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
(西安思源學院,西安710021)
阿爾瓦雷在“文學與自殺”的觀點中提出兩種自殺類型,一種為不堪忍受外在社會體制的壓抑導致自殺;一種由于自在的自毀力量導致的自殺。因此自殺既與外在客觀世界有關,也與自己內在的主觀世界有關,但往往個人的內心因素占主要原因。一個人的一生總是在矛盾的關系中度過,并且每一天都在處理與自己、與他人、與世界的矛盾。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在《禁閉》中曾提到“他人就是地獄”,當一個人深陷他人的世界并且由于他人的行為而給自己造成傷害和痛苦,那么他人就是自己的地獄;而當一個人不顧周圍的一切強行實現自己的意志,并將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那么他也可能成為他人的地獄[3];當一個人處理不好自己與內心世界的關系時,那么他可能就是他自己世界的地獄。顧城最后的自殺,與其在處理這些矛盾關系時有關,既有來自外在世界的壓力,也有自身的內心因素。一個人的內心世界源于他的生活體驗,而詩是詩人內心世界的反應,因此在解讀顧城之死及顧城的詩時,就不可避免地要參照這些生命體驗,而用內外因的矛盾分析法,來分析造成其死亡的因素時,能對理解他的詩及詩人的內心世界有很大幫助。文學作品的創作往往與我們的社會生活和文化語境是分不開的,在顧城死后,其詩歌曾一度出現“熱”現象,這一現象從來都不是無跡可尋的,這與時代文化語境有很大的關系。因此,以文化語境作為背景,對其詩歌“熱”現象進行分析,能更好地對這一原因做出解釋[1]。
童年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時期,童年的體驗往往影響著個人的情感及言行,對其個性、氣質、思維方式等的形成和發展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尤其是童年時期痛苦的經歷對一個人的影響更為深重。心理學上說,人在回憶童年時光時,能記起的往往是那些帶給我們痛苦和不好的回憶,這些痛苦的情感體驗讓人更加難忘和消化,而那些快樂的事情總不容易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也容易遺忘。因此痛苦的體驗或許會伴隨一個人的一生,對其思維模式、世界觀的形成等造成很大的影響,顧城也不例外[2]。顧城生長于文革期間,痛苦的體驗使他具有了敏感的心靈以及喜歡獨立思考的習慣。在這場毀滅性的文化災難中,他目睹了諸多暴力及血腥的場面,隨后又跟著他的父親被下放到農村,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不小的打擊,致使他慢慢變得壓抑,試圖逃離那些紛爭、喧囂與暴力,只想躲進自己的世界凈土里。在《顧城與詩》里,他回憶到:“在文革初期,有人在我們樓下馬路對面的墻壁上,刷了兩條大標語,不知貼反了,還是貼錯了,馬上被眾多的路人圍攏來,死死地纏住,揪住,按下頭,用腳踢......顧城起初是從窗戶,蜷縮在床頭,像蝸牛,再也不向窗外多看一眼。他越來越想躲開人,躲開眼睛,躲開喧囂、激越的聲音,只想去那沒有人只有天籟的世界。”①面對這些經歷他雖然選擇向內心世界逃避,但這不僅沒有使他得到釋懷,反而在他的潛意識里加深了殘忍和兇狠的印象,顧城一直將自己封閉在自我的世界里,甚至長大后還一直用拒絕長大的態度面對世界,并且一直視自己為孩子,除他以外的世界都是成人世界。在他眼里成人世界是不干凈的,是會將人變形的,他曾在自己的詩中這樣寫道:“在夢里/我的頭發白過/我到達過五十歲/讀過整個世界/我知道你們的一切/......出生入死/你們無事一樣。”②可見已經接近三十的他仍然在拒絕著長大,試圖把自己遠遠的排除在成人世界外。
顧城拒絕走到成人的世界里,因此他把自己的世界封閉起來,而當他的內心世界被現實的丑陋滲透時,他的世界開始凌亂了,矛盾也逐漸變得尖銳。“童話詩人”雖然在用筆描繪著他的世界,但是卻沒有守住那個世界的干凈與美好,這種痛苦的體驗也影響了他的創作,在他的詩句中開始散發出死亡的氣息,如《永別了,墓地》、《祭》、《犧牲者.希望者》、《簡歷》、《就義》、《我的墓地》、《假如鐘聲響了》、《火葬》、《我把刀給你們》,“敲著小鑼迎接墓地/吹著口笛迎接墓地/墳墓來了/墳墓的小隊伍/戴花的/一小隊墳墓”,(《永別了,墓地》)③,“是的,我不用走了/路已到盡頭/雖然我的頭發還很烏黑/生命的白晝還沒開始。”④(《就義》)詩句中的墳墓意象,既象征著死亡,又無時無刻不在透露著顧城的死亡意識,《就義》里的“盡頭”二字也透露出了他深深的悲觀意識,雖然身體未老,可人生卻已走到了盡頭。
詩人的生命在1993年10月8日這一天畫上了句點,他選擇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可詩人之死這一事件卻備受世人關注,其詩歌也成為熱搜詩歌,這讓人們開始重新關注詩歌這一領域。其實類似的還有諸如海子、聞捷、駱一禾等詩人,他們也都選擇自己結束生命,對此我們不禁都有一個疑問,為什么這些詩人都選擇以這樣的方式與這個世界告別,是他們對世界的失望產生了那些詩,還是由于有了世界的不完美才締造了詩人?詩人的死是一種結束也是另一種開始,雖然生命肉體已經死亡,但精神產品永存。顧城的死引起了一種文化景觀,與之相關的人都爭相出來出書、做專訪、評論等,對其褒貶不一,成為大街小巷熱議的話題。試想如果詩人不死那么他們的詩是否會熱,是否會出現熱捧的現象?一個事件之所以會成為熱點事件,有著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詩歌本身的藝術魅力,另一方面是特定文化語境對詩歌創作和傳播的介入與影響。
在“童話詩人”顧城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美麗與純潔的,在這里充滿著至美至善的信仰,然而人的世界里又總是由許多矛盾組成,這矛盾來源于自身、他人以及所生活的世界,因此,如何處理矛盾關系就成了我們人生的重要問題,處理的好壞與否通常影響著我們自身的行為。顧城是一個被稱為“童話詩人”的人,他拒絕著他者世界,只愿活在自己的凈土中,他將自己視為孩子并拒絕著長大,他筆下的世界帶有純真的同時也散發著死亡意識,最終“童話詩人”選擇了我們意想不到、接近殘忍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為其生命畫上了句點。他的死亡與其處理矛盾關系有著密切的聯系,在他離世后,文壇和社會上曾掀起一陣“顧城熱”,而這一現象產生的原因除了詩歌本身的藝術魅力外,還與客觀的時代背景有關。本文是筆者在查看對當年顧城之死的相關消息及評論后,個人做出的不成熟的見解,在分析“顧城熱”形成的原因時也只從兩個角度來解析,顯然略顯單薄和不完整。顧城事件不僅是一種單純的社會事件或文學事件,其產生的影響和意義十分重大,值得世人去分析和研究。故剩下的不足之處,望后來從事相關研究的人能進行完善和補充。
【注釋】
①顧城:《顧城的詩》,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3.第1頁代序。
②顧城:《顧城的詩》,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3.第60頁。
③顧城:《顧城的詩》,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3.第13頁。
④顧城:《顧城的詩》,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3.第2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