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雨披

陸惠明

春玉騎著電動車去菜場買菜，因為要趕時間上班，到了菜市場就把車停在走廊里，急奔奔就往里面去。

她買了些肉和蔬菜就急匆匆地出來，未到菜場門口，突然“嘩啦啦”地下起了傾盆大雨。春玉邊走邊想，還好自己車籃里常年備了件雨披，要不然這么大的雨如何回去。躲雨是小事，但上班遲到是大事。

大媽大爺都在門口躲雨。菜市場門口到走廊有二十米的距離，春玉手搭涼棚沖向大雨，跑向走廊，來到電瓶車前，定神一看，她愣了，電瓶車筐里的雨披不翼而飛，心中頓時竄出一股怒火，誰竟然如此缺德，一點素質都沒有，連一頂雨披都要偷。

如此大雨，沒雨披肯定走不了了，淋濕了衣服生病可不是鬧著玩的。

春玉環顧四周，好幾個車上都掛著雨披，她只要伸手去拿一頂，立馬就可以上路了。可念頭剛一出，她就臉紅了。她伸不出那手，她似乎看到了車主從菜場出來，懷著與她同樣的心情，一臉焦急和無奈。

春玉想到此就放棄了那個可惡的念頭。她朝馬路上看了又看，希望雨能小一點。但雨全然不顧春玉的心情，越下越大，馬路上霎時聚起了雨水。

實在不能再等了，再等肯定要誤了上班，春玉一頭沖向馬路，雨水頓時順著她的臉頰直流而下，直鉆心窩，外衣頃刻間淋濕了。

幾天后，春玉又去菜市場，看到菜市場走廊的墻上掛著一頂雨披，她怎么看都像是她丟的那頂。

她沒去拿，她想，一樣的雨披多了，不一定就是自己的那頂。

可奇怪的是，從此這頂雨披就一直掛在那里，沒人取走。逢下雨天，這頂雨披有時不在墻上了，但過了一天它又原封不動地掛在了墻上。再過了幾天，墻上的雨披又多了起來，有四五頂排在那里。只要下雨，就有人去墻上取雨披。但第二天又都回到了墻上。

那天，春玉去得早，看到走廊里有個老大爺在往墻上掛雨披，覺得好奇，就問：“大爺，你這是做什么啊？”

大爺見有人問，頭也不回地說：“我是來還雨披的。也是來還愿的。”

春玉一愣，不解地問：“怎么又是還雨披，又是還愿的？”

大爺說：“是啊，上個月的一天早上，老伴突然胸部疼痛，我就忙著騎三輪車送她去醫院。可到這菜市場門口突然大雨傾盆，我想躲雨，可老伴痛得臉色慘白，我不敢耽擱，因雨太猛，又怕把她淋壞。我實在沒有辦法，看到靠走廊外面有輛電動車的車筐里有頂紫色的雨披，我來不及跟人家打個招呼，伸手取了就給老伴穿上，我一秒都不敢耽誤，冒著大雨使盡所有力氣，緊趕著送她到了醫院。”

大爺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唉，幸虧去得及時。”醫生說還好來得早，要是再晚個十來分鐘，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老伴得了心梗。”

大爺說著又停了一下，看了看春玉說：“老伴出院的第二天，她就非讓我來還雨披，可我不記得是哪輛車了，更不知道是哪個人，還給誰呢？我拿著雨披在這里等了幾天，見沒人來取，沒辦法，只好將雨披掛在墻上，希望丟的人能來取。可這雨披一直沒人來取走，感覺挺對不住人家的，那天的雨實在太大，他一定恨死我了。后來我發現好多年輕人出門買菜都不帶雨具，于是我就又去買了些雨披放在這里，供人借用，這也算了卻了我的一個心愿。”

春玉欽佩地伸出了大拇指，但他沒有告訴大爺，那頂雨披就是她的，還是讓那頂雨披永遠掛在那個走廊里，讓有需要的人隨時借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