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橋緣

高偉

啞女阿嬌從聾啞學校畢業后就進了鎮福利廠。阿嬌今年二十五歲，人長得很漂亮。阿嬌在福利廠做會計，這天是福利廠發工資的日子，她做好工資單給老板簽了字，依舊似往常一樣到銀行取了現金放進手提包，然后興沖沖地往廠里趕。因為福利廠就在老街盡頭，路程較近，所以阿嬌上銀行取錢不需要人陪。

經過雙橋時，發現雙橋上游人很多。正在這時，爆竹聲聲，鼓樂陣陣，雙橋下邊的小河里傳來了喜慶的樂曲。前面是迎親船，后面是嫁妝船，好繁華喜慶的婚禮啊！阿嬌順著游人的目光向河里看，只見兩條裝扮華麗的迎親船與嫁妝船一前一后在河面上移動，船上的紅綢彩帶，漂亮的新娘，帥氣的新郎使阿嬌癡想起來。

不知自己的白馬王子在哪里呢？阿嬌想著走著，沒提防身邊站著位扛攝像機正在拍攝婚俗場景的人，她一頭撞上去，身子沒站穩，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一陣鉆心的痛，她抬手一看，啊！手掌被磨出血了。阿嬌有暈血癥，最怕見紅，她坐在地上閉著雙目，哽咽起來。

這時，身邊傳來輕輕的問候聲：“對不起，對不起！方才盡顧著拍水鄉婚俗，沒想到撞倒姑娘了。你摔疼了沒有，不妨礙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那聲音沙沙地帶著磁性令阿嬌心頭一顫。她睜開雙眼，哇，一位二十多歲的帥哥手拿攝影機站在她面前，那帥哥明亮亮的眼睛簡直是奪人心魄。阿嬌從來沒有和帥哥這樣近距離接觸，臉一紅，雙眸含羞，如喝了三月里摘的新茶葉泡的茶水般滋潤。只可惜阿嬌說不出話來，只能抿嘴含笑。

帥哥伸手把阿嬌的胳膊拉住，然后溫柔地說：“看來你是摔暈了。來，我扶你起來吧。”

帥哥的聲音讓阿嬌心花怒放，難道我的好運來了？阿嬌開始在心中禱告，月老快些來吧，用紅繩把他和我拴住吧。

帥哥扶著阿嬌站起身。帥哥的個子真高，肩膀好寬，如能靠著他一定是又穩又妥。阿嬌看得又是一陣心跳，可她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手比畫。帥哥始終微笑著看她，見她用手比畫，帥哥的眼神讓阿嬌心慌，竟然意亂情迷起來。

這時，帥哥湊近她的耳邊說：“姑娘，你的腳看來是受傷了，你在哪工作？我把你送過去！”沙沙的嗓音再次讓阿嬌芳心怦怦，她用手指指前面，然后從提包里掏出筆和紙寫道：在前面老街盡頭的福利廠。

看到那些字，帥哥眼中閃著的光芒更亮了，“你是在福利廠工作對吧？那我叫人力車把你送到福利廠。”

阿嬌其實沒摔傷，可她并不愿放棄帥哥對她的體貼，所以她愿意接受他的幫助。阿嬌點點頭，粉面含春地看著面前的帥哥，張了張嘴，“嗯啊”了一聲！

帥哥笑逐顏開，問：“姑娘是否要問我名字？以后要謝我？我叫阿龍，這是我應該做的，你甭放在心上，你先回吧，我再拍攝一下水鄉婚俗，難得遇上，以后有空我會到福利廠看你。”

一聽他還要來福利廠看自己，阿嬌心中如灌了蜜一樣，甜滋滋的，她想：我這回艷遇阿龍帥哥，不知有什么樣的結果啊！這時，一輛空人力車駛來，阿龍把車喊住，扶她上車，然后掏出十塊錢塞給車夫，對車夫說：“姑娘的腳扭傷了，麻煩你把她送到前面福利廠。謝謝！”

車夫點點頭，腳踩車踏板揚長而去。十分鐘不到人力車便停在福利廠門口。阿嬌還沉醉在方才阿龍的話語中，直到車夫把車門打開叫她，阿嬌才如夢初醒。門衛大叔看到阿嬌坐人力車回來，笑著和她開玩笑：“唷！阿嬌，咋坐車回來了，是想快些給我們發工資吧？”

聽大叔提及發工資，阿嬌才想起人力車上的包，她轉身回頭往車座位上看，“啊！我的手提包呢？方才不是放在車位上了嗎？”阿嬌向車夫比畫著，嘴中“啊啊”地亂叫。車夫看不懂阿嬌的手語，他不明白。門衛大叔看懂了，他對車夫說：“阿嬌問你看到她的手提包沒有？”

車夫搖搖頭說沒有啊！不過他想了想說：“方才那位男青年手中不是有個女式提包嗎？我看到他拿在手中了啊！”

阿嬌聞聽車夫的話急得癱倒在地，她嗚嗚哭泣，“啊啊” 地用手比畫：嗚嗚，包讓賊給偷了，包里可是有八萬元現金啊！啊呀，我該如何去找包啊？阿嬌不相信阿龍會是小偷兒，她想，興許是阿龍粗心把包帶走的。

車夫看到阿嬌哭泣很納悶，聽門衛大叔解釋后才明白，原來那位扶啞姑娘上車的帥哥竟然是竊包賊。

“我先幫你報警吧？等警察來了再說。”門衛大叔想打110，被阿嬌阻止住，她向門衛大叔做著手語，門衛大叔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身對車夫說：“這位同志，你拉她返回雙橋找找看，或許那青年還在？”

阿嬌上了車，車夫快速地踩著車向雙橋駛去。到了雙橋，果真看見前面有位青年在拍攝著風景，看那高大的背影，阿嬌心中石頭落地，是阿龍帥哥。阿嬌拍拍車身，示意車夫停車，她從人力車下來，上前輕拍那高大背影，背影轉身，盯著阿嬌看，阿嬌嚇了一跳，啊！不是阿龍，是一位不認識的青年。那青年粗魯地問：“你誰啊？我正拍攝起勁呢！”

阿嬌見認錯了人，臉紅耳赤，吱吱唔唔，慌張地做著道歉的手勢。見是一女啞巴，那青年火了，“你吃飽了撐的，糊來，閃一邊去！”

阿嬌的臉越發漲紅，眼中閃出淚花，心想，這人長得蠻帥，如此無禮，和阿龍帥哥真是天壤之別。

車夫忙向青年打招呼，“對不起，她認錯人了，這位同志，對不起啊！”見阿嬌還在雙橋上東張西望，車夫拉了阿嬌就走，邊走邊說：“姑娘，甭找了，他偷了你的錢，還能留在原地等你嗎？我還有事，我先送你回家吧！”說完，車夫就把阿嬌推上車，踩著車很快就返回了福利廠。

看到阿嬌回來，失魂落魄，門衛大叔明白，包與錢是找不回來了。

車夫有事先走了，門衛大叔忙打110報警，然后安慰阿嬌，別急，總會有辦法。大約五分鐘過去，一輛警用摩托車疾駛而至，阿嬌看到阿龍就坐在警摩上邊，她“騰”地從地上站起來，用手向門衛大叔比畫：快看，那小偷讓警察抓住了。

警用摩托才停好，阿龍就微笑著下了車，手中拿著提包徑直走到阿嬌面前，“姑娘，這包是方才你忘記在我手中的，當時我也沒留意，只顧著扶你上車，等你走后我才發現你的包還在我手中，包里有那么多錢，我擔心你會著急，恰巧警摩托巡邏經過我身邊，為了保險，我向警察解釋清楚后，到派出所做了筆錄，警長就讓這位民警同志隨我一起過來做個證明。”

阿嬌接過挎包，看著阿龍那炯炯的眼神，她的臉又是一陣漲紅，她用手比畫，門衛大哥幫她翻譯：謝謝你，我以為你拿了我的包不回來了。

民警在旁開了腔：“姑娘，現在社會上還是好人多，往后你做事一定要注意些，特別是你這種情況，出門取款，一定得讓人陪同。”

阿嬌的臉由紅轉青，由青轉白，她羞愧地低下了頭。心想，好險啊！幸虧這阿龍人靚心也好，不然我就虧大了，錢還讓他偷了。

提包順利歸還，警摩也就開走了。可阿龍沒走，還站在場院里笑嘻嘻地看著阿嬌，看得她一陣心慌：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難道說真的看上我這個人啦。

于是，阿嬌指手畫腳地對著阿龍說：阿龍，你人真好，我該如何謝你呢？

阿龍臉露羞澀，對她說道：“你甭謝我，是我讓你受驚了，要不這樣，我等你下班，下班后我請你吃晚飯，給你壓驚。”

這時，門衛大叔開了腔，“阿嬌，還不答應這位帥哥的邀請，我看八成這位帥哥是看上你啦！”一席話說得阿嬌臉紅耳赤，她握著拳頭向門衛大叔身上打去，看你瞎說，看你瞎說。不料門衛大叔機靈地躲過了她的錘打，他這一躲不要緊，阿嬌由于用力過猛失去了重心向著對面一水泥臺上跌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阿龍一個箭步沖向阿嬌，伸出雙手一把抱住了她。

看到倆人這個姿勢，門衛大叔哈哈大笑，帥哥追美女，我要喝喜酒嘍！

阿嬌想把阿龍的手掰下，可阿龍抱得緊緊的，不但沒松手，反而湊近她說：“阿嬌，你嫁給我好嗎？”

阿嬌目露驚喜：“你怎么知道我叫阿嬌的？”

阿龍松開手，輕輕地說：“是我姨給我介紹你的，我是報社攝影記者，今天我其實就是來古鎮看你，帶了攝像機是想順便拍攝水鄉風光，哪知會在雙橋上發現水鄉婚俗，我只顧著拍攝，把你撞倒了，看來我們是有緣分，為何不撞別人，就撞你了？你看，這是我姨給我的照片。”說完，阿龍掏出了藏在身上的照片。

阿嬌把照片接過去，看到照片上自己燦爛的笑容，她低頭抿嘴笑了。她在想：他姨是誰呢？有我照片的人肯定是我的好朋友或親戚，嗯，對了，難道是聾啞學校的孫雪姣老師嗎？上次我們學校五十年校慶，孫老師是問我要了一張照片，說要幫我介紹一位帥哥，看來阿龍就是孫老師介紹的。不過，他長得如此帥，我有缺陷，他愿意娶我嗎？想到這兒，望著阿龍真誠的目光，阿嬌拿起登記臺上的筆寫到：阿龍，你姨是聾啞學校的孫老師嗎？我是個啞巴姑娘，你考慮好了，終身大事可是一輩子的事，你愿意娶我嗎？

阿龍看到這些文字，也拿起筆，寫到：阿嬌你真聰明，我姨是孫老師，她說了你許多優點，我愿意娶你，因為我也是個殘疾人，方才在路上一看到你，我就愛上你了，只要你不嫌棄我，我愿意終生照顧你。

看到阿龍寫的話，阿嬌感到驚訝，他不是很正常嗎？他怎么也是殘疾人？想到這兒，她一張嘴，發出了“呀呀呀”的疑惑，目光上下打量著阿龍。

見阿嬌打量他，阿龍嘻嘻地笑著，然后把左腳的褲子往上提，露出一小段假肢來，看到這兒，阿嬌這才明白，阿龍這么帥的帥哥，竟然也有缺陷，可見人無完人啊！

想到這兒，阿嬌“吃吃”地笑出聲來，她對著門衛大叔用手語“呀呀”說到：“大叔，你幫我照看阿龍，我先回辦公室給你們發工資，下班后我請你們吃大餐。”

門衛大叔聞聽這話，高興地對著阿龍說：“小伙子，這個現成媒人看來我是做定了噢！”說完，他忙著給阿龍端茶倒水。

阿嬌很快就把工資款搞定。

這時，手機微信鈴聲叮咚，她一看，是孫老師的微信，上面寫著：孫嬌同學，你和阿龍見面了吧！阿龍方才傳微信給我，說你很漂亮，很能干，很體貼，很實在的一位姑娘，他非常喜歡你，想和你辦一場隆重的水鄉婚禮，你對他有感覺嗎？我們水鄉婚俗現在也改進了，不要那繁瑣的六禮，簡化成提親、定親、迎娶三禮，但程式不能變，也能體現水鄉婚俗特色。孫嬌，如果你愿意，我有婚慶公司朋友，他們有水鄉婚俗一條龍服務，可以幫你和阿龍服務。

阿嬌開始回復微信：謝謝孫老師撮合。阿龍人品很不錯，他很熱心、熱情。孫老師，謝謝啦！我愿意嫁給阿龍，到時請你這大媒人吃我們家鄉的特產啊！

阿嬌邊發微信邊偷偷地透過玻璃窗觀察著門衛房的情景，看到門衛大叔殷勤地招待著阿龍，想到雙橋奇妙的經歷，想到即將到來的幸福，只要一場熱熱鬧鬧的水鄉婚禮，她就可以嫁人了，阿嬌越想越激動，她開窗，對著門衛房“哇啊啊”地做著手勢：阿龍，你別麻煩大叔端茶倒水，我馬上下班啦。做完手勢后，看到阿龍睜著雙目興奮地朝她張望時，阿嬌開心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