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旗袍老師

賴楨

學姐早有預言：旗袍老師是全校最有名望的“辣媽”。看著她挑逗般詭秘兮兮的眼神，似乎藏有大玄機。

一身鵝黃袍，一條麻花辮，一頂葦草帽，站在出操隊伍的前面。她轉身回眸，雖然臉上難掩歲月淡淡的印痕，而嫣然一笑，溫暖如娘。

課堂里沒有錦傘青竹，水榭廊橋，可悠悠甜甜，親親切切，如潺潺澗水流過心海，在天青色藏煙雨的江南水幕里，款款走來穿旗袍的女子，拾起歲月滴落的秦漢文章，以及唐詩宋詞。

只有穿旗袍的老師，信手拈來，就能演繹如此極具畫面沖擊力和情感破傷力的古詩文。敢問古代諸位，可曾想到千年后有位知你懂你抒你心曲的人間知音？從旗袍老師的詩詞鑒賞課醒來，頓覺，生活除了學習，還有古人和詩文。

然而旗袍老師的嚴辣，為何至今未見？可不，學校統一周六下午放學回家，周日下午返校，仿若在學校軟禁一星期的我們，匆匆整理書本，歸心似箭，美美的愿望一個接一個：回家好好品嘗小龍蝦必不可少，“三生三世”的大結局趕上了，聽說霍尊又有新專輯了，久違的奶奶家也該回了……

正當此時，旗袍老師危襟正立，環顧四周，教室里一下子寂靜無聲：“同學們，今天老師想和大家商量一件事，你們是走在趕考路上的學子，辛苦啦，可日子一天天臨近，離學考只有兩個月了，怎樣才能拼得最后的成功？讓我們拼在高二，贏在高三。”

我們個個傻愣著，用奇怪的眼神互相詢問：“老師這話講過幾次啦？”只見老師頓了頓，提高了嗓音：“我倡議大家今晚來學校自習，在家里誘惑太多，手機電視電腦冰箱等等，為了抗拒誘惑，我們就遠離誘惑——我已給家長們發了短信。”

最后，老師留話：“6點到校，班長點名。”

“都已經‘點名了，還說什么商量和倡導。”每個人的嘴里都含著一句不敢出口的話。

回家匆匆吃過晚飯，我便立馬返校。當我沖進教室的時候，已經整整超過五分鐘，環顧四周，萬幸萬幸，老師不在。同桌“噓”了一聲，輕輕地告訴我，你幸好踩著這個點來，免了個正面逮，剛才老師看著你這個空位足足等了五分鐘。心有余悸的我一直坐立不安，隨時等著傳喚請喝茶。

也罷，“投案自首”去，或許告訴她路上堵車，還可從輕發落。我怯怯地上了堂，正想說個理由，被老師搶先了：“你家最遠了，來得及吃飯嗎？是誰把你送來的？”

這老師變臉也真快，我心跳加劇，鼓足勇氣抬起頭，而當四目相對時，只覺慈愛如媽，全然沒有教室里的威嚴殺氣。我支支吾吾，說起話來舌頭直打彎，預設的理由不知怎么就被現場替換成一個信誓旦旦的承諾。當我退堂時，突然瞥見邊桌上一個還冒著熱氣的泡面盒，就放在一大疊作文本后面。哎，只有旗袍老師才能將規矩與柔情的對接演繹得如此無痕，也就那以后，我的拖延癥給徹底根治了。

旗袍老師是“辣媽”，我信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