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發生

倪男奇

7歲半的兒子小米有一天邀請我和他一起游泳，那天他看起來很開心，信心滿滿，他熱情地說要教我幾個動作。他在泳池邊給我示范，想讓我跟他一樣往水里跳，或是身子直直地落入水中，或是后空翻，或是側身甚至旋轉著身體，然后用雙手觸碰池底再緩緩露出水面……我認真地模仿，37歲才學會游泳的我，現在能夠在深水區游泳而不害怕，但還不具備玩各種花樣的本領。我勉為其難學了兩次，但效果并不盡如人意。

小米倒也沒有繼續勉強我，卻轉而開始欣賞我，指著泳池那頭說：“媽媽，你可以游到那邊再游回來，好厲害，我還沒做過。”然后他就準備也要來一次。我心里有些驚訝，感覺他已經準備好自我突破了。他現在雖然在水中感覺很好，但確實沒有連續在深水區中游過。

我們一起游，我不能說一點擔心沒有，因為我的能力只夠保證自己的安全。但我感覺到，他對自己的那種自信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他不僅不再使用任何輔助工具，連泳鏡也覺得沒必要了。于是，他第一次連續在泳池里游了一個來回。一切都很自然地發生，沒有任何壓力，帶著一點冒險的刺激，人在有信心的狀態下的自我突破。我著實驚訝這個過程可以如此簡單自然地發生，在我沒有任何預期的時候。

這讓我不禁想起兩三年前，應小米的要求，為小米報名參加了游泳班，我也報了名。小米兩次下水之后，不愿意再去，我親眼看到一邊哭一邊游的小學生們，果斷答應了小米的要求。我自己堅持了一段，在整個學習的過程中，是我的意志勇氣使我得以堅持，但并沒有享受到游泳的快樂，甚至是進步的喜悅。不少成年人也半途放棄了。總體概括來說，可能是教練沒有和一個要學游泳的人建立信任的關系。教練們站在岸上教授理論知識與動作要點，沒能引導學員和水建立更密切信任的關系。

我一邊贊嘆小米良好的狀態與突破，心里也很感謝小米，沒有勉強我繼續跟他學，因為那些跳水動作確實超過我目前的承受能力。但我知道，我確實已經從“只會游泳”到與水親近、與水嬉戲的狀態了。

我又想起前段時間在一個大沙堆旁玩的時候，有個比小米略大的男孩也跑過來，在沙堆上跳著翻跟頭，小米流露出欽佩羨慕的眼光。于是，我在一旁鼓勵說：“你要不要試一試？”小米小聲地說：“我有點害羞。”我沒有再催促，而他繼續默默地專心觀察著。后來，男孩的弟弟又過來了，三四歲的樣子，也跟著翻起來。待兩個男孩走了以后，小米在沙堆上翻起來，一個人玩得很開心。我慶幸自己沒有過分推動他，他有自己的愿望，有自己的節奏，有自己的需要。當外在沒有不合宜的催促，他可以很好地傾聽跟隨內在的愿望，看到外在那些榜樣，學習便自然地發生。

這樣的學習是跟生活、享受不分離的，一個人在學習的同時，收獲不斷突破自我、掌握新技能的欣喜，這個過程讓他感到充實而快樂，是一種主動的享受，不是為了學習而學習。

（摘自《教育》）（責編 微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