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敬壘
(天津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天津 300350)
19世紀末20世紀初,自由資本主義開始向壟斷階段過渡。無產階級的理論家伯恩施坦以馬克思主義文本理論不能解釋新時代的新變化為由,提出了馬克思主義“過時論”,大肆兜售其“改良主義”錯誤觀點,宣稱“資本主義生產制度幾乎在同時完全崩潰,這件事隨著社會向前發展不是可能性更大了,而是更小了”[1](p67),“談論社會的長入社會主義,并不是錯誤的”[2](p29),揚言“最終目的微不足道,運動就是一切”[1](p68),形成了伯恩施坦主義,在工人運動中間造成極大思想混亂,并嚴重銷蝕了馬克思主義權威和話語權。在此嚴峻時刻,無產階級革命家羅莎·盧森堡(簡稱盧森堡)在黨內“一片沉寂”的背景下勇敢地站到了“最前列”展開了對伯恩施坦主義有層次、有邏輯的批判。批判內容不僅涉及伯恩施坦主義的理論起點和核心,還深入到其論證方法、邏輯以及實質層面,意義深刻,為揭露伯恩施坦主義錯誤實質,遏制其蔓延做出了重要貢獻。當今研究盧森堡對伯恩施坦主義的批判仍具有重要啟迪意義。
盧森堡對伯恩施坦主義的批判是全面的、系統的,具有極強的層次性和邏輯性。基于對伯恩施坦主義理論起點的認識,盧森堡將其所謂的資本主義“適應論”、資本主義危機“過時論”以及大中小企業“共存論”作為切入點展開了批判,構成了盧森堡批判邏輯的起點。
在盧森堡那里,伯恩施坦所論證的資本主義的“適應論”是以信用制度以及企業主聯合組織的產生為依據的,而這正是其拋棄馬克思主義革命原則的現實立足點。
在盧森堡看來,信用雖然在增加生產力的膨脹能力,充當交換的媒介,促進交換等方面對資本主義生產發展具有最重要作用,但是這并不能改變其作為引發資本主義危機的“特殊手段”的本質。信用必然會激化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生產方式和占有方式、財產關系和生產關系、生產的社會性和私有性這四對矛盾,繼而推動資本主義滅亡。因此,信用并非伯恩施坦所言是資本主義“適應性”的表現,相反卻是消除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穩定性,把資本主義世界的一切主要矛盾復制出來并加速資本主義走向崩潰的重要“催化劑”。
對企業家聯合組織而言,盧森堡指出,在伯恩施坦那里,企業家聯合組織是可以通過對資本主義生產的調整結束其自身的無政府狀態,遏制資本主義危機產生的。但是,伯恩施坦所謂的防止無政府狀態“只有當卡特爾、托拉斯等變成近乎包羅一切、居于支配生產地位的生產形式的時候”才能實現,這本身是與卡特爾這種企業主聯合組織的性質是相矛盾的:一則企業主聯合組織發生作用的本質是以消滅部門內部世界市場利潤競爭的方式來提高工業部門的市場份額的,而這樣又會犧牲其他部門的利益,本身存在著矛盾;二則在實際功能中,卡特爾為了獲取更多的利潤率往往把一部分閑置資本投往國外生產,而國外競爭的加劇又會在世界市場上產生更大的無政府狀態;三則從卡特爾本身的性質來講,卡特爾僅僅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中通過閑置一部分積累資本的方式遏制利潤率下降的一種手段,但是當市場開始緊縮的時候,這些資本又會重歸于私人資本也會促成競爭加劇的現象,不僅會促使企業主聯合組織的迅速破滅,還會在很大程度上加劇了無政府狀態。基于此,企業主聯合組織并不能成為普遍性組織。
由此,伯恩施坦主義所謂的資本主義“適應論”毫無根據。
盧森堡指出,迄今爆發的一切巨大危機都是資本主義經濟范圍的突然擴大引起的,恰恰是資本主義經濟處在幼年時期的表現,而馬克思主義的危機理論是馬克思以資本主義成熟階段為藍本的。當前資本主義的經濟狀況卻僅僅處于擺脫了以往七十年代那種資本主義周期性的“年青危機”[3](p87)時期與“資本主義的老年危機”[3](p87)時期,也即那種以“短期的繁榮與長期的蕭條交替出現”為典型特征的時期。因此,并不能因20年來資本主義沒有出現巨大危機而否定危機存在的可能性。如果世界市場已經達到基本飽和,不再存在因突然擴充而迅速擴大的可能,同時勞動生產率又有了大幅提升,那么“生產力同交換的界限之間的沖突遲早就會到來”,而且這種沖突也會由于其反復發生而變得更加尖銳和猛烈,從而使得資本主義危機不可避免,馬克思主義的危機理論并沒有“過時”。
盧森堡認為,小資本和中等企業的發展并非像伯恩施坦所理解的馬克思主義那樣,會沿著直線漸次走向滅亡。中等企業同大資本的斗爭也并非如正規戰爭那樣,軍隊較弱一方直接在數量上迅速減少,而恰恰如同“割草”——小的資本被周期性割掉以后還會很快地成長起來等待大資本的下一輪收割。中小企業在階級社會代謝中減少的同時又會有新的中小企業充斥其中,這恰是資本主義中小企業的發展規律。小的資本作為資本主義發展中技術進步的先鋒,其本身并不會迅速消失,相反是要隨著整個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消失而消失。因此,伯恩施坦以資本主義新發展所出現的中小企業與大企業“并存”的現象來達到否定馬克思主義的企圖,是建立在資本主義的發展停滯的幻想基礎上的,是一種對馬克思主義的誤解或曲解,是站不住腳的。
在盧森堡看來,伯恩施坦之所以提出一套系統的理論,其核心無非在于“放棄革命,堅持改良”,而這是十分錯誤和危險的。
盧森堡認為,依據伯恩施坦的觀點,實現社會主義的前提應是經濟上的工會、合作社以及政治上的國家政治民主化。然而,他的這樣一種判斷卻是十分錯誤的。
在經濟上,一方面,工會并非走向社會主義的“橋梁”。她指出,在純粹經濟方面,工會只能把資本主義剝削限制在正常的、可允許的范圍內。它既無法決定生產對勞動力的需求,也無法影響“由無產階級化和自然繁殖造成的勞動力的供給”以及勞動生產率水平,因此,并不能消滅工資規律,也不能在工人階級的解放斗爭中真正地向工業的利潤率發起進攻。在生產方面,工會只是代表單個工人集團的利益行動而非整個工人階級的利益;就發揮作用的實質上看,工會拋棄了勞資之間的斗爭,用勞資聯合方式同消費社會的斗爭,這樣就會否定了無產階級的解放斗爭。因此,工會的本質功能是“依據市場狀況調節資本主義剝削”[3](p92),特別在面臨“工會運動走向沒落的時代”[3](p93)條件下。如果工業發展已達頂點,資本在實際市場上開始走“下坡路”,工會運動將會更加困難。另一方面,合作社并不能成為“和平長入社會主義”的有效手段。她指出,資本主義經濟條件下,在生產合作社中工人就要面臨一種矛盾:工人既要反抗企業家的剝削,努力使自己占據統治地位,還要對自己實行這種剝削,成為資本主義性質企業的“管理者”。正是由于生產合作社的兩種性質相互排斥,因此,必然會使生產合作社走向毀滅。雖然在資本主義條件下,生產合作社和消費合作社是連在一起的,但是,資本主義生產的最重要部門一開始就是被排斥在兩大合作社形式之外的,單純的合作社形式是根本不可能具有普遍性的社會改良的性質的。
在政治上,盧森堡指出,“資本主義發展和民主之間是不可能建立內在的絕對的聯系”[3](p125-126),伯恩施坦所謂的民主制的發展僅僅是他在一個短時期內對資產階級發展結果進行的“小資產階級的而且是膚淺的生搬硬套”[3](p124),民主的高漲不過是“空中樓閣”。對此,不能因為政治制度中包含了民主的因素就像伯恩施坦那樣斷言資本主義向民主的發展。雖然民主制度在資本主義發展中曾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現代資本主義的發展對民主制度的改造已經達到了即使取消政治民主,也不會給資產階級社會帶來危險的程度。而工人階級斗爭正是民主的生命力的源泉和本質要求,放棄了社會主義斗爭也就是放棄了民主制。伯恩施坦把民主的不斷高漲作為社會主義實現的政治前提是建立在資產階級反動的民主基礎上的,與社會主義最終目的根本對立。
其一,伯恩施坦主義具有明顯的荒謬性。盧森堡指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強迫無產者遭受資本奴役的根本原因并非法律,而是因生產資料的缺乏導致的貧困。因此,伯恩施坦所主張的那種通過合法改良工作,尤其是通過資本主義法律逐步廢除資本主義剝削的設想必然是一種“幻想”。同時,在雇傭關系內部中,資本主義剝削本身并不是依據法律規定的,而是依據勞動力既可以作為商品存在而且還能生產剩余價值的經濟事實,工資的高低也并不取決于法律,而是來自經濟因素,所以“資本主義階級統治的一切基本關系是不能在資產階級基礎上通過合法改良的手段來改造的”[3](p133)。因此,伯恩施坦宣揚的改良主義是荒謬的。
其二,伯恩施坦反對奪取政權帶有十足的反動性。盧森堡指出,雖然民主制已被伯恩施坦視為維護資本主義社會改良的一種手段,但是,對于工人階級而言卻是不可缺少的?!盁o產階級掌握政權的必要性,不論馬克思還是恩格斯,都從來沒有懷疑過。”[3](p135)伯恩施坦借助于歪曲馬恩的策略理論,宣揚社會改良替代社會革命的論調正是維護資本主義現狀,反對無產階級奪取政權的做法。她還指出,無產階級奪取國家政權要經歷“長期的頑強的斗爭為前提的”[3](p137)。但同時,無產階級又將不可避免地“過早”掌握政權,因為無產階級為實現社會主義各種奪取政權的嘗試必然也會為最終奪取政權提供條件。從這個視角看,伯恩施坦所認為的無產階級“過早”奪取政權這一判斷本身在政治上是荒謬的,是一種對社會發展機械的,教條的理解,更是力求從根本上“反對無產階級為奪取國家政權而斗爭的反動派”[3](p138)的思想表現。
其三,伯恩施坦主義充滿欺騙性。盧森堡認為,伯恩施坦主義往往會采取偷換概念的方式來換取工人對其理論的認可,是具有很大欺騙性的。在伯恩施坦那里,在談到國家的勞動保護的內容時,伯恩施坦主義者往往會使用“社會監督”一詞把“國家”概念偷換成“社會”,從而就使得“德國聯邦議會上,通過的許多無辜的勞動保護條例一變而成為德國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過渡措施”[3](p93),而忽略了資本主義社會所代表國家的階級性。在資本主義所有制問題上,正是在伯恩施坦發現生產資料不可能一下子被剝奪后,才提出了將所有權分為“最高所有權”和使用權,從而把“最高所有權”歸于社會所有,“通過限制所有者權利從而將其降到管理者的地位”來實現社會主義,這種圖示本身就顛倒了社會的實際發展,帶有極大的欺騙性。
對伯恩施坦主義的論證方法與內在邏輯的批判是盧森堡批判的重要內容,也是其展開系統批判的顯著特點。圍繞此問題,盧森堡著重進行了以下分析:
其一,伯恩施坦主義是小資產階級思想方法論的典型體現。盧森堡認為,在無產階級如何奪取政權問題上,伯恩施坦脫離歷史規律,只是抽象地反對革命奪權,并把奪權視為布朗基主義的暴力論,將階級斗爭視為布朗基主義的錯誤,是極其荒唐的。這種判斷在本質上是完全忽略了社會歷史發展實際進程的小資產階級的算計而已,是經不起歷史的考驗的。伯恩施坦脫離社會歷史以及階級關系,而簡單地用民主的發展取代無產階級革命,否定奪取政治權力必要性正是其小資產階級思想方法論的典型體現。
其二,伯恩施坦主義是建立在唯心史觀基礎上的。盧森堡指出,在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社會主義的實現基礎是建立在資本主義經濟增長的無政府狀態、生產過程大步社會化以及無產階級不斷增長的階級力量和覺悟這三大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后果的基礎上的。然而,伯恩施坦不僅否認資本主義普遍經濟危機的論斷以及資本主義總崩潰的可能性,而且還把卡特爾、信用制度、工人生活狀況的提高以及交通工具的改進視為資本主義“適應性”和資本主義內部矛盾得以緩和甚至被消除的表現,否定了資本主義矛盾的尖銳性和滅亡的必然性,這正是對馬克思主義的全盤否定,這也充分反映了伯恩施坦主義的唯心主義思想基礎。
其三,伯恩施坦批判馬克思主義的方法存有多個漏洞。盧森堡指出,伯恩施坦批判馬克思主義方法上存在著很多漏洞甚至失誤之處:一方面,庸俗的經濟學正是伯恩施坦用來攻擊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基礎,而這種理論也使得伯恩施坦不斷地偷換概念,混淆是非;另一方面,其雖然運用很多材料來證明自己的結論,但是這種結論卻是建立在對材料的不熟悉以及錯誤的運用基礎上的,論證方法上還存在著諸多漏洞,這些錯誤的批判方法也充分顯示了其庸俗性和空洞性特點。
盧森堡提出,伯恩施坦對社會民主黨綱領的修正先是從拋棄科學社會主義的基石,即資本主義社會的崩潰開始。伯恩施坦否定了資本主義的崩潰,就使得剝奪資本家這件事情失去了可能性,于是就放棄這種剝奪而逐漸把“合作原則”視為工人運動的目的。當其發現“合作原則”無法在資本主義生產中通行時,又放棄了生產社會化,從而開始了改良商業,發展消費組合,并力求以此改造社會,但是這始終是與資本主義社會物質發展不相吻合的。由此,伯恩施坦就放棄了唯物史觀。進而,當他發現其經濟發展進程的觀點同馬克思主義剩余價值理論相沖突時,他就丟棄了剩余價值規律以及價值規律的內容,因此也放棄了剩余價值學說,繼而放棄了馬克思主義的全部經濟理論。至此,馬克思主義的兩大基石被伯恩施坦徹底地丟棄了。然而在現代社會中,沒有確定“目的”和相應的經濟基礎的前提下,無產階級的階級斗爭是不可能的,基于此,他便放棄了階級斗爭。同時,他還揚言社會不存在統一的工人階級,而只存在著在政治上、經濟上和思想上四分五裂的個人而已,借此就否定了以統一的工人階級為基礎的社會民主黨自身及其斗爭的力量來源,使社會民主黨斗爭成為不合乎歷史發展規律的結果和反動派的“私生子”,從而轉向了對資本主義現狀的維護,走向了唯物史觀的對立面。因此,他就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工人階級由于現狀的改善而變得“日益富?!保Y產階級已經丟棄了反動和壓迫,在政治上甚至在道德上都已展現出了“正面”的積極形象。對此,伯恩施坦已經完全站在了資本主義的立場上。因此,伯恩施坦主義邏輯經不起推敲。
在上述批判基礎上,通過層層剝離和層層深入的分析理路,盧森堡已經逐步上升到對伯恩施坦主義實質的批判上。她著重談了以下觀點:
其一,伯恩施坦主義是一種拋棄了馬克思主義階級觀念的資產階級思想的“雜糅體”和社會欺騙。盧森堡指出,由于拋棄了階級的觀點以及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政治羅盤”作用,伯恩施坦主義理論也就把“一切可能的思想體系的殘片毫無區別地混雜在一起”,從而成了資產階級各派雜家思想理論的“雜糅體”。這其中,馬克思主義和各種資產階級思想家及知識分子的理論一樣成為其思想來源與學習對象之一,而非唯一的指導思想。伯恩施坦主義這種力圖避免“階級的科學”而成為代表“一般人類的、抽象的科學,抽象的自由主義,抽象的道德”[3](p140)的理論,本質不過是統治階級——資產階級性質的,因此,在階級利益、意圖和觀點方面對立的現實社會中只能是一種社會欺騙。
其二,伯恩施坦主義是為黨內的機會主義思潮建立理論基礎的“第一個嘗試”。盧森堡提出,伯恩施坦為了摧毀馬克思主義這樣一個“牢固結合的建筑物”[3](p144),“先是向馬克思學說的各個基本原理進攻”,從而達到“最后是把整個體系從上層到基礎統統毀掉”[3](p144)的目的。這都證明了伯恩施坦主義是一種別致的機會主義,它清楚地知道要在社會主義運動中站穩腳跟就要披著馬克思主義外衣,說馬克思已經說過的話,然后再逐步脫去自身舊的外殼公開自己的形式和語言。作為機會主義代表的伯恩施坦主義而言其本身也是為黨內的機會主義思潮建立理論基礎的“第一個嘗試”。
其三,伯恩施坦的全部理論可以概括為“符合庸俗經濟學精神的以資本主義停滯論為依據的社會主義停滯論”。盧森堡指出,伯恩施坦主義雖和馬克思的觀點都是建立在資本主義矛盾的“存在論”基礎上的,但伯恩施坦所堅持的在“矛盾緩和”基礎上的策略本身無疑意味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停止。他關于資本主義的“適應論”僅僅是把這些現象“當作獨立的存在,而沒有把所研究的一切經濟現象放到對整個資本主義發展的有機部分以及整個資本主義經濟機構的關聯上去理解。在危機認識上,只是把危機等同于一般意義上的故障,而沒有認識到整個資本主義經濟是不可能缺少危機而運行的客觀事實,忽視了危機的積極意義,這正是庸俗經濟學實質和特點的集中體現。
其四,伯恩施坦主義全部理論“無非是勸大家放棄社會民主黨的最終目的,即社會主義革命”。盧森堡提到,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社會民主黨的革命策略中,“社會革命與社會改良之間存在著不可分割的聯系,為社會改良而斗爭是手段,社會革命是目的”[3](p70)。一方面,在歷史上,革命和改良是統一于某一特定的歷史時期的,兩者雖功能不同卻相互補充?!案锩请A級歷史在政治方面的創造,而立法則是社會在政治方面維持生存手段”[3](p130),合法的改良是不能脫離通過革命變革所建立的社會形態框架而活動的。革命和改良的區別是不能用伯恩施坦那種把合法改良工作視為放寬了范圍的革命,而把革命稱作壓縮了范圍的改良的觀點來表述的。另一方面,社會革命和合法改良作為不同的要素又有著本質的不同。革命代表著量變向質變的飛躍,而改良則是量變的范疇。伯恩施坦那種企圖以合法改良道路代替奪取政權和社會革命,并把兩者對立起來的做法在事實上并非選擇了實現“同一目的”的比較溫和、穩妥和緩慢的道路,而“只是在舊制度中做些量的變動”[3](p131)。伯恩施坦主義“是為了消滅資本主義的贅疣,而不是消滅資本主義本身”[3](p131),其全部理論“實際上無非是勸大家放棄社會民主黨的最終目的,即社會主義革命,而反過來把社會改良從階級斗爭的一個手段變成階級斗爭的目的”[3](p71)。
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看,盧森堡的批判是深入、系統、有效的。經過她強有力的理論批判,伯恩施坦主義的反動性也昭然若揭。著名的女革命家克拉拉·蔡特金表示,盧森堡的批判使得伯恩施坦的“面口袋”被敲得“粉末滿天飛”,使伯恩施坦學派的“假發”因“無粉可敷”而“一根一根地從頭上豎立了起來”[4](p34)。廣大黨員群眾不僅對伯恩施坦主義錯誤實質和反動性有了清晰的認識,有力地遏制了其蔓延,還直接開啟了世界性的反伯恩施坦主義浪潮的“閘門”。時至今日,面對著多樣化社會思潮紛繁復雜、摩擦交鋒不斷的現實,捍衛社會主義主流意識形態安全和馬克思主義話語權已成為重要歷史任務。而研究盧森堡對伯恩施坦主義展開的有效批判,無論對于探索科學的批判路徑,還是挖掘其理論價值都具有重要意義。
其一,注重批判的系統性和層次性是戰勝錯誤思潮的基本立足點。錯誤社會思潮都有其內在的結構和邏輯層次,它們既有著較為鮮明的現實依據和內容,又注重自身思想觀點的隱蔽性和欺騙性,往往通過其自身理論的較為嚴密的邏輯性達到混淆視聽,說服并蠱惑群眾的目的。伯恩施坦主義之所以能夠迅速在國際工人運動中間得到蔓延正是如此。其立足于當時人們生活其中的資本主義社會現實,從人們所熟知的社會現象著手,參照馬克思主義理論文本中的不適應新形勢的論斷,作為其錯誤理論的邏輯的起點,又通過其層層推進、步步深入的分析方法和論證邏輯,將其“徹頭徹尾”改良主義融入其中,達到拋棄革命、否定并替代馬克思主義的目的。要對其展開有效而富有針對性的批判,就必須深入研究伯恩施坦主義理論自身的邏輯與層次,切中其理論論證方法,各個擊破。而盧森堡的批判恰恰向我們印證了這樣一點。她對于伯恩施坦主義的批判并非就觀點駁觀點,而是將伯恩施坦理論主張視為一個整體,以系統的視角展開對伯恩施坦主義錯誤論證邏輯與批判方法的揭露與批判。她立足于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以及社會現實相結合的視角,采取了這樣的步驟:由理論前提即現實依據的批判入手,過渡到對理論現象,即思想觀點基本內容的批判,再到理論論證方法與邏輯的批判,最后對其理論實質予以揭露,呈現出層層深入而又系統完整的批判邏輯。而善于運用馬克思主義科學分析方法,透過現象看本質正是其有效展開理論批判的重要手段。當前雖然我國社會存在的社會思潮形式多樣,性質各異,但都存在著獨特和較為嚴密的邏輯層次,對此,總結和吸收盧森堡的批判經驗無疑也是我國捍衛馬克思主義話語權、取得批判勝利的重要思想資源。
其二,對錯誤思潮保持清醒的認識,堅持無產階級利益不妥協,堅定馬克思主義理想信念不動搖是展開有效批判的重要原則。從盧森堡的主張看,無論對于伯恩施坦主義理論依據還是核心觀點,以及論證邏輯和方法,她都能從其理論觀點出發深入到其錯誤本質,同錯誤思潮劃清界限。這與她對伯恩施坦主義保持清醒理性的認識是分不開的。分析錯誤思潮不僅僅要立足社會現實,善于總結實際做系統判斷,厘清錯誤的依據與根源,還要注重對錯誤思潮自身邏輯以及理論依據的分析批判。同時,還要堅定馬克思主義理想信念。從上述批判中看,無論對于伯恩施坦主義理論前提中對“崩潰論”“過時論”等思想觀點的批判,還是其主張的完全拋棄暴力革命、“和平長入社會主義”的理論斗爭,甚至對其論證方法錯誤、邏輯混亂,乃至反馬克思主義實質的揭露和批駁都充分地印證了盧森堡對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科學的理論的堅信。她捍衛無產階級的根本利益而不妥協、堅持馬克思主義關于未來新社會的政治信念和目標而不動搖,這也是她之所以能夠堅持對伯恩施坦主義進行斗爭并取得重要成效的主要原因。當前,受國內外復雜形勢的影響,一些對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制度不滿甚至對抗的社會思潮也客觀地存在于社會輿論環境之中,他們或是鼓吹馬克思主義“過時論”,或是宣傳社會主義“失敗論”“崩潰論”等反馬克思主義論調,對無產階級根本利益造成侵害,使群眾對馬克思主義科學性產生懷疑和思想信念發生動搖。這對于鞏固馬克思主義主流意識形態地位,維護社會穩定十分不利。對此,只有對錯誤思潮保持清醒的認識,在堅持無產階級根本利益的前提下,堅信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堅定馬克思主義理想信念不動搖,并注重用馬克思主義科學方法武裝和教育群眾,才能找到反馬克思主義思潮產生的根本原因、理論實質與化解之道,從而取得同反馬克思主義思潮斗爭的勝利。
其三,盧森堡的批判為對當今科學批判民主社會主義思潮提供了重要視角。近些年,繼承了伯恩施坦主義“衣缽”的民主社會主義通過各種形式在我國社會思想領域泛濫,多次登榜“我國十大熱點社會思潮”,對我國主流意識形態安全和馬克思主義話語權構成強烈沖擊。雖然經過長期努力,我國學界在批判民主社會主義思潮的戰斗中已經取得階段性的勝利,但民主社會主義還在不斷化身、隱藏、變異、偽裝為新的形式,在社會思想領域死灰復燃。為此,對民主社會主義的批判不能放松和懈怠。而從目前的相關研究看,學術界多是針對民主社會主義思潮的歷史、理論與現實的揭露與批判,而以伯恩施坦同時代無產階級理論家的視角對其伯恩施坦主義批判的研究還相對較少。對“站在反伯恩施坦最前列”的盧森堡思想觀點的研究無疑為當今批判民主社會主義貢獻了新的思想材料和視角。盧森堡對伯恩施坦主義的批判是全面的、系統的,不僅涉及其理論觀點本身,而且還深入到理論的內在邏輯層面,更是針對其理論起點、核心、方法、邏輯以及實質,站在社會現實的視角,在立場、觀點、方法等方面各個擊破,揭露了伯恩施坦主義理論本身存在的諸多謬誤和漏洞,印證了其荒謬性、反動性和欺騙性,這對于全面有效地認清民主社會主義錯誤性質和渺茫前途具有重要的啟迪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