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斷了胳膊

張大成

下崗后，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在一家磚廠當臨時工。這幾年磚廠不景氣，效益差，我每天起早貪黑地干活，累的要死，掙錢卻不多。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總覺得錢不夠花。

可天上卻有掉元寶的時候。這天下班回家，一眼看見兒子王亮臉上貼著一個創可貼。兒子是惹禍精，看樣子是劃破了。我臉色一沉，問：“跟同學打架了？”兒子說：“讓人撞的。”

我心里一驚，急忙問怎么回事。兒子說：“放學后，我正跟好朋友張平回家，沒想到后面開過來一輛車，歪歪扭扭地駛上人行道，把我刮倒了。他看我沒什么事，就留下200塊錢和電話號碼，讓我自己先去醫院檢查。那人說有急事，先走了。”

我心里一怔：八成是遇到騙子了。他看王亮是小孩子，找機會溜了。好在兒子沒什么大事，萬幸啊！就問王亮：“你去醫院了？”

兒子說：“根本不需要，我是慢慢倒地的，張平還替我擋了一下。我的臉看樣子挺慘，其實沒什么事，就是讓路邊的樹枝刮傷了！你看我，能跳能蹦，一點事兒也沒有。小傷，根本不用下火線。”說完“嘿嘿”笑了幾聲，看樣子真沒什么問題。

我說：“那也要檢查！沒聽說過有人讓車撞了，當時沒事，幾天后才檢查知道脾臟受傷，回頭再找肇事司機，早找不著人了！再說，誰知道電話號碼是真是假？”

兒子說：“剛才那個叔叔打電話過來，我對照了一下號碼，電話沒錯。再說，我記下了那輛車的牌號，路口又有監控，他能跑得了？”聽了他說的話，我這才放下心來。

當晚，我就帶兒子去醫院拍了CT片，沒有任何異常。回家不久就接了一個電話，對方自稱叫劉龍，就是刮傷我兒子的人。沒等我開口，他就主動說要承擔檢查費、營養費……

掛斷電話，我忽然覺得這事進行得太順利了。又一想，這人看起來挺有錢，又好說話，現在家里經濟這么困難，為什么不在這方面做做文章？聽說有專業碰瓷的，咱何不試試……市里醫院有自己的一個遠房親戚，我打電話過去，讓他想辦法把兒子的診斷證明改成骨裂。

過了幾天，我跟劉龍見面解決問題，拿出診斷證明后，要求對方付醫藥費、檢查費和營養費共2萬元。劉龍聽了，似乎有些不相信，可證據面前又無可辯駁。他猶豫一會，道：“我現在沒那么多錢。不瞞你說，我不久前才拿的駕照，手還挺生。那天我老丈人住院要手術，我開車走得急，這才不小心刮傷了你兒子……我一下子拿不出這么多錢，以目前的經濟狀況，最多只能付你一半。至于另一半，我再想想辦法，盡快湊齊吧。”聽了他的話，我暗暗竊喜——天上掉下一只大元寶！

劉龍真是一個好人。以后的一段時間，劉龍幾乎每個星期都來看望兒子，隔三岔五送來一些營養品，我懷疑他看望是假，探查情況是真。

為了讓戲演得逼真，我讓王亮每天用繃帶吊著胳膊，上課、下課、放學都不能放下來，總之要像真的受傷一樣。因為有張平這個目擊證人，身邊的每個人都相信了王亮受傷了。劉龍探察的過程中，當然也沒看出任何端倪，我暗暗得意。

兩個月后，劉龍終于把剩下的錢交齊了，雙方說好此后再不追究。

收到錢的那個晚上，我高興得多喝了兩杯，隨后讓兒子把繃帶扔了。回頭一看，兒子扔掉繃帶，傻站在那里沒動。我生氣地喊：“你傻了，裝病裝上癮了？咋了，不會動了？”

王亮卻像根本沒聽見我說的話，只說是自己胳膊疼，伸不直。我急了，伸手去拽，他就像殺豬一樣叫起來——兒子的胳膊真的不會動了。我急忙停手，再仔細看他的胳膊，還是保持打繃帶的姿勢。我急忙打電話問骨科醫生，得到的回答是：幾個月不活動胳膊，會造成肌腱和肌肉僵硬，甚至出現組織粘連。只有長時間進行抻拉等功能鍛煉才可能恢復，如果這個辦法不奏效，只好手術。我這才想起，剛開始兒子晚上睡覺會把繃帶解下來，可是第二天早上還要纏上，太麻煩，慢慢地就不再解開了……

（圖◇阿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