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臧鵬
作為繼大數據、人工智能之后又一個熱門信息話題,區塊鏈技術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區塊鏈技術的三大基本特點是去中心、匿名性和不可篡改,這些特點從理論上來說非常適合解決現有網絡數據共享出現的信任成本、篡改等問題。因此,各行各業加緊對區塊鏈技術的研究。如:2018年8月,全國首張區塊鏈電子發票在深圳國貿旋轉餐廳開出;日本政府計劃自2018年起將房產和土地信息登記到基于區塊鏈技術的賬簿上。政府采購領域有海量的交易數據和信息待共享和挖掘,這與區塊鏈技術特點恰好呼應,對其進行提早研究謀劃正當其時。
區塊鏈技術的本質是一種全民參與記賬的數據庫,比特幣是區塊鏈最知名的應用,網絡中每個節點都擁有一份記錄交易信息的賬簿。顧名思義,區塊鏈即“區塊+鏈”,區塊鏈網絡中的每個節點通過哈希算法和Merkle tree數據結構,將接收到的交易數據和代碼封裝到一個數據區塊中,并鏈到當前主區塊鏈上,形成新區塊。區塊按時間順序相互鏈接不斷更新,保持賬簿的最新狀態,從而形成一個龐大而又準確的信息網絡。
區塊鏈是一種分布式網絡、數據庫技術、密碼學、共識算法和智能合約的集成科學,與傳統數據庫相比,區塊鏈技術不存在數據管理機構(去中心),也不需要核準數據造假(不可篡改),數據寫入前提是多個相關方根據“共識機制”集體同意(去信任)。
1.2.1 認證成本低廉
在各類政府采購程序中,需要大量成本和資源進行信息印證,比如公開招標程序中,投標文件約1/3的內容是進行投標企業的資質認證,且需要蓋大量公章進行信息確認。在區塊鏈技術中,去中心化的特點使得節點信息能夠同步更新,減少因信息不對稱而造成經濟效率的損失。
1.2.2 信息可追溯
區塊鏈為數據追蹤和信息防偽打開了一扇門,區塊鏈結構設計不是將數據集中在一臺或多臺計算機上,而是讓每個節點都參與數據處理?!皡^塊+鏈+時間戳”結構可以作為存在性證明,形成不可篡改的證據。信息的安全性有保障,當出現泄密時,可以進行舉證和追責。[1]
1.2.3 安全信任機制
區塊鏈技術構建了一套完整的協議機制,允許每個節點在記錄的同時驗證其他節點信息的正確性,并不需要第三方權威機構對信息背書,這套協議機制為參與方創造信任并達成共識,改變信息必須串通50%以上的節點同意篡改信息——這在成規模的區塊鏈應用上并不現實,因此形成了一個基于共識的信任機制。
我國政府采購規模已經從2003年的1659.4億元增長到2017年的32114.3億元,增長19.3倍,2017年,我國政府采購規模占全國財政支出和GDP的比重分別為12.2%和3.9%。但是,當前政府采購行業出現高速發展與信息化程度不匹配的問題值得關注。
“公開”是政府采購制度設計的理念之一,當前,制度按照全過程信息公開的目標導向進行設計,但當前政府采購信息零散現象仍然突出:平臺分散化,未實現財政部、各集采機構、各地公共資源交易、各專業網站的信息共享;信息碎片化,公開信息內容、格式并未實際實現統一;數據挖掘不充分,行業數據仍主要用于基本信息統計,針對產業、產品和交易數據的整合和挖掘做得不夠。
當前,我國政府采購行業標準化還處于內容層面,如規范招標公告、資格預審公告、結果公告的內容,但鑒于電子化招標沒有實質落地,數據層面的標準化建設也無從談起。以《政府采購法實施條例》規定的合同公告為例,目前,合同公告仍存在上傳不及時甚至漏傳、不傳現象,上傳的數據格式也未統一。供給側的產品數據信息同樣在各廠商間未形成共識,整合難度較大。
2018年4月,習近平主席在博鰲亞洲論壇上明確表示:中國將加快加入《政府采購協定》(GPA)進程。因此,政府采購將來面向外國開放后,數據信息必將面對安全挑戰。此外,法律明確保密的采購評審環節的泄密時有發生,甚至有廠商依據竊密取得信息進行投訴質疑,泄密源頭無從追溯。
3.1.1 信息共享平臺
基于區塊鏈的信息共享平臺兼顧了傳統的點對點數據資源共享和信息資源中心兩種模式的優點,可以大大提高政府采購行業信息的范圍和效率。政府采購監管部門、采購人、供應商可以以區塊鏈技術作為底層技術,將政府采購的交易數據添加進基于區塊鏈技術的信息共享平臺中存儲,這個平臺不必擔心服務器會死機,不必擔心黑客攻擊,不必擔心信息被篡改,不必擔心維護費用過高,信息的請求者在訪問數據塊時也只能在平臺內安全進行,保證了交易信息的完整性和可用性。
3.1.2 信息安全
海量數據中必然含有大量的隱私數據,區塊鏈技術對于隱私數據的保護來自于它的網絡結構。因為建立在分布式的網絡基礎之上,任何一個節點被黑客攻擊或竊取信息,都不會影響整個網絡。無論是線上交易的電子賣場還是線下交易的招標采購,交易數據都可以依據統一的格式添加進區塊中,再通過非對稱加密技術保護數據擁有者的私密性,確保數據被共享時隱私數據可控,提高大數據模型下的數據安全。[2]
3.1.3 數據價值挖掘
目前,政府采購行業數據挖掘的潛力巨大,如對公開的交易信息進行挖掘,可以有效提高預算編制的科學性,“天價采購”“惡意低價”一目了然。對參與投標供應商數據進行挖掘,可以分析出潛在的“圍標串標”行為。對采購人員和供應商的成交數據進行挖掘,可以防范權力尋租和利益輸送,對“未病先防”的內部控制和“有腐必反”的廉政建設有積極的意義。
3.1.4 產品信用
當數據無法篡改和交易可追溯這兩大特性結合時,就可以解決采購運轉過程中的信用問題。產品溯源防偽問題一直是采購人員關注的焦點,供應商提供溯源證明在采購活動中耗費了大量資源(廠商授權、代理證明等)。目前,生產和物流行業已經開始探索使用區塊鏈技術,真實可靠地記錄資金量、物流等產品信息流。在區塊鏈的技術體系下,欺詐造假的成本或可高于其所產生的收益。
3.2.1 去中心化后監管部門的定位
去中心化后,作為采購活動的規則制定者,各級財政部門如何定位?本文認為,政府采購是國家財政管理的一種重要手段,貿然“去中心”不符合行業定位,用區塊鏈是利用其降低信用成本、建立全新信息共享模式的特點。區塊鏈技術的市場化推廣也必然要考慮這個問題——不是每一個地方都需要去中心,事實上,現在并不是所有的政府采購活動需要經過財政部門,很多部門的自行采購可以通過區塊鏈,采購人和供應商互相不信任,但又必須交易,區塊鏈可以在此場景中解決信用主體的問題。
3.2.2 防篡改后的救濟機制
區塊鏈技術的最大特點之一是防篡改,但技術無法處理道德層面的問題,從技術角度講,篡改和修改沒有區別,誤操作也是操作,惡意投標也是投標?,F行政府采購制度有一套完整的救濟機制,參與各方在認為自己權益受到損害時可以啟動救濟機制,如供應商認為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可以對項目發起者進行質疑,如果對質疑答復不滿意還可以啟動投訴機制,將問題上交至財政部門。當前,政府采購活動中的信息更正是常態,評審過程出現錯誤需要修正,交易數據錯誤需要重新核算,在區塊鏈技術中,只能用下一個不可“篡改”的操作,來彌補前一個操作。
3.2.3 智能合約的法律和技術瓶頸
作為區塊鏈技術前沿應用中的焦點,智能合約是部署在區塊鏈上,可自動執行合同條款的計算機程序,[3]而不需要傳統采購活動中簽字蓋章方能生效的紙質合同。在智能合約概念提出者尼克.薩博(Nick Szabo)的構想中,智能合約最初模型就與采購有關——售貨機,當購物者投入金錢時,售貨機會按照既定規則給出相應產品。理想中的智能合約被稱為是安全可信,最大限度地減少了人為干預,但這并不意味確保完美履約。由于智能合約通過數字化合同標并控制其轉移,那么合同代碼中的漏洞就會導致履行存疑。事實上,2016年“The DAO事件”就印證了這一點,這個時稱史上最大的眾籌項目完全由智能合約控制交易,被攻擊者利用其合約漏洞進行攻擊,并轉移了360萬個以太幣,最終以團隊辭職、解散項目而告終。時至今日,智能合約的代碼漏洞以及法律地位問題仍未解。
在當前中央深化政府采購制度改革的布局中,“互聯網+政府采購”已經被提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上。美國國家標準研究院(NIST)發布的《區塊鏈回顧》(Blockchain Technology Overview)中提出了是否應引入區塊鏈的評判流程:需要數據庫—需要多方寫入—寫入方彼此不信任但利益一致。從這個角度上看,數字化尚處于起步階段且參與方眾多的政府采購行業確與區塊鏈技術的特性匹配度較高,應提早研究,準確研判其在行業的應用場景。
盡管區塊鏈技術應用前景廣闊,但當前仍處于定型化、虛擬化的初級階段,遠未達到可以廣泛應用的程度,政府采購的應用還面臨各級財政部門定位、救濟機制和智能合約等法律和技術瓶頸,存在一系列的風險和挑戰,在未來值得進一步探討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