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剛 馬麗


內容提要?一國的對外開放戰略應該與該國所處的經濟發展階段相適應。經過40年的改革開放,中國經濟已經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新常態。新常態不僅意味著中國對內經濟發展戰略轉向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也是中國新的對外開放戰略——一帶一路倡議——的邏輯起點。一帶一路首先意味著中國將通過一帶一路去尋找自己的外圍國家。針對中國的外圍國家,中國應不再追求出口和貿易順差,而應通過輸入他國資源和物化勞動緩解本國資源的短缺促進中國經濟增長。這也是人民幣由弱勢貨幣戰略轉向強勢貨幣戰略,進而實現人民幣國際化的重要舉措。而一帶一路倡議則是新時代中國對外貿易政策、對外貨幣政策以及中國對外經濟發展戰略的最佳制度選擇。
關鍵詞?新常態?一帶一路?對外開放戰略
〔中圖分類號〕F120.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447-662X(2018)12-0030-06
一、中國過去的對外開放戰略
經濟發展戰略是一個國家體制設計、政策制定和行動規劃的依據,是一國國民經濟活動的基礎。其中,對外開放戰略是一國國民經濟發展戰略的核心組成部分,至少應包括如下幾個方面: 對外貿易戰略,對外貨幣戰略和對外投資戰略。
1.中國的對外貿易戰略和對外投資戰略
改革開放已40年,中國已不再是一個封閉經濟體,而是一個開放型經濟體。改革開放后,在對外貿易上,中國采取的是以追求出口和貿易順差為主要目標的出口導向型的貿易戰略。中國的這一戰略意圖是極為明顯的,中國一方面在早期推出了各種類型的出口補貼政策;另一方面執行固定匯率制度或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通過盯住目標匯率,使人民幣貶值。這些措施有力地推動了中國的出口,而進口則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制。
2.中國的對外貨幣戰略
在對外貨幣戰略的選擇上,美國與發達國家執行的是強勢貨幣戰略。強勢貨幣戰略所考慮的是如何在國際競爭環境下使本幣越來越強。本質上,強勢貨幣戰略是一種推進本幣國際化的戰略,其戰略目標主要是盡可能多地讓他國使用和持有本幣及本幣計價資產(債券等),如在國際貿易中接受本幣。為了達到這一戰略目標,強勢貨幣戰略首先要體現出自己的強勢,即不怕競爭,從而在制度安排上容許自由兌換(如開放資本市場);同樣,為了體現本幣的強勢,強勢貨幣戰略也意味著不屑于積累他國貨幣,更沒有必要使本幣吃虧貶值,這意味著它會選擇自由浮動的匯率制度;為了達到盡可能多地讓他國使用和持有本幣及本幣計價資產(債券等),執行強勢貨幣戰略的國家還會想方設法通過各種手段要求在國際貿易、國際援助和各種國際支付中使用本幣,與此同時,它還會以利息等為誘惑,大量地發行各種以本幣計價的債券。強勢貨幣戰略具有三大要素:(1)資本市場開放;(2)匯率自由浮動;(3)不僅不積累他國貨幣,同時大規模對外欠債,即大量本幣與本幣計價資產的海外持有和使用。其中,前兩者為制度保障,后者為其具體戰略目標——貨幣國際化。美元戰略無疑是最典型的強勢貨幣戰略,歐元、日元和英鎊等也同樣如此。
而中國在對外貨幣戰略的選擇上,與美國的強勢貨幣戰略不同,出于保障本國經濟安全的目的考慮,中國選擇的是弱勢貨幣戰略。于是,選擇了不對外發行債務,不開放資本市場,本幣長期吃虧(即長期處于貶值地位),以及盡可能多地積累美元等強勢貨幣等就成為我國弱勢貨幣戰略的主要特征。與強勢貨幣戰略相對應,弱勢貨幣戰略也有三大要素:(1)資本市場不開放;(2)匯率管制;(3)不僅不欠債,反而大量積累強勢貨幣及其計價資產,即不追求本幣與本幣計價資產的海外大量持有。
3.拉動外部需求——中國對外經濟戰略的基本出發點
中國的上述對外開放戰略,可以被認為是將外部需求因素作為拉動本國經濟增長的引擎:外商直接投資和貿易順差多屬外部需求,而中國采取弱勢貨幣戰略(如使本幣長期貶值的固定或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國家實力的限制而不能承擔起強勢貨幣的重大責任;另一方面更多考慮的是實施弱勢貨幣戰略更有助于吸引外國直接投資和推動出口,以實現貿易順差。在需求決定型經濟中,從需求端尋求因素以促進經濟增長是有道理的,即中國的對外開放戰略是與中國過去所處的發展階段相適應的。
如果說上述對外開放戰略與中國經濟過去所處的發展階段相適應,那么,經過40年的改革開放,中國已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經濟新常態。于是,一個不得不思考的問題是:新常態下,中國過去40年所采取的對外開放戰略是否仍然適用?如果不再適用,則中國的對外開放戰略將如何調整?
二、經濟新常態發展階段
1.歷史唯物主義視角下不言自明的假設
為便于展開我們的討論,首先有必要做如下歷史唯物主義視角下不言自明的假設:
(1)在歷史唯物主義視角下,發展過程必然伴隨著生產力的不斷提高和由此而帶來的經濟體在經濟結構和資源稟賦等方面的不斷演變,當這種演變從量變到達質變時,經濟將進入新的發展階段;
(2)新的(不同的)發展階段必然意味著新的(不同的)經濟環境,從而對經濟體形成不同的約束,并進而產生經濟變量不同的決定方式和不同的經濟學理論;
(3)新的(不同的)發展階段也必然要求新的生產方式(或增長方式、發展模式)。生產方式的錯配(即生產方式不適合現有發展階段)必然會給經濟體帶來扭曲,并由此產生各種問題。
(4)經濟發展戰略是一個國家體制設計、政策制定和行動規劃的依據,是一國國民經濟活動的基礎,是一國經濟增長方式的具體化,從而必須契合不同經濟發展階段。
根據歷史唯物主義視角下這些不言自明的假設,習近平的“新常態”意味著中國經濟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然而,這一新的發展階段的基本特征是什么?與前一階段到底有何區別?更重要的是,新常態的提出是否具有學術基礎?接下來,我們將借助“兩階段理論”對此進行討論。
2.宏觀經濟學中的經濟增長理論
“兩階段理論”及由此而引申出的供給側改革思想是由本文作者之一在2008年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當代中國經濟》一書中首先提出,其觀點在2010年和2012年前后多次被反復強調。龔剛:《當代中國經濟——第三種聲音》,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100~103頁;龔剛、高堅、李炳念:《儲備型匯率制度:發行非國際貨幣的發展中國家之選擇》,《經濟研究》2012年第9期。兩階段理論的學術基礎來自于經濟學中的增長理論和發展經濟學中的拐點理論,并且能夠通過構建數學模型予以闡釋。Gong Gang, “Two Stage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ADBI Working Paper 628,?2016. Available at SSRN: https://ssrn.com/abstract=2893418 or http://dx.doi.org/10.2139/ssrn.2893418.(1)按照索洛的經濟增長理論,經濟的發展主要是人均資本的提高和技術的進步,進而人均產量不斷提高的過程。在現實經濟中表現為農村剩余勞動力脫離土地進入城市與資本結合,是勞動密集型向資本密集型生產方式轉化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資本對于人均資本和人均產量的提高是有極限的,只有技術能進一步提高人均資本和人均產量。(2)拐點理論。劉易斯的拐點理論認為,在發展中國家,經濟被分為城市部門和農業(農村)部門,農業部門中存在大量的剩余勞動力會隨著經濟的發展轉移到現代化的城市部門。劉易斯的拐點是勞動力過剩轉向勞動力短缺的轉折點。庫茲涅茨曲線的拐點理論則指出一個國家的收入分配在發展初期會呈現不斷惡化的狀態,基尼系數會快速擴大,而后隨著經濟的發展基尼系數會逐漸縮小,收入分配的狀況會得到改善。
3.新常態與脫離貧困陷阱后經濟發展的兩個階段
根據宏觀經濟的增長理論,可將發展中國家脫離貧困陷阱貧困陷阱是指當一個國家的人均收入很低時,人們會將絕大部分收入用于消費,以維持基本的生存狀態,從而儲蓄率非常低,缺乏用于發展工業化的資本積累,經濟增長出現停滯。要脫離貧困陷阱,必須越過“門檻”,在短期內大量投資,即所謂的“臨界最小努力”。按照貧困陷阱理論,常規的市場經濟無法讓一個處于生存水平的發展中國家走出貧困陷阱,即不可能完成這樣一種“臨界最小努力”。現實中,美國二戰后的馬歇爾計劃幫助了自己的許多盟國(如韓國、日本等)走出了貧困陷阱;新中國的前三十年則通過計劃經濟和城鄉分治等手段,強行降低了本國居民(特別是農村居民)的生存水平,從而積累了發展工業化所需的資本門檻。這為改革開放后中國經濟的起飛打下了堅實的經濟基礎。后向發達國家轉變的過程分為兩個階段,如圖1所示:第一階段:經濟處于前文所說的兩個拐點之前,是大量剩余勞動力由農村轉向城鎮的過程,是由勞動密集型生產方式向資本密集生產方式的轉化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收入差距不斷擴大,是從低等收入國家向中等收入國家轉變的階段。第二階段:經濟發展出現了拐點,勞動力市場由過剩轉向短缺,生產方式由資本密集向知識密集轉型,這一階段是技術追趕的過程,屬于由中等收入國家向高等收入國家的發展過程。
中國經濟在經過40年的快速發展之后,過去大量剩余勞動力滯留農村的現象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招工難”現象。剩余勞動力的短缺帶來了工資的快速增長,即收入增速快于經濟的增長速度,同時,我國經濟逐漸呈現出資本密集型經濟的特征,這些特征可表明我國經濟已步入了發展的第二個階段——新常態。
三、新常態下的一帶一路倡議
如前所述,當一國步入新的發展階段后,其經濟發展戰略也需調整,否則,必然會發生生產方式(或增長方式、發展模式)的錯配現象,即所謂生產方式不適合現有發展階段,由此給經濟體帶來扭曲的狀態。如果說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新常態下我國的對內發展戰略,一帶一路則是新常態下我國的對外開放倡議,這體現了中國對外開放戰略的轉型。
1.從中心-外圍體系看一帶一路倡議
當今世界經濟秩序基本上可以看成是一個中心-外圍體系:美國及部分發達國家為中心區域,亞洲等發展中國家為外圍區域。驅動世界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是外圍國家大量的剩余勞動力及其經濟增長模式——亞洲模式。采用亞洲模式的國家為了吸引中心國家的外商投資以及促進本國商品的出口,常常采用的是固定的或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以達到調控匯率和本幣貶值的目的,這一模式抑制了進口,促進了出口,進而積累了大量的外匯儲備。由此,中心-外圍體系本質上就是“美國生產美元-世界生產商品”。龔剛:《人民幣突圍——走向強勢貨幣》,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62~71頁。
盡管美國常常會對外圍國家的“亞洲模式”進行批判,指責其匯率操縱對美國相關產業和就業的沖擊,然而,本質上,它是享受這樣一種“美國生產美元-世界生產商品”的國際經濟秩序的。就外圍發展中國家而言,通過固定或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使本幣貶值,進而追求外國直接投資和出口、貿易順差,毫無疑問這是將外部需求因素作為本國經濟增長的驅動力,會消耗本國剩余勞動力,刺激本國經濟的較快增長,且與此同時積累了大量外匯儲備,可抵御一定的金融風險。這在需求決定型經濟中,從需求端尋求因素以促進經濟增長是有道理的。
毫無疑問,過去40年,中國就是這一中心-外圍體系中最主要的外圍國家。也正因為如此,過去40年,中美之間更多的是經濟上的合作和共贏。然而,中國經濟已進入新常態的階段,意味著不僅中國已不復存在無限的剩余勞動力,同時新常態下中國已不再是一個需求決定型經濟。正因為如此,進入新常態之后,中國已不再適合擔任外圍國家。未來中國對外開放的目標應該是:逐漸使自己成為中心國家。而要使自己成為中心國家,則必須要尋找自己的外圍國家。一帶一路可以理解為新時代(或新常態)中國試圖通過一帶一路去尋找自己的外圍國家,體現了新時代(或新常態)下中國對外開放的基本思路。
2.新常態下中國的對外貿易戰略
然而,在“一帶一路”倡議下,中國的對外貿易、對外貨幣和對外投資等戰略應如何轉型?這些政策彼此之間應如何配合和協調?
新常態下,中國經濟的一般狀態是供給決定型的,那么,為與中國新的發展階段相適應,其對外貿易戰略也應相應調整,不應該再繼續一味追求出口和貿易順差。因為出口和貿易順差通常是出口本國資源和物化勞動力為其他國家服務。如果本國所擁有的資源過剩或資源閑置,那么,本國可通過出口和貿易順差解決本國過剩的生產能力,向國外輸出本國過剩的產品提高資源利用率,從而拉動本國經濟的增長,與此同時,還可以增加本國外匯儲備,有效防范和化解國際金融市場風險。但是,在新常態下,本國原有的大量剩余勞動力已消耗殆盡,本國勞動力成本上升,本國經濟發展受到本國資源瓶頸限制,如果此時繼續追求出口和貿易順差,則是用本國已經稀缺的資源為其他國家服務。這不但不能拉動本國經濟增長,相反還會惡化本國的福利水平。而此時進口和貿易逆差則能通過輸入他國資源和物化勞動,緩解本國資源的短缺,增加本國的投資,進而促進本國經濟增長。
事實上,在新古典增長模型框架下(即供給決定型經濟中),我們可以論證如下貿易定理:龔剛:《論新常態下的供給側改革》,《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2期。
【貿易定理】在供給決定型經濟下,與貿易平衡相比,貿易逆差將推動經濟增長,并帶來更高的人均產量。貿易順差則與此相反。
需要說明的是,以上討論是基于供給決定型經濟的一般狀態,即當我們只討論經濟增長而不討論商業周期問題時。這也意味著當經濟出現危機(或需求不足)時,追求貿易順差并非不是一項合理的選擇。例如,美國要求人民幣升值通常是在其經濟出現危機之時,便充分說明此點。
3.以人民幣國際化和走出去戰略支撐貿易轉型
在供給決定型經濟下,貿易順差將抑制經濟增長,而貿易逆差則可促進經濟增長。因此,在新常態下,中國的貿易戰略應從原來的追求貿易順差逐漸轉向追求貿易平衡。因為在國際收支平衡表下,一國經常項目的逆差要么是通過資本項目盈余來融資,要么將減少本國的外匯儲備。由于任何國家的外匯儲備都是有限的,因此,如果一國的貿易逆差不能以本幣支付,則長期的貿易逆差必須由資本項目下持續的資本流入來彌補。而資本項目下能否有持續的國際資本流入則取決于多種因素,這其中包括投資回報率、匯率波動、資本項目可兌換程度和國際經濟環境等。國內外任何影響投資者預期收益變化的因素,都可能導致資本流入驟停或逆轉,從而引發貨幣危機。因此,就大多數國家而言,依靠資本項目下國際資本的流入來維持長期的貿易逆差是不可持續的。
然而,假如本國貨幣為國際貨幣,從而其進口可以用本國貨幣購買,則長期的貿易逆差卻是可以持續的。在當今世界主流經濟社會中,只有美國和英國兩個國家長期處于貿易逆差狀態,而這兩國的貨幣,美元和英鎊,也是在全球貿易中貨幣支付比例明顯高于其國家在全球貿易中所占份額的唯獨兩種貨幣(見表1)。
在表1的全球國際貿易數據中,貨幣支付比例最高的國家貨幣(非區域性貨幣)是美元和英鎊,2013年美元的支付比例高達39.52%,而美國貿易額占全球貿易額的比重不超過10.37%,英鎊的支付比例為913%,而英國貿易的比重僅為3.17%。由此可推論,英國和美國幾乎是用英鎊和美元進行貿易結算。正因如此,這兩個國家才能夠長期維持貿易逆差。同時,這也說明,一國想要追求貿易逆差,本國貨幣首先應當國際化,而對于供給決定型的經濟,貿易逆差將拉動其經濟增長。正如英美這兩個發達國家,本國經濟社會產量更多是受供給方面的因素約束,非需求方約束,而英美兩國之所以樂意長期處于貿易逆差地位的原因正是因為其所處經濟發展階段,長期維持的貿易逆差能有效地帶動經濟增長。
當然,我們必須承認,中國目前還不能用人民幣從發達國家大量進口。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中國不能用人民幣從那些發展程度上落后于中國,且還存在著大量剩余勞動力的發展中國家進口。在國際貿易中,以什么樣的貨幣定價和交易一般由交易雙方中占據主動地位的一方決定。由于世界上仍有很多發展中國家還存在著大量的剩余勞動力,因此,追求貿易出口是這些國家的必然選擇。正因為如此,中國在與這些國家進行貿易過程中,必將處于主動地位。從而,用人民幣支付大量的進口商品是完全可能的。這也同時意味著一帶一路沿線的外圍國家主要是那些發展程度上落后于中國,且還存在著大量剩余勞動力的發展中國家。唯有如此,他們才能與中國形成互補和共贏。
此外,中國對外投資的走出去戰略是支撐貿易轉型和人民幣國際化的另一個重要舉措。過去,中國對外投資戰略主要是引進外資,即鼓勵大規模引進外商直接投資。在新常態下,應轉變為鼓勵高水平引進和大規模走出去相結合的發展戰略。其中,大規模走出去是指在“一帶一路”背景下向外圍國家轉移出不符合中國現有比較優勢的勞動密集型產業,高水平引進是指需要提高引進外資的質量(即外資的引進應有助于中國的產業升級),現階段對外資的引進應該更注重外資的質量而不僅僅是規模數量。
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走出去戰略絕不是簡單地開放資本市場。除了一些必要的具有戰略性意義的高科技技術可以動用中國的外匯儲備來進行并購和投資之外,中國的走出去戰略應主要體現為人民幣走出去,即以人民幣投資中國的外圍國家,向其轉移出不符合中國現有比較優勢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再將其生產的產品以人民幣結算的方式銷售回中國。這將不僅有助于中國使用人民幣從外圍國家大規模進口本國需要的稀缺性資源,利用其他國家的資源(如境外更為廉價的勞動力等)促進中國經濟快速的增長,而且還有助于人民幣走出去,實現其在中國周邊外圍區域的國際化。
四、結論
綜上,經過40年的改革開放,中國經濟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一個國家的對外開放戰略應與該國所處經濟發展階段相適應。過去,中國經濟的主要特征是擁有無限的剩余勞動力,說明中國經濟從本質上是由需求決定的。就中國的對外經濟戰略而言,無論是弱勢貨幣戰略,還是追求外商直接投資和出口順差,都可以看成是將外部需求因素作為拉動本國經濟增長的動力。在需求決定型經濟中,從需求端尋求因素以促進經濟增長是有道理的,從而中國的對外經濟戰略符合中國過去所處的發展階段。
在中國改革開放40年后,經濟發展已進入了新常態階段,即已進入了經濟發展的第二階段。中國的經濟已由改革開放之初的“需求決定型經濟”轉變為當前的“供給決定型經濟”,經濟的主要動力也由需求側轉向供給側,供給型經濟不僅是國內經濟改革的起點,也是中國對外經濟戰略轉型的邏輯起點。在這一階段,出口和貿易順差意味著中國不僅輸出了十分緊缺的資源和物化勞動來服務于他國,同時也減少了本國的投資和資本積累,從而抑制本國的經濟增長。相反地,進口和貿易逆差可通過輸入他國資源和物化勞動緩解本國資源的短缺,增加本國的投資,進而促進本國經濟增長。因此,當經濟進入新常態之后,中國的對外貿易戰略應適時轉向進口和貿易逆差。
然而,長期的貿易逆差是不可維持的,除非該國能夠使用該國貨幣進行進口。于是中國對外貿易戰略的轉型也要求中國對外貨幣戰略的轉型,即中國的對外貨幣戰略應該從之前的弱勢貨幣戰略轉向以人民幣國際化為目標的強勢貨幣戰略,而用人民幣從外圍國家大量進口和對其直接投資是促進貿易轉型和人民幣國際化的重要舉措,這也是新時代下中國“一帶一路”建設的主要內容。最后,本文想強調的是,在2018年4月10日的博鰲論壇上,習總書記指出,中國將主動擴大進口,不再以追求貿易順差為目標。與此同時,在最近的中美貿易談判中,中國同意減少對美貿易順差,實現對美貿易平衡。所有這一切都意味著中國已經開啟新時代下中國的對外貿易政策,這也是中國根據本國的經濟發展階段和新的國情,做出的符合自身發展和自身利益的重要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