義雜志社辦刊規模,經營總收入,員工收入均實現倍增。幾年來,多次蟬聯“全國十佳黨刊”“全國優秀黨刊”稱號,年年在全省時政類刊物評審中名列前茅。并且,隨著《遵義》雜志的發行量和影響力不斷擴大,編輯記者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集體榮譽感。
近年來,隨著遵義雜志社網站、公眾號、品味遵義工作室、渝彩圖文等媒體平臺、經營平臺的打造和文化產業投資,在傳統媒體紛紛下滑的今天,通過多元發展、融合發展,遵義雜志社仍然保持著逆勢增長。
“您已退休,對雜志社還有哪些遺憾,更或者對青年記者有些什么建議。”記者問。
他遲疑片刻,略微思索說:“遺憾還是有,我覺得在刊物發行上,內容宣傳上,《遵義》雜志還有較大的空間,我退下來的時候沒有達到預期;同時,我希望遵義雜志社繼承悠久的文化傳統,多增加一些反映地方文化,體現人文情懷的內容,前些年我們做了一些,還不夠。每個媒體,每個媒體人都有自己的長征路,作為黨報黨刊的記者首先應該要具備合格的政治素質和基本的價值觀。有作為、有擔當、加強學習,努力提高專業水平,對文化要有敬畏之心。同時單位也應該要有識人、用人的素質和膽魄,愛才、惜才、用才。努力營造讓人才脫穎而出的大環境。”
茶水已沖泡三遍,綠茶的本質在于甘苦同源,上善若水,仿佛某種人生的隱喻。
四十個春夏秋冬,在那些泛黃的記憶里,記者仿佛看到一個青年在遠遠的地方為自己定下目標,為了心中那支千鈞重的纖筆,從此矢志不渝,用了終生的時間去抵達。苦嗎?未必,他有心中的信仰。人生中的每一個經歷,每一次沖刺,每一場付出,都不會白費,必將成為其人格中閃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