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明
(本文作者 南京大學哲學系暨馬克思主義社會理論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 南京 410046)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開辟已歷40年,在此過程中,關于社會主義規律的認識不斷得到深化與拓展。基于上述實踐經驗的積累,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發生了巨大的歷史性變革,步入了新時代。這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科學研判世情、國情和黨情深刻變化的基礎之上,作出的精準判斷。科學理解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及其理論意義,既需要正確厘清這一思想提出的理論背景與參照系,也需要全面把握其豐富的理論內涵,更需要科學分析新時代歷史方位中“變”與“不變”的辯證關系。唯有對上述理論問題作出科學嚴謹的學術分析,才能透徹理解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理論價值,并自覺主動地從新時代的新特點出發,統籌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前進與發展。
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提出不是偶然的,而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發展到一定階段、理論與實踐雙向互動的必然結果。從實踐層面而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經過了長期歷史性探索(包括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歷史時期中國社會主義實踐的探索),在各個方面都取得了舉世矚目的顯著成就。從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和生態等各項指標來看,當前的實踐成就確實表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已經達到了新時代;從理論層面而言,經過40年實踐經驗的摸索,當前能更加深刻洞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規律,圍繞“新時代堅持和發展什么樣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怎樣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一主題,在理論層面進行了諸多新的概括與提升,提出了關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諸多新論斷,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發展理念論”、“科學布局論”(“四個全面”戰略布局與“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經濟新常態論”等。上述理論與現實層面的雙重深刻變動,構成了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提出的重要背景。全面理解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方位,可以從如下三個維度出發。
第一,從“歷史和現實”相結合的基礎上把握新時代。這就是既要從中國社會主義發展的整體性歷史脈絡出發,又要從當下階段性特征出發加以綜合衡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開辟以及新時代的產生,并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有內在基本的歷史邏輯的連續性,即從根本上從屬于社會主義在中國實踐的整體性歷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與改革開放前30年中國傳統社會主義實踐之間并非截然對立,而是處于辯證統一的關系格局之中,二者在本質上都是我們黨領導人民進行社會主義建設的實踐探索。從歷史性譜系來看,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具有雙重歷史繼承性。一是對傳統社會主義實踐的繼承與創新。傳統社會主義的實踐探索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產生,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制度保障與理論準備,脫離傳統社會主義的歷史性根基,不可能有新時代的生成;二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40年實踐的繼承與創新。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從根本屬性上來說,仍然從屬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大框架,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發展到新的歷史階段的產物。因此,新時代作為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框架內的延伸與發展,必然繼承了40年實踐所提供的歷史性基礎。但必須要看到的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又呈現出與以往相比而獨有的階段性特征,這些新的歷史性特征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
因此,從歷史與現實相結合的視角來把握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必須正確處理如下兩對基本張力關系。一是從歷史層面來看,新時代具有基本的歷史延承性,它從根本上是社會主義在中國實踐歷史譜系的當代延伸,是對社會主義本質屬性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時代屬性的雙重堅持。所謂社會主義本質屬性即是指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首先是社會主義,而不是其他主義,這是新時代的根本屬性。所謂時代屬性即是指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具備了不同于傳統社會主義的諸多新的時代特征;二是從現實層面來看,新時代具有重大的創新與發展,它結合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新情況與新特點,在新的歷史時代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推到一個更新的起點與更高的階段,呈現出巨大的理論突破性與創造性。
第二,從“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基礎上把握新時代。這就是既要從經典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主義的理論設想出發,又要深刻立足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全新歷史階段的鮮活實踐加以綜合衡量。關于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在經典馬克思主義理論中并沒有現成可供直接使用的答案,馬克思、恩格斯的主要任務集中在批判和推翻資本主義統治秩序,并未對未來社會主義社會的具體樣式、模型作出詳盡闡釋,而僅僅勾勒出社會主義的若干本質性特征,即社會主義主要是作為資本主義的“對偶”而存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基本理論判斷,是新時代的內在本質性基因,是新時代區別于其他社會形態發展階段的根本屬性。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而不是其他什么主義,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不能丟,丟了就不是社會主義。”*《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年,第109頁。盡管新時代中的一些表現形式在其他社會形態之中也可能會出現,例如經濟發展從高速轉向中高速在許多國家都曾出現過,但正因為新時代堅守了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則,使得它從根本上與其他社會形態相區別。更為重要的是,新時代并非單純固守經典理論,而是始終從不斷變動的現實實踐出發,用發展的眼光推動理論的創新與突破。鄧小平曾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堅守與實踐突破之間的辯證關系作出了精湛闡釋:一方面,“老祖宗不能丟”,即是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對經典理論的本質性堅持;另一方面,“問題是要把什么叫社會主義搞清楚,把怎么樣建設和發展社會主義搞清楚”*《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69頁。,即是指從現實實踐中解答理論的困惑,從現實實踐出發推動理論的突破性發展。
因此,從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視角來把握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必須正確處理如下兩對基本張力關系。一是如何正確對待經典理論?一方面,經典作家關于社會主義的基本理論設想,有其歷史合理性與必然性,其基本精神在當代仍然具有生命力;另一方面,需要以辯證發展的眼光對待經典理論,從當代中國最深刻的實踐活動出發,通過對“中國經驗”的系統化理論化總結,形成“中國話語”以充實完善“中國理論”。二是如何正確對待實踐?一方面,“中國實踐”必須堅持經典理論所預設的本質規定性,這是實踐的根本底色與本質特征;另一方面,堅持新時代中實踐的先行性,通過實踐的探索來求解新時代的新問題,以從根本上推動經典理論走向當代、直面中國。從總體上來說,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在本質上是科學社會主義理論邏輯和中國社會發展歷史邏輯的辯證統一。
第三,從“國際和國內”相結合的基礎上把握新時代。這就是既要立足國內實踐的基礎特征,又要緊密結合國際形勢的深刻變動加以全面衡量。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既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具有新時代特征的歷史實踐活動的抽象理論概括,也是對社會主義在中國實踐整體歷史進程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宏觀歷史的理論總結。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衡量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可以從“三個意味著”的角度出發:一是從近代以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進程加以衡量,新時代意味著近代以來中華民族實現從“站起來”到“富起來”再到“強起來”的偉大歷史性飛躍,亦即中華民族主體性身份的當代偉大重建;二是從社會主義在中國實踐的整體歷史進程加以衡量,新時代意味著社會主義在當代中國重新煥發出新的生命力,標志著社會主義在中國的實踐步入新的發展境界;三是從中國現代化的歷史進程加以衡量,新時代意味著中國在當前已經尋找到一條經過實踐檢驗、符合自身實際、具有中國風格的現代化道路,即具有鮮明中國特色、時代特色的“中國道路”,意味著豐富完善了后發民族國家走向現代化的理論方案,提供了“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0頁。。可以說,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是深刻根植于“中國實踐”基礎上的理論結晶,呈現出扎根中國大地的顯著特征,是對“中國實踐”的當代理論概括。
當然,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提出,并非僅僅基于“中國實踐”的單一維度,它也是在對國際最新局勢充分考量基礎上的產物。隨著改革開放與經濟全球化步伐的深入推進,當代中國正以前所未有的程度融入世界歷史發展的時代潮流之中,當代中國的實踐并非基于中國本土進行的孤立特殊性探索,而是以更加緊密的形式與國際發展的步伐相關聯;當代中國社會發展所面臨的諸多問題,也并非是中國單一國家所面臨的特殊性問題,而是人類社會發展所面臨的通約性問題。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當代中國社會發展本身就是國際社會發展的一個豐富橫斷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步入新時代所面臨的新特點與新挑戰,不僅是國內新形勢所催生的,更是國際社會發展的最新趨向所形塑的。
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新”在何處?其較之于以往的理論與實踐又呈現何種“新”特點、面臨何種“新”挑戰?究竟應當如何對新時代進行理論上的定位?新時代的本質性特征又究竟何謂?正確回答上述問題,直接關涉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基本理論內涵。
第一,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所呈現的新的歷史特點,標志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巨大歷史性變革。新時代是立足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基礎上展開的新探索,是堅持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大框架下所進行的量變,而非取代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根本性質變。承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步入新時代,并非意味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已經超越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并未發生根本性變化。只不過隨著實踐的深入推進,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之上,當前的事業又進一步發展到一個新的歷史起點。正如有研究者所指出的那樣,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其實是一個動態的歷史性過程,它不是一個封閉的僵化狀態,而是處于不斷豐富完善的動態運動之中*肖貴清:《在新的發展階段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中國社會科學報》2017年8月15日。。在這一動態歷史過程中,必然會出現新情況與新特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也必然不斷在深度與廣度等方面深入推進,因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也必將在不同歷史階段面臨不同新的歷史起點。
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正是基于改革開放40年歷史經驗的積累,使得當前的實踐活動呈現新的特征。從世情、國情、黨情的歷史性變化角度而言,新時代呈現新的歷史性特征。當前世界形勢紛繁復雜,盡管和平與發展的主題從根本上未變,但面臨著更加復雜的挑戰。國際關系格局長期基于少數發達國家的話語霸權與操控,使得建構新型國際關系格局成為一項重要任務。從國情角度而言,改革開放40年取得了巨大成績,但也形成并積累了系列矛盾,有的問題已經成為制約改革進一步深入推進的桎梏,諸如發展不平衡、環境問題等等。從黨情角度來看,盡管黨的建設取得了長足發展,但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也面臨著諸多嚴峻考驗,執政環境的復雜性對黨的先進性、純潔性的影響也是復雜的。在新的時代條件下,黨仍然面臨著“四大考驗”與“四種危險”。盡管新時代所面臨的挑戰是極其巨大的,但必須要看到新時代所取得的成就也是巨大的,所面臨的變革的力度、范圍與成效也是極為深刻的。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在方方面面所取得的偉大歷史成就,可以深深地鐫刻在中國共產黨發展史、中華人民共和國發展史以及中華民族發展史上,這些歷史性成就在上述三大參照系中構筑了一個嶄新的歷史時代。
第二,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定位需要基于社會主義在中國實踐的整體性歷史加以綜合把握。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是在當前新的歷史場景中進行的理論創新,是深刻根植于“中國實踐”基礎上的理論反映。這里,對“中國實踐”的理解不能僅僅局限于改革開放以來的歷史,而需要將其拓展到社會主義在中國實踐的整體性歷史進程之中加以綜合把握。從社會主義在中國實踐的整體歷史進程來看,不僅僅是前后兩個30年的歷史,而且還應當包括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至新中國成立近30年的歷史,即“三個30年”的整體歷史進程。第一個30年主要是中國共產黨實現了社會主義從理論形態向實踐形態的轉變,即通過新民主主義革命為社會主義在中國的實現廓清地坪。正如毛澤東所言:“只有經過民主主義,才能到達社會主義,這是馬克思主義的天經地義。”*《毛澤東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060頁。理解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從根基上需要溯源于第一個30年的開拓性貢獻。第二個30年主要是改革開放前中國傳統社會主義的實踐探索,它從根本上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開辟以及新時代的產生,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制度保障、理論準備以及寶貴的經驗教訓。脫離了第二個30年的實踐,新時代就喪失了社會主義的根本屬性。第三個30年主要是改革開放以來的偉大實踐,它是新時代賴以生成的基座,新時代正是在這30年大框架下所進一步發展的產物,本身就是對第三個30年的延伸,標志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步入到一個新的歷史起點。
因此,從社會主義在中國實踐的整體性歷史來定位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就是要正確處理好堅持與發展的辯證關系。所謂堅持,即是指新時代不是對社會主義本質屬性的否定,也不是對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的背離,而是堅持社會主義本質屬性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國情的有機統一;所謂發展,即是指在上述堅持的基礎上,新時代結合不斷變動的實踐特征,對社會主義在中國的實踐形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作出了新的突破與創造。黨的十九大報告從14個方面出發,對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基本方略進行了系統化概括與總結。所以,堅持歷史的連續性、繼承性與結合變動實踐做出新的發展之間,處于雙向互動關系格局之中,這就是從社會主義在中國實踐的整體性歷史中定位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辯證法。
第三,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就是當前對于社會主義規律的認識達到一個新高度。如果說中國傳統社會主義實踐未能從根本上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這一本質性問題,改革開放初期關于這一問題的認識也主要是以“摸著石頭過河”的探索性方式加以展開的話,那么,經過40年歷史經驗的積累,當前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規律的認識,確實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這是新時代區別于以往實踐所呈現的本質性特征。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我們對社會主義的認識,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規律的把握,已經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的高度,這一點不容置疑。”*《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冊,第114頁。新時代之所以對社會主義規律的把握上升到一個新高度,主要有如下四個方面的原因:一是新時代立足于改革開放以來的實踐之上,具有豐富的感性經驗,為從理論層面進行總結并上升到對社會主義規律認識的高度,提供了堅實的基礎;二是新時代實踐具有前所未有的新特點,實踐的深度與廣度也是以往任何一個時期都無法比肩的,其內在蘊含了對規律認識深化與拓展的可能性;三是新時代的實踐堅守了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的理論品格,能夠以發展的眼光對待經典理論,不斷結合變動的實際推動理論創新;四是執政黨理論自覺意識——勇于并善于及時總結經驗以提升到理論高度,為新時代深化對社會主義規律的認識提供了重要保障。
當前,新時代對社會主義規律認識的深化,不僅僅局限在社會主義經濟建設規律方面,而且還包括社會主義其他方面的規律。諸如,在社會主義政治規律方面,基于社會主義制度“定型化”*鄧小平在1992年南方談話中曾預測道:“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時間,我們才會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在這個制度下的方針、政策,也將更加定型化。”參見《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372頁。的要求,新時代明確將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視為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應有之義*《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冊,第547頁。;在社會主義文化規律方面,提出更為基礎、廣泛和深厚的文化自信(優秀傳統文化、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3頁。,并將文化自信提升到關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成敗的重要高度——“沒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沒有文化的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第41頁。,彰顯了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從物質層面建構到文化層面建構的邏輯變換,凸顯了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整體邏輯建構的全面把握。
在理解新時代的問題上,必然會遇到“變”與“不變”之間關系的拷問。如何辯證把握二者之間的關系,構成了理解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理論問題。
第一,“不變”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底色。所謂“不變”,即是指新時代對以往歷史時期的繼承與延續的基本定量。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新時代并未改變我國所處的歷史階段,即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和最大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地位沒有變。這是當前新時代必須賴以堅持的底色,是衡量一切工作的出發點與立足點。一方面,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沒有變,表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仍然從屬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大范疇之中,新時代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在新的歷史條件與時代條件下的新表現。堅持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不變”,必須牢牢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以發展為導向,牢記當代中國所面臨的問題只有通過堅持發展才能解決。另一方面,最大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地位沒有變,表明中國仍然需要以推動自身發展為己任,在紛繁復雜的國際形勢中保持以發展為中心任務的戰略定力。在國際事務中應該根據自身發展中國家的實際情況,建構符合自身實際的國際身份,發揮符合自身實際的國際影響,不能因西方社會的“捧殺”而迷失對自我定位的清晰認識。
當然,在上述雙重“不變”中,最根本的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國情“不變”,后一個“不變”從歸根結底意義上是由前者所決定和衍生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國情“不變”,在外部決定了發展中國家地位的“不變”。因此,新時代最大的底色就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國情的“不變”。這意味著當前一切工作都應當緊密圍繞這一現實境況,不能超越歷史發展的階段性及其具體規定性。倘若違背這一底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篇大文章的基本敘事邏輯必將發生重大曲折,也必將會改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幅畫卷的基本顏色。換言之,作為新時代本質性特征的“不變”,從如下幾個方面規定了新時代的屬性:新時代是社會主義的新時代,而非改旗易幟、導向資本主義的新時代,這是最根本的“不變”;新時代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時代,是科學社會主義邏輯與當代中國實踐結合最新形態的新時代;新時代仍然是堅守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規定的新時代。
第二,“變”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特色。所謂“變”,即是指新時代較之于以往歷史時期所呈現出巨大差異性的基本變量。習近平總書記在“七一講話”中提出的“三個新格局”(經濟新常態、世界經濟轉型和世界科技新突破)*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第15頁。,是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所面臨的新問題與新情況,當前一切工作的展開必須充分考慮并高度尊重上述變量的影響。當然,對新時代之“變”的理解,可以從多重視角出發展開多維探討與概括。有學者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的歷史起點所面臨的變量主要體現在:從國際形勢上看,全球治理與全球發展問題面臨新的困境與挑戰*陳家剛:《全球治理與中國發展的路徑選擇》,《學海》2017年第2期。;從國內形勢上看,經濟發展步入新常態對發展方式與理念提出新要求,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面臨新挑戰;從黨內形勢上看,全面從嚴治黨被提升到影響“偉大事業”的“偉大工程”高度,對黨的建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尚慶飛:《“新的歷史特點論”:黨中央治國理政科學體系的歷史基座》,《中國社會科學》2017年第4期。。黨的十九大報告所提出的一個最為顯著的“變”,就是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新時代的社會主要矛盾新論斷具有如下兩個方面的規定性:一是現階段生產力水平已經取得巨大飛躍,已不再是生產供給性不足的“落后社會生產”狀態;二是新時代人民群眾的需求已不僅僅是單純物質層面的需求,而是有著多元化需求,即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也日益增長,這與現階段發展的相對不平衡、不充分之間存在著深刻矛盾。
辯證理解新時代的“變”具有重大的意義,因為它涉及對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精準把握問題。盡管“不變”是底色,是當前實踐的整體性要求與本質性特征,但基于“不變”維度下產生的“變”,是作為細節和局部因素而存在的。通過辯證法的轉換效應,細節與局部因素在一定條件下可以發揮能動反作用乃至決定性作用。將“不變”理解為絕對靜止不動的僵化狀態,在哲學上不過是形而上學觀點的反映。其實,“不變”更多的是表征了一種能動的過程,亦即一種基于主客觀條件變化而催生內部結構性變化的開放性空間。不能因為“不變”而否認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存在任何變化的可能性,進而不敢越雷池一步,其后果便是不能清楚精確地反映新時代立足于“不變”基礎上產生的階段性變化,也就不可能指導實踐活動的順利展開。
第三,建構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變”與“不變”的辯證法。盡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發生歷史性變革,步入新的時代,但以系列新特征為代表的“變”,在本質上仍然從屬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的“不變”,是堅守“不變”基礎上的部分“量變”。正確把握新時代的“變”與“不變”,需要以歷史唯物主義與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精神為指導,既要牢牢把握“不變”的本質特征,并將其視為新時代一切工作的出發點,不能脫離社會歷史發展的基本現實與歷史階段性,而作出與客觀實際不相符合的主觀主義實踐;同時,也不能因固守“不變”的規定而拒斥任何現實存在的“變”及其發展趨勢,從而難以準確把握新的階段性特征與不斷變化的特點,這同樣是脫離實際的主觀主義思維。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變”與“不變”,在本質上處于辯證統一的關系格局之中。
從總體上來說,“不變”是主流,新時代仍然從屬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大框架之中,仍然是一方面既堅持社會主義的本質規定性,另一方面又凸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客觀實際;“變”是支流,是在“不變”的總體框架下所形成的階段性新特征與新趨向,凸顯了經過40年實踐積累與探索基礎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發展的新起點,正確認識“不變”有助于更為準確地把握新時代的新特點。辯證理解新時代的“變”與“不變”,還需要正確看待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成就與問題。“變”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新時代的巨大成就表現出來的,但不能因此忽視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國情的“不變”因素,也不能忽視“變”的趨勢下所隱含的新問題與新挑戰,進而產生驕傲自滿的情緒;“不變”主要關涉發展的現實境遇,更多的是需要樹立對中國長期基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進行建設的清醒認識,以形成在此基礎上進行長期艱苦奮斗的戰略定力。但也不能因發展起點與情境的相對落后,而形成故步自封、妄自菲薄的矮化意識。正如有研究者所言:“看待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既要大膽肯定成就,又要勇敢直面問題;既不能因為成就偉大而忽視問題、盲目自信,也不能因為問題凸顯而否認成績、失去自信。”*陳曙光:《在新的歷史起點上推進新長征》,《人民日報》2017年1月6日。
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既堅守了經典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主義的本質規定,又堅持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并在此基礎上結合新的實踐特色與時代特征,作出了新的理論創新與突破性發展,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推進到一個新時代,具有重大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
一方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是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最新成果。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提出,進一步推動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在新的時代條件下的創新與發展。
從理論的發生機制與創新邏輯上來說,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提出,堅守了中國馬克思主義理論從實踐到理論再到實踐以至無窮的發展邏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提出,不是從理論到理論的邏輯推演,也不是從概念到概念的形式變換,更不是純粹抽象的理論思辨,而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確實已經進入到一個新的發展起點這一歷史現實的能動理論反映,它是深刻根植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基礎上形成的理論產物。只有當歷史實踐步入到一個全新的場景之中,在理論上才可能總結提升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正是在改革開放40年歷史積累的基礎上,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事業所取得的歷史性變革,為從理論上凝練、提升出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認識與新判斷提供了堅實基礎。
從理論的內容上來看,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結合新的實踐經驗,推動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理論發展步入新境界。它對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進行了整體理論描繪,深化了對“三大規律”的認識。從社會主義建設規律角度來看,提出了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所呈現出的新情況與新特點,如“經濟新常態論”“新發展理念論”等;提出了關于社會主義建設布局的新認識問題,即從“摸著石頭過河”向“頂層設計”的轉變,如“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與“四個全面”的戰略布局的多維支撐,彰顯了對社會主義建設規律的科學把握。從共產黨執政規律的角度來看,將全面從嚴治黨問題提升到“偉大工程”的高度,并明確將其提升到關涉“偉大斗爭”、“偉大事業”與“偉大夢想”成敗的關鍵。這構成了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一大顯著特征,深化了對新時代黨的建設規律的認識,即“黨和人民事業發展到什么階段,黨的建設就要推進到什么階段”*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第22頁。。從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角度來看,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中國現代化建設發展的新階段,它為人類走向現代化與關于美好社會制度的探索提供了“中國方案”。這是一種本質上既區別于傳統社會主義實踐模式又不同于西方模式的另類現代化方案,“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為解決人類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第10頁。。
另一方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與治國理政實踐的歷史基座,是當前一切工作都必須牢固堅持的歷史起點。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提出,也構成了當前歷史條件下繼續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歷史基座。之所以如此,主要有以下兩個方面的原因。
一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設定了理論坐標、錨定了歷史方位。新的歷史條件下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與治國理政實踐,需要多重坐標進行多元化設定,即從近代以來中華民族復興的坐標來衡量新時代,從社會主義在中國實踐的整體性歷史進程的坐標來衡量新時代以及從中國現代化歷史進程的坐標來衡量新時代;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是在全新的歷史場景中加以推進的,其間面臨著諸多新情況、新問題與新挑戰,這是一個充滿挑戰與希望的戰略機遇期,也是在繼承以往實踐基礎上所開辟的全新發展空間。
二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籌劃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清晰歷史航向。
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堅持“變”與“不變”的辯證統一,意味著今后一段時間治國理政實踐,必須一方面堅守社會主義尤其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國情不變的本質規定性,一切工作的展開都需要圍繞這一宏大歷史框架加以推進;另一方面,又必須高度重視新時代實踐所呈現出的新的階段性特征,敏銳把握在“不變”大框架下所表現出的新的歷史性特征,著力解決實踐過程中所面臨的新問題與新挑戰。可以說,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并非是一個單一的理論規定,而是蘊含著多元復雜內容于一身的理論結合體,它從方方面面(歷史與現實、理論與實踐、國際與國內)規定了當前實踐的基本境況,同時也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實踐發展與理論創新預設了基本路徑——在新的時代條件下直面新的問題與挑戰,在求解實踐問題的過程中推動理論創新。
概言之,正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論奠定了改革開放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歷史根基一般,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也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深入發展構筑了堅實的理論基礎。當前深入認識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理論意義與現實要求,必須要在牢牢立足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實際的基礎上,緊密圍繞并準確把握新時代的新特征,方能科學謀劃以推進實踐活動的順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