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淚的微笑，面對風雨人生

她是長寧區敬老兒女金榜獎的獲得者；她連續7年被評為區“三八紅旗手”；她曾從市長韓正手中接過“上海市促進再就業先進個人”的榮譽證書……她叫高秀娣。

從1996年被確診患有癌癥，到1997年欠下巨債，到之后的獨自創業還債、扶助更貧苦的人，再到2004年厄運再度降臨……高秀娣的人生路上，幾多風雨。

然而，風雨過后，她依然站得筆直，噙著眼淚，微笑。

那微笑，溫柔中有剛強。

人生幾多風雨

清晨，拐進弄堂，穿過兩排早點攤，在菜場東北角可以看到這樣一間醬菜店：長方形門面，門口擱著四五排的玻璃缽，裝著零售的醬菜。右側墻上是用木條釘成的簡易貨架，木條釘得歪歪扭扭，左側留一條僅容一人側身而過的通道。高秀娣就站在這些玻璃缽前，背后是擺滿瓶裝醬菜的鋁合金貨架，已經斑斑駁駁了。從8點到10點多，高秀娣整整站了兩個多小時，招呼客人、抓菜、稱重、收錢、找錢、補貨……當中只抽空喝了口水，吃了回藥。

年近六旬的高秀娣，是上海本地人，1992年下崗，靠著每月250元的下崗工資和丈夫每月700元的收入，一家人的生活捉襟見肘。

1996年9月的一天，高秀娣察覺自己乳房有結塊，去醫院檢查，結果令她幾近暈厥，是乳腺癌。

病房里的她曾想過死，然而在看到兒子的剎那，她意識到了自己的責任———兒子需要她，丈夫也需要她。于是，她選擇承受。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里，她經歷了3次手術、8次化療。化療過程中，伴隨高額醫藥費的，還有脫發和難挨的苦痛。“說真的，化療的日子真是不好過，每次都像是噩夢。”高秀娣輕嘆。

結束化療后，高秀娣隨母親住到弟弟家養病。一道生死坎眼看著就跨過去了，誰知，突變再次發生。

那是1997年9月22日。那天，向來勤勞的高秀娣在弟弟家幫忙打掃房間。清理廚房時，她發現一個銹跡斑斑的舊茶葉罐，里面裝著發霉的黃豆，就隨手把它扔進了垃圾筒。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這一扔竟扔掉了整整8萬元———發霉的黃豆下面藏著價值8萬元的石化債券，是弟弟岳父的，不記名不報失。10月上旬，弟弟的岳父急急地從鄉下趕回上海，一到家就到處找茶葉罐，家里出了事，急用錢。弟弟打電話詢問高秀娣時，高秀娣整個人呆住了。當天，從中午到晚上，她跑遍兄弟姐妹、親朋好友的家，終于在晚上7點湊足了近8萬元錢。擔心有假幣，高秀娣又與弟弟一起找到普陀區一家通宵營業的儲蓄所，把東挪西湊借到的79750元錢存了進去。

艱難創業溫情相伴

還錢后連續幾天，高秀娣都難以入眠。“怎么還上8萬元”，這個問題在她腦海中久久盤旋。丈夫安慰說：“你睡不著也不能解決問題，過一天是一天。”高秀娣不以為然。她深知對癌癥患者而言5年是一個坎，倘若自己過不了這個坎，她不愿背著這筆債離開，更不愿意把債留給兒子。

創業的念頭開始在高秀娣心中萌生。想了一個多禮拜后，最終在長寧區天山路澳華菜場租了間房，房租是每月650元，一年一付。有了門面后，下一步是確定賣什么。高秀娣為此花了整整3周的時間在菜場里轉悠，她發現居民對醬菜的需求量很大，但僧多粥少，于是她決定就做醬菜這樁小生意。可是丈夫卻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反對，并表示不會幫妻子進貨，倔強的高秀娣沒有打退堂鼓，就這樣獨自一人去了醬菜廠考察，考察結束后決定當天就進貨。至今，高秀娣仍清楚地記得那天下著傾盆大雨，她批了滿滿一黃魚車的油鹽醬醋和醬菜罐頭。因為開過刀的關系，她的左手舉不起來，騎車時左轉彎就變得十分艱難，于是，每次左轉彎時，她都下來推車過馬路，再繼續騎。就這樣，推推騎騎，用了大半天時間，她把第一批貨“挪”了回來。

1998年1月21日，小店開張了。一個星期之后，正值春節，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高秀娣驕傲地宣布：“我成功了！”僅一周時間，醬菜鋪已經賺到了一個月的門店租金，這讓高秀娣有了信心。高秀娣經營醬菜服務社的第一年，就盈利了3萬元，店鋪也很快在周邊地區小有名氣，許多顧客專挑她的店來買醬菜。一位老伯伯特意繞了遠路過來買醬菜，他告訴我們：“我們都愛看她的笑臉。”

2001年，高秀娣還清了債務。“常幫揚州醬菜服務社”也開設了兩家分店。小小的醬菜店雖不起眼，卻著實幫助了12名失業人員走上再就業的道路。

盈利不曾讓高秀娣忘記那些在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她的人。她告訴我們，自己患病時，癌癥俱樂部曾給她捎來200元錢，還有街道養老院里的老人，他們得知高秀娣的病情后，主動帶著她婆婆一起鍛煉，好讓她這個孝順媳婦安心養病。她說：“生活中的債務我是還清了，但是情感上的債務我一輩子也還不清。”

于是從感恩出發，她決定傾注自己“重生”的生命來踐行愛與奉獻的信念。2002年，高秀娣辦理了遺體捐獻手續。那一年，她還踏上了去沂蒙山區的旅程，夢想著建一所希望小學。

讓愛延續笑對風雨人生

高秀娣建希望小學的夢想沒能實現，卻和一個來自山東臨沂貧困山區的女孩結下了不解之緣。女孩名叫袁艷娜，父母擺攤賣菜，11歲時被接來上海。看到女孩幫媽媽賣菜的活絡模樣，高秀娣打心底里喜歡，又看到了女孩兒寫的一手好字，感嘆不上學太可惜了。于是回到上海之后，她著手為女孩兒聯系學校，并承擔了全部學費。從小學到高中高秀娣一直踐行諾言，繼續資助。高考結束后，好消息傳來，袁艷娜被北京師范大學錄取。開學報到那天，還是高秀娣的丈夫一路護送到北京的。除了“女兒”袁艷娜，高秀娣的“孩子”還真不少，12個孩子，有6個上了重點初中，3個上了重點高中，每一個都讓高秀娣感到驕傲。

創業取得成功，兒子大學畢業，“孩子們”一天天進步，高秀娣的生活露出暴風雨后的晴朗。

然而，2004年1月3日，一紙病情診斷書再次把她推入谷底———丈夫被確診為喉癌。丈夫是支撐高秀娣一路走來的精神后盾，現在他倒下了……

在丈夫面前，她不流淚；在兒子面前，她也不流淚。但是，從家騎車去醫院的途中，眼淚終于無法控制地掉落。高秀娣不斷告訴自己，“就算天塌下來，我站著總不見得也一起倒下。”

在高秀娣的細心照料下，丈夫出院了。但他只能用極微弱的聲音說話，稍一走路就會喘息不已。高秀娣鼓勵丈夫多走路，喘氣了就休息一會，休息過后再接著走。鍛煉讓丈夫逐漸恢復，現在的他甚至還能幫忙進貨。

生活，又歸回到了平安與希望里。

曾經，高秀娣憑借著堅忍的毅力，擺脫了病魔的糾纏，也卸下了外債的包袱；現在的她，用更為強韌的生命力撐起了整個家庭———丈夫恢復了健康，兒子也已成家立業。

對待別人，她一如既往的慷慨。兒子工作后，高秀娣便讓他接過年年給孤老送壓歲錢的任務，媳婦也主動參與。看到這些，高秀娣很欣慰：“我希望我的愛可以延續給下一代。”

其實她延續給兒子兒媳的，延續給那些外來的孩子們的，何止是愛，還有那整個人生歷程里生生不息的力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