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楓凌
金融市場在2018年年初已經將通脹作為主要的風險并且有所反映,但是財政未來收縮的可能性令通脹實際進程還會有不確定性。
財政部2018年1月25日公布了2017年的全國財政收支狀況。2017年,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增長7.4%,一般公共預算支出增長7.7%,財政收支增速比2016年(分別4.5%和6.3%)加快,為應對金融危機實施逆周期調控政策的第十個年頭畫上了句號。
在金融危機發生后,中國中央政府層面宣布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但是從赤字率來看,并沒有顯示出持續穩定的擴張預期,2016年在達到3%這一被普遍視作“國際警戒線”的水位之后也沒有繼續提高,市場預期2018年甚至可能會下降。如果看口徑更寬的“廣義赤字率”,市場估算同樣可能是下降的,也就是說財政政策在2018年可能并沒有2016-2017年的時候那樣積極。再從宏觀政策組合的協調來看,在貨幣政策越來越注重總量調控的同時,積極財政政策從總量調控開始逐漸更側重于結構性改革,而且加上新《預算法》實施后要求預算績效管理,對財政支出效率的要求也越來越高。
分析財政政策及其效果,需要考慮的另一個宏觀背景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在2018年仍然會繼續深入推進,并且可能會對價格產生較大的上升壓力,目前來看,能源與食品價格上漲成為推動整體物價上漲的主要因素,金融市場也將通脹列為2018年的一致預期。不過,在供給端的繼續收縮的同時,如果貨幣和財政政策在2018年都采取偏緊的措施,那么將會抑制總需求,實際上,在2017年諸如精準扶貧、棚戶區改造、PPP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財政政策在起到擴大總需求的作用。
積極財政更注重針對性
如果從稅收收入的角度看,2017年可能就已經不是一個典型的積極財政政策的情景。2017年稅收收入增長10.7%,不僅比2016年4.4%的增速加快,也快于2017年名義GDP增速8.5%。中金公司首席經濟學家梁紅認為,這是由國內經濟企穩回升、工業品價格上漲、進口增速回升等多方面因素共同推動的。
并且從赤字率來看,2016年比2015年提高了0.7個百分點,而2017年和2016年持平,對GDP的增速的變動是有所拖累的。
積極財政在收入端主要體現在非稅收入增速下降。2017年非稅收入下降6.9%,比2016年5.2%的增速有了較大幅度的回落,主要是受到全面清理涉企收費、取消或減免部分行政事業性收費等因素影響。
2017年,積極財政政策對中國經濟復蘇起到了重要作用,特別是社會保障和基建相關支出增速較高,支撐了消費和投資的需求。從2017年具體的支出結構來看,社會保障和就業支出增長16%;節能環保支出增長19.8%;城鄉社區支出增長15.6%;科學技術支出增長11%;醫療衛生與計劃生育支出增長9.3%;教育支出增長7.8%;文化體育與傳媒支出增長6.4%。此外,由于地方政府債券存量增長,債務付息支出增長21.9%。
可以說,相比于以往財政減收增支的廣泛撒網來說,2017年的積極財政政策針對性在提高。
2017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指出,要重點抓好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防范化解重大風險、精準脫貧、污染防治三大攻堅戰。華泰證券首席宏觀分析師李超對此指出,財政支出的結構性因素比總量因素更加重要,預計環保、扶貧、先進制造業等方面仍將是未來補短板的方向。
華創證券首席宏觀分析師牛播坤認為,應對全球的減稅政策浪潮,中國可能會采取減稅降費的措施,諸如環保稅改費和清理涉企政府性基金收入,無論是稅收政策還是財政支出政策,都會向高新科技產業、精準扶貧、鄉村振興領域傾斜。
稅收收入緣何高增長
2017年以來,主體稅種收入多數增長較快,其中,最高的主要有增值稅、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和進出口相關增值稅和消費稅。從稅收收入來看,積極財政更傾向于在支出端發力,并沒有能通過稅收政策體現出來。
根據財政部公布的數據,國內增值稅5.64萬億元,同比增長8%;其中,改征增值稅下降5.7%。考慮到2017年是全面實行營改增“結構性減稅”的第一個完整財政預算年度,減稅的效果不明顯,通過CPI調整的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名義增速在2017年是8%,和增值稅收入增速一樣。
2017年,增值稅增速較高比較普遍的解釋是,由于2017年供給側改革以及需求回升,導致上游工業品價格上漲,反映為PPI增速維持在高位,導致實際工業增加值上升,提高了增值稅的稅基。但是對于這種觀點有專家對本刊記者指出,增值稅上游交稅后在下游可以抵扣,PPI增長并不對應于名義工業增加值,應當用CPI這一反映終端銷售的價格指數來計算名義工業增加值稅基,由此可以看出營改增減稅不明顯,要么是稅率定得偏高,要么是中間的抵扣環節沒有充分落實,導致上游開具的增值稅發票在下游不能抵扣,增加了企業部門的成本。
國內消費稅1.02萬億元,同比增長0.1%,2016年全年,消費則是同比減少3.1%。由于國家統計局公布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不包括服務業消費,因此要觀察居民消費支出。
2017年是居民消費增速下滑的一年。截至2017年年末,全國城鄉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累計同比增速是5.4%,比2016年年末的6.8%低1.4個百分點。其中,城鎮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累計同比增速是5.9%,比2016年年末的7.9%低2個百分點。
可能是因為2016-2017年大規模購買房地產、貧富分化以及居民部門的債務負擔原本就已經不低,多重原因限制了居民消費的能力。在消費增速下滑的情況下,作為地方主要稅種的消費稅比上年還是有所提高,至少是穩定地方財政收入的一個因素,但是目前消費稅增速低于消費增速,或許是由于相當一部分消費是境外消費。
企業所得稅3.21萬億元,同比增長11.3%;個人所得稅1.2萬億元,同比增長18.6%。這兩個稅種增速保持在較高的水平,比上年增速分別高出5個百分點和1.5個百分點。如果和2017年GDP名義增速8.5%以及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8.3%對比,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的增速的絕對水平也還是不低的。endprint
2017年,進口貨物增值稅、消費稅15969億元,同比增長24.9%;關稅2998億元,同比增長15.1%。 出口退稅13870億元,同比增長14.1%。這顯示出進出口本身受益于內外需復蘇的共振,稅基有所擴大。
赤字率或回落
李超指出,2017年,支出進度明顯加快,收支總量相抵,赤字為3.08萬億元,赤字率3.72%,超出年初2.38萬億元的赤字規模。他預計,2018年,赤字安排維持總規模不變,仍然是2.38萬億元,由此推算赤字率會回到2.5%-2.6%左右。
對于結構性的財政政策,牛播坤認為2018年將會出現一般預算收緊與廣義財政寬松的格局,預算赤字率不會上調,但是專項債券新增規模有望大幅提高。“預計2018年赤字率在2.6%-3%之間,赤字規模在2.38萬億元至2.73萬億元。此外,延續地方政府債務開正門堵旁門的思路,不受赤字約束的地方政府專項債券將可能會增加至1.5萬億元。”
2017年,財政存款增長5,842億元至4.1萬億,同比增長16.6%。機關團體存款增長2.86萬億至26.4萬億,同比增長12.2%。2017年年末,兩類政府存款合計30.5萬億元,占GDP比例上升至36.9%。
盤活財政存量,除了支出結構的優化以外,未來國庫現金定存招標能否提升規模和頻率,提高財政和貨幣政策的協調程度,也值得期待。
政策落實方面,財政部2018年1月16日印發了《中央國庫現金管理商業銀行定期存款招投標規則》,又在1月17日印發《土地儲備資金財務管理辦法》,也是意在相關業務進一步規范化和便利化,盤活財政資金。
經濟增速與通脹轉弱
如果只是從財政赤字來看,2018年的積極程度可能會比2017年下降,即使地方專項債券的規模能夠提高,但是考慮到整頓地方財政紀律的大背景,對地方政府和城投企業進行不合規的債務融資或是擔保活動,財政和金融監管部門都在研究應對,因此,專項債在2018年雖然是重點發展的領域,但是未必能夠對沖財政的整體收縮。
此外,財政部在2017年年末發布“92號文”,規范PPP項目,雖然業內人士認為這只是對既有政策的重申和進一步落實,但是客觀上會造成基建投資需求減速。牛播坤認為,2018年的PPP對基建的支持將會減弱,并且結構上由國有資本主導向民間資本主導轉變。
實際上,這一轉變如果實現,不僅僅是參與方的性質變化。如果是對回報要求更高的社會資本參與,勢必會淘汰一批在PPP“物有所值”評估上難以達標的項目,在總量上抑制基建投資。
目前的經濟增長復蘇、投資需求擴大和通脹預期提升很大程度上來自于積極財政政策。如果這一預期在2018年有所轉變,那么對經濟和通脹的預期也就需要進行相應的調整,金融市場在2018年年初已經將通脹上升作為主要的假設并且有所反應,但是實際進程還會有不確定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