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文貴 ,李英霞
(1.佳木斯大學 人文學院,黑龍江 佳木斯 154007;2.佳木斯市教育研究院,黑龍江 佳木斯 154007)
先秦歷史散文中,《左傳》的歷史敘事成就是無與倫比的,所以后人稱之為“敘事之最”。那么,《左傳》是按照什么套路,換言之是按照什么模式展開敘述的?這樣一種敘事模式的背后又有什么深層的根據或原因呢?本文試圖回答的就是上述兩個問題。
我國是一個史官文化特別發達的國度。僅以周代的史官建制論,大史、小史、左史、右史、內史、外史、御史、女史,名目上就格外紛雜,林林總總。當然,史官的職守也形形色色。祭祀、占卜、典儀、作冊、宣命、文獻收藏、檔案管理,觀象制歷、記載國事,總之是既含天道,又涉人事。漢代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講:“史者,記事者也。”,著眼于先秦,這話雖不免執其一端,以偏概全,但是“記事”也確實是先秦史官的一項重要工作。《尚書》中的虞、夏、商、周四書,是史官的史筆,“晉之乘,楚之梼杌,魯之春秋”也同樣是史官的載錄。在這種史官文化十分發達的背景下,分析《左傳》的敘事模式顯然需要把《左傳》的歷史敘事置放在一種關聯比較之中。由于先秦史書有的已經亡佚,如“晉之乘,楚之梼杌”,有的又側重“記言”如《尚書》《國語》,所以,我們只能把《左傳》與同屬記事類的《春秋》加以比較。有關《春秋》敘事,其特點顯而易見,主要是一種簡約化、概要化的敘述方式。幾個字就是一個事件,一句話就是一個敘事。敘兄弟內斗,只有六個字:鄭伯克段于鄢。寫事物反常,僅用七個字,六鹢退飛過宋都。實在是簡無可簡。事實上,《春秋》作為國史,這種敘事方式并不是個例,《左傳》之中,有兩則相關的記載,值得我們注意。一則是魯宣公二年,晉靈公因為“不君”,所以被趙盾的族人殺掉。于是晉國大史書曰: “趙盾弒其君。”以示于朝。另一則是魯襄公二十五年,齊莊公因為私通崔杼之妻,結果在崔杼的策劃下,莊公被殺掉。齊國大史書曰:“崔杼弒其君。”晉國、齊國的史書,今天我們已經無從得觀,但通過上述兩則敘事,我們的確可以窺見其國史書寫之一斑,那就是不事繁復,以簡馭繁,以簡寫繁。在這一點上,它們與魯國的國史《春秋》是完全一致的。與《春秋》以及當時一般的國史著述相比,《左傳》的歷史敘事顯然具有了新的風貌。從敘事模式上看,《左傳》顯然是更關注歷史事件的來龍去脈,更關注歷史事件的本末始終。因此之故,過程化、豐滿化,也就成為《左傳》敘事的突出特點。
過程化、豐滿化,用比喻的方式來表達,那就是主干+枝葉。這里,主干指的是歷史事件的演進,歷史事件的動態流程,枝葉指的是在歷史事件動態的演進過程中,縱向生發出來的具體的歷史場景與歷史細節,也包括發生在不同時空同時又與主干產生橫向關聯的特定的歷史事件。從敘事手法上講,主干的敘事,主要依靠順敘的手法,枝葉的處理則是多種手法并用。其中主要的是順敘、插敘與補敘。我們先從《左傳》宣公十五年的一個簡單的敘事入手,來直觀一下《左傳》主干+枝葉的敘事模式。
秋,七月,秦桓公伐晉,次于輔氏。壬午,晉侯治兵于稷,以略狄土,立黎侯而還。及雒,魏顆敗秦師于輔氏,獲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妾,無子。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疾病則曰:“必以為殉。”及卒,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也。”及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亢杜回,杜回躓而顛,故獲之。夜夢之曰:“余,而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報。”
輔氏之役中,從秦國出兵伐晉次輔氏,到晉侯略狄土立黎侯以還師,再到輔氏之戰,敗秦師獲杜回,這是輔氏之役的主干。手法上是順時寫來,很簡括。此后的結草報恩,則較細致,是枝葉,是補敘。現在看來,輔氏之役之所以很著名,主要是得力于主干之上枝葉的搖曳。
再看宣公二年“晉靈公不君”。《左傳》文本敘事先從晉靈公三件“不君”之舉寫起,然后寫士季、趙盾先后勸諫,接下來寫晉靈公對趙盾一次暗殺,一次襲殺。最后是趙盾出逃,趙穿殺靈公于桃園。這就是“晉靈公不君”事件的始末。換言之,也是這一事件的主干。主干很清晰,大臣因“晉靈公不君”而進諫,因進諫而招致殺戮,晉靈公因為肆行殺戮,更加“不君”而被臣下反殺戮。從主干上生發的枝葉更加可觀。這里順時發生的有士季與趙盾商量如何相繼進諫的歷史鏡頭,有士季進諫時具體的歷史場景,有鉏麑暗殺趙盾的完整過程,有提彌明搏殺獒犬、靈輒“倒戟以御公徒”的細節,有太史“秉筆直書”,趙盾“為法受惡”的篇末交代。特別值得一提的還有趙盾當年田于首山,救助靈輒的一段往事。這段往事在文本中是用插敘的手法“穿插”進來的。經過以上的有關主干與枝葉的配置,“晉靈公不君”這段史實就被作者有條不紊地完完整整地清晰如畫地呈現出來了。
主干+枝葉,這是《左傳》敘事的基本模式。正是由于作者采用了這樣的敘事模式,《左傳》才大踏步地超越了《春秋》,才具有了史學上的歷史敘事的條理性,才具有了文學上的“體態豐滿”“搖曳多姿”的可觀賞性。清代劉熙載在《藝概》中講:“左氏敘事紛者整之,孤者輔之,板者活之,直者婉之,俗者雅之,枯者腴之;剪裁運化之方,斯為大備。”劉熙載的說法當然是極有眼光,極有見地的,但是試想一下,如果沒有作者自覺的敘事模式的調整與設計,劉熙載所說的種種“剪裁運化之方”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可以這樣講:主干+枝葉的敘事模式與劉熙載所謂的“剪裁運化之方”是相互為用,相須相成的。正是由于主干+枝葉的這種敘事模式的確立,才為“剪裁運化之方”的運用奠定了基礎。
那么為什么左傳的作者會采用主干+枝葉的這種敘事模式呢?究其原因,主要有如下兩點。首先,春秋時期,各國史官敘事,大體上都不是整理、潤色既往的歷史,史官載筆,隨機記事,此一時期發生什么,就直接記錄什么,簡言之,也就是即時記錄。又因為即時記錄之事都是當下的大事,而這些大事與當時之人未有“間隔”,一點就明,一說即知,所以也就沒有必要詳細委曲、主干枝葉式地一一道來。到了《左傳》,情況就有了很大的不同。《左傳》之作,后于《春秋》,主要是為整個《春秋》作傳,傳的是《春秋》之史事。既然是傳《春秋》之史事,而《春秋》之史事又是典型的“歷史”陳跡,時隔世阻,本末難明,如不原委詳陳,再現歷史,復呈歷史,他人就難知就里,職此之故,《左傳》之傳,必須有所超越,必須把簡約化、梗概化的敘事模式轉換成主干+枝葉的敘事模式,這是擺在《左傳》作者面前的第一要務。其次,按照現代研究者的一般結論,《左傳》并非官修國史,它的作者也未必是史官身份,《左傳》實際上是一部基于歷史、把握歷史而產生的一家之言。這樣一來,我們就會明白,《左傳》作者之傳《春秋》,并不是要把它作為國史、作為檔案而藏之于宮廷,他心目中的讀者群是開放的,是以廣大的官吏、士人群體為對象的。把這樣的群體作為閱讀者,也就需要作者把歷史說的有條不紊,講的生動有趣,寫的活靈活現。而主干+枝葉的敘述模式恰恰可以為此提供充分的敘事保障。
《左傳》的歷史敘事,不是散漫無際地講述歷史故事,它十分強調歷史事件從始到終的邏輯因果。換言之,《左傳》在歷史敘事中,它有自己明確的關注點。這個關注點就是一個歷史事件,之所以產生一種特定的歷史結局,其中的原因究竟何在。劉熙載在《藝概》中寫道:“左氏敘戰之將勝者,必先有戒懼之意,如韓原秦穆之言,城濮晉文之言,邲楚莊之言皆是也,不勝者反此。故文貴于所以然處著筆。”劉熙載提煉出的“文貴于所以然處著筆”十分精辟,這的確是《左傳》敘事的著力點。由于關注“所以然”,強調“所以然”,扣果寫因,亦即成因+結果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左傳》歷史敘事的一個重要的模式。同樣,也正因為采用了這樣的敘事模式,宋代呂祖謙才在《經義考》卷169中講出了這樣一段話:“看《左傳》須看一代之所以升降,一國之所以盛衰,一君之所以治亂,一人之所以變遷。”
下面我們先以秦晉崤之戰為例,來具體地感受一下《左傳》扣果寫因的敘事模式。秦晉崤之戰發生在僖公三十二、三十三年。文本以文公神諭開篇,接下來次第而及的是:蹇叔哭師,王孫滿觀師,弦高犒師,鄭國逐客,晉國謀戰,晉擒三帥,追俘不及,秦伯哭師。此次戰事以秦國完敗而告終。前四段中,文公神諭是預敘,“擊之,必大捷焉”,這是從“天人之際”“神人之際”的角度交代了晉勝秦敗之因。蹇叔哭師,同樣講清并預示了“勞師以襲遠”的必敗結局。王孫滿觀師又從“秦師輕而無禮”的角度,再次分析了秦國此次出兵必敗的原因。以上順序展開的三段三事,它的中心點只有一個,就是扣著結果從不同方面找原因,寫原因,述原因。而此后接連發生的事件無不一一地驗證了前所述及的原因。從秦晉崤之戰的個案中可以看到,重視因果,扣果寫因,無疑是《左傳》述史的一種模式追求。
《左傳》寫戰事如此,寫宮廷,寫日常是不是也是這樣呢,我們再來看一下發生在魯莊公八年的“齊連稱管至父之亂”。
齊侯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瓜時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問不至。請代,弗許。故謀作亂。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孫無知,有寵于僖公,衣服禮秩如適。襄公絀之。二人因之以作亂。連稱有從妹在公宮,無寵,使間公,曰:“捷,吾以女為夫人。
冬十二月,齊侯游于姑棼,遂田于貝丘。見大豕,從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見!”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懼,墜于車,傷足喪屨。反,誅屨于徒人費。弗得,鞭之,見血。走出,遇賊于門,劫而束之。費曰:“我奚御哉!”袒而示之背,信之。費請先入,伏公而出,斗,死于門中。石之紛如死于階下。遂入,殺孟陽于床。曰:“非君也,不類。”見公之足于戶下,遂弒之,而立無知。
初,襄公立,無常。鮑叔牙曰:“君使民慢,亂將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亂作,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糾來奔。
這段記載主要是寫齊襄公之死。整個事件包含以下幾個環節。齊襄公言而無信,瓜時不代。第二個環節承上而來,寫連稱、管至父因此不滿,于是內外勾聯,伺機而動。第三個環節是動亂發生的具體過程,寫襄公被弒殺的經過,篇幅相對較長。最后一個環節寫見動亂前后,鮑叔牙、管仲一先一后分別奉齊國的另外兩個公子出奔國外。仔細分析文本敘事,我們看到,對于襄公之死《左傳》給出了三個原因:直接原因前已述及,就是言而無信,激起動亂。根本原因,是用插敘的方式交代的,那就是鮑叔牙給出的判斷:“君使民慢,亂將作矣。”此外,作者還給出了另外一個原因,即天命神意。受冤而死的公子彭生化為大豕,“人立而啼”內涵的意蘊是喊冤索命。一篇較短的文字開頭、結尾、中間三部分都在寫原因、述原因,據此亦可見,重視原因,扣果寫因,成因+結果已成《左傳》作者自覺采用的敘事模式。
《左傳》敘事為什會采取這樣的模式呢?這與我國史官文化的歷史傳統是密切相關的。“惟殷先人,有典有冊。”我國文字記史詩比較早的,為什么要記載歷史?為什么要設置史官?其中內含的理念可以多方面去挖掘。但是有一點是明顯的。那就是人們要用歷史,要通過歷史來探究盛衰之道,總結成敗之因。作于西周末年的《詩經·大雅·蕩》,篇末有云:“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鏡鑒前世,我們可以把它視為周人的歷史意識。周人的這種自覺的歷史意識,很早之前即已形成,《尚書·周書》中,有《無逸》篇,文中記錄的是周公對成王的訓導之詞。周公反反復復、殷殷切切地講商代的中宗、高宗、周代的文王是如何勵精圖治的,是如何兢兢業業的,因此國基牢固,長久享國。而那些反此道而行之的國君,因為追求逸豫,往往是國未治,壽不永。“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所以“自今嗣王,則其無淫于觀、于逸、于游、于田,以萬民惟正之供。”周公在這里顯然是以史為鑒,述往事,告來者。以上二例說明,在周代“以史為鑒”已經不是某個時期或某幾個人的歷史觀念,它是一種時代性的普遍化的認知取向。在這樣一種大的歷史文化的語境之下,《左傳》在歷史敘事中重視因果、扣果述因顯然是順理成章的,因為只有如此,歷史的經驗教訓才能昭然若揭,并適時地點化、引導當代與后世的人們。
除了前面談到的兩種敘事模式之外,人們注意到《左傳》的歷史敘事還有一個新特點,那就是《左傳》的作者并不滿足于純然的完整敘事,在敘事之中,主要是在敘事之末,作者還新創一個“君子曰”,直接出面,進行“史評”,這樣一來,史述+史評也就成為一種《左傳》歷史敘事的重要模式。
《左傳》之中,作為史評,“君子曰”是一個總稱,具體說來,它還有三種變式,即“君子謂”、“君子以為”“君子是以知”。因為在我們的論題中,沒有詳細區分的必要,所以以下的行文就泛稱之為“君子曰”。根據學者們的相關統計,《左傳》一書的“君子曰”先后出現83次,數量不小,尤其是這種史述+史評的模式對后代歷史敘事有起凡開例的作用,所以,對于“君子曰”當然不能等閑視之。
有關史述+史評的敘事模式有兩點需要說明:一是史評與史述的關系。二是史評亦即“君子曰”的言說范圍與動機。先說第一個問題。《左傳》之中,史評與史述的關系不是那種外在的附加關系,二者之間是十分密切的。一方面,我們看到《左傳》中的“君子曰”是從前面的史述中順勢而來的,所評即所述。另一方面,我們也要看到,所評規范著所述,牽引著所述,具體說來,“君子曰”所評價的“點”實際上也直接影響到史述中作者關注什么,側重敘述什么,如何剪裁取舍。從這個意義上講,《左傳》中的史評不是即興的、隨機的,是經過了作者通盤考慮而做出的一體化處理。也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我們才把“史述+史評”作為一種敘事模式來看待的。再說第二個問題。因為評、述一體,史評是圍繞著史述而展開,所以史評所關涉的范圍也極其廣泛。有政治評說、軍事評說、外交評說、卜祀評說、倫理道德評說、修為人品評說,凡此種種,不一而足。至于史評動機,唐代劉知己有個說法,是為了“辯疑惑,釋凝滯”。“丘明君子曰者,其義實在于斯。”劉知己的說法不免有些籠統。我們的觀點是:作者之作史評,當然是要開顯史事,開示史蘊,更主要的是明確是非褒貶,高標價值取向,在激濁揚清中,凸顯一家之言。
隱公元年“鄭伯克段于鄢”的篇末,有一段“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這是贊美潁考叔的孝。
文公二年,秋八月丁卯,大事于大廟,其后評曰:君子以為失禮。禮無不順,祀,國之大事也,而逆祀之,可謂禮乎?……這是批評魯國違禮行祀。
莊公十八、十九年,巴人伐楚,楚子御之。其“君子曰”:鬻拳可謂愛君矣。諫以自納于刑,刑猶不忘納君于善。這是稱揚鬻拳之忠。
昭公三年,(齊)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文段之末,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齊侯省刑,《詩》曰:“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其是之謂乎?這是稱頌晏子的仁者品格。
上述四例,管中窺豹,是完全可以窺見作者史評用心的。
《左傳》述史,為什么會采用史述+史評的敘事模式呢?個中原因有二。一是受到史官述史的傳統影響。我們知道,史官敘事之初,事自事,史自史。史官個人的見解是不會被納入到敘事之中的。“實錄”應該是其原始風貌。但是隨著史官文化的發展,情況逐漸發生變化。“趙盾弒其君”的載錄,就包含了史官的判斷與是非。到了孔子修《春秋》,講究“一字褒貶”,講究“微言大義”,史官述史的古老傳統被打破了,新的傳統開始孕育,形成。這種新傳統的最大特點就是史官在敘事中介入,史官在敘事中發聲。也就是說,史官不再是單純地記事,而是要在敘事中開始有意識地留下自己的身影與聲音。《左傳》的歷史敘事就是承續這個新的傳統而來的。不同處僅僅在于孔子修《春秋》,孔子是“隱身”的,而《左傳》的作者卻是“現形”的,是直接出面、“手指筆畫”的。第二個原因是受了春秋末戰國初日漸高漲的士文化的影響。春秋戰國,是整個中國社會的嬗變期、轉型期。王綱解鈕、禮崩樂壞。各國貴族集團漸趨僵化、腐化,士階層日漸壯大,并活躍在社會歷史舞臺上。從春秋后期到戰國初期,在這段時間里,作為士人的代表,老子身為柱下史,著《道德經》,講君人南面之術,講個體處世修養 ;孔子私人辦學,開創儒家學派,傳授儒家思想。弟子三千,也散在各地,或傳道,或從政,積極地投身到變革中的社會實踐之中。墨子講“兼愛”,倡“非攻”,往來奔走,弘揚墨家學說。也就是說,在《左傳》作者所處的歷史時段中,士人的文化被“激活”,他們已經充分地意識到了自身的意義與價值,他們要發出自己的聲音,表現自己的作為,彰顯、高揚自身的主體精神,受此驅動,戰國時期著名的文化景觀——“百家爭鳴”已在“蓄勢”之中。
既然“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已經成為士人文化的一種趨勢,一種走向,那么身處此時的《左傳》作者當然不會把《春秋》的傳述、《左傳》的書寫僅僅作為一種單純的資料性的案頭文字工作,他一定會在歷史敘事中基于史述,發表史評,充分地表達自己的是非取舍,這樣一來,史述+史評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左傳》傳述歷史的敘事模式。
[參 考 文 獻]
[1]楊伯峻.春秋左傳注[Μ].北京:中華書局,1990.
[2]劉知己.史通[Μ].北京:中華書局,1990.
[3]劉熙載.藝概[Μ].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