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影,鄭興明
(福建農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2)
農村土地“三權分置”改革是實現鄉村振興的重要環節,也是實現農業現代化的必由之路。黨的十九大明確提出要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完善承包地“三權”分置制度,從而為鄉村振興戰略下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指明了方向。在此背景下,立足于新時代農業農村發展面臨的新問題、新情況,深入研究馬克思地租理論,對全面實現鄉村振興,推進農地“三權分置”改革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馬克思在其經典巨作《資本論》中,對資本主義地租的性質、生成、分類等內容作了豐富且精辟的論述。他認為,資本主義社會土地所有權制度是從封建社會的私有制演變而來,創造了以地租來實現土地占有者的經濟形式[1]851。因而,資本主義地租就是土地所有者以土地的使用權為憑借,向資本家索求超過平均利潤以上的一部分剩余價值。馬克思還明確提出:“資本化的地租即土地價格,資產階級地租在本質上就是勞動者創造的剰余價值”[2]882。可見,資本主義地租反映了土地所有者以及農業資本家共同剝削農業工人、讓其創造剩余價值的經濟關系。
盡管馬克思是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框架下對地租進行研究,但它所蘊含的科學性不會因為社會制度的變遷和時代的演進而發生變化。長期實踐證明,以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為指導,堅持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總會煥發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大地上的勃勃生機。新時代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同樣也離不開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正確指導。因此,運用馬克思地租理論指導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有其內在的邏輯性。對于當前農地“三權分置”的改革實踐,馬克思地租理論提供了如下三個重要啟示:
首先,必須賦予農民穩定且明晰的承包經營權。根據馬克思地租理論,土地所有權與土地所有者分離是地租形成的客觀條件,這表明,在“三權分置”過程中,賦予農民穩定且明晰的承包經營權,有利于保障農民的土地權益不受侵犯。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第二輪農村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長三十年,這就使農民有了穩定的預期,給他們吃了定心丸,取消了農民對土地經營權得不到保障的顧慮,從而有利于促進農地“三權分置”的改革進程。
其次,必須堅持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馬克思指出, 商品不能自己到市場上去,不能自己交換。因此,我們必須找尋它的監護人,商品占有者[1]103。“不管地租有什么獨特的形式,它的一切類型總有一個共同點: 地租的占有是土地所有權由以實現的經濟形式”[2]774。撇開資本主義土地私有制外殼,馬克思的地租理論同樣適用于我國。我國的農村土地是以集體所有制為前提,農地的所有權主體是村集體。在農村土地實行“三權分置”改革過程中,要堅守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的底線,只有明確土地所有權仍然為集體所有,才能保障農民集體土地所有權各項權能。
最后,必須形成有效的土地流轉價格機制。馬克思地租理論認為土地肥力與區位條件的不同會導致級差地租的差異,這意味著,土地的經營權進行流轉時,其租金要根據土地的實際情況作出合理評估。因此,為保證農地“三權分置”改革的有序推進,必須形成有效的土地流轉價格機制,建立健全土地流轉價格評估服務機構,有效維護農戶和經營主體雙方的利益。
鄉村振興戰略是黨中央基于對我國城市與鄉村的發展規律的基礎上提出的重大戰略,是化解中國“三農”問題和促進農村繁榮、農業發展、農民富足的治本之策。全面貫徹落實鄉村振興戰略,首要任務是解決農村土地問題,需要牢牢抓住農地產權制度改革這個牛鼻子。因此,穩步推進農地“三權分置”改革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現實之舉和客觀需要。
實現鄉村振興,促進產業興旺是重點。產業興旺要堅持質量興農的原則,推進農業的導向由增產轉為提質。提質的前提是農業生產規模化,發揮適度規模經營,融合農業科技創新。因此,需要做足做活農村土地的改革,通過農地流轉等方式放活經營權,為農村引入產業資本、提高農地經營效率和農民增收奠定了依托與基礎。產業興旺要堅持效益優先的原則,“三權分置”之后,將有助于新型經營主體發展規模經營,提升勞動生產效率和土地產出效率。農民集體不僅可以根據農地自然區位、成片地的經營需要進行規模化配置土地,而且可以不拘泥于農民身份,將土地分配到最能有效利用的主體手中,使農地得到有效利用。也就是說,農地經營主體變得更加廣泛,真正實現了農地資源的市場化配置,讓農民集體所有權與市場經濟得到完美接軌。
實現鄉村振興,提升鄉村人氣是重要條件。十九大報告中提出“保持土地承包關系穩定并長久不變,第二輪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長三十年”[3]31,這對于農民和外來農業經營主體來說可謂提供了一顆“定心丸”,并為鄉村人氣的提振支出關鍵一招。首先,如今大多數農民選擇離開農村土地到城市尋找工作,當有一個穩定的農村土地承包關系時,不僅可以激勵農民將閑置土地進行流轉,保證農地不會拋置荒廢,還能給予外出務工農民適當的生活保障;其次,由于農村土地承包關系保持長久穩定,農民擁有相應的土地財產權福利,為進城務工農民的返鄉創業大計和組團發展農業生產方面提供了政策與資金支持;最后,穩定農村土地承包關系,通過權利分置鼓勵承包農戶將手中的土地經營權讓渡出去,為農業適度規模經營創設條件,吸引更多的企業與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到農村來。
實現鄉村振興,改善鄉村環境是關鍵環節。改善鄉村環境,規范放活經營權后的農村土地利用行為,一方面要求優化農村基礎設施,另一方面要求進行嚴格標準的農村發展方式生態化。在此前進行的農村土地流轉實踐中可發現,掠奪性開發、粗暴性利用土地的行為屢見不鮮,農村生態環境遭到破壞,農地用途被迫改變,這些都已經威脅到農業的可持續性發展。所以,在鼓勵放活經營權的同時,還要限制產業資本下鄉經營時帶來的非生態化方式,遏制為了利益而破壞農村環境的行為,著力改善農村發展環境,秉持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讓農村、農業進行可持續發展,這也是保證農村發展長盛不衰的秘訣。
農村土地“三權分置”改革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客觀需要,是一項關乎國計民生的重要工作[4]。然而,在當前的改革實踐過程中仍存在著農戶認識不到位、農村發展不平衡、經營方式創新不夠、農地市場不夠成熟等諸多問題,阻礙了農地“三權分置”改革的順利推進。
一直以來,農村土地都承擔著農民生產與生活保障的雙重功能,農民對土地有著強烈的眷戀與需求。大多數農戶認為土地是他們唯一的依靠、最后的保障,“以地養老”觀念根深蒂固,所以他們不愿意將土地流轉出去。另外,部分農戶不熟悉新的耕作方式,繼續保持傳統的粗放式耕作,依靠著近幾年國家對農戶的補貼,他們得到了一些小實惠,小富即安思想加深了農民守土的心理因素,更加不愿將土地的經營權進行流轉。
現代化的農業生產不是以單純的體力為基礎,而是體力和智力并重,并逐漸轉向機械化、智能化的農業生產模式。農民的文化程度相對較低,無法很好的解讀國家出臺的關于促進農地“三權分置”改革的相關政策;并且他們的經濟來源只單純依附于土地,對新生事物具有排異心理,這些原因導致他們不愿將農地進行流轉,或者即便流轉出去流轉時間也多為短期。土地是農村家庭生產主要的生產資料,是家庭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由于農戶的文化水平和科學能力有限,對農地“三權分置”改革認識不到位,無法合理對農村土地進行資源配置和充分利用,也就無法在改革中實現土地最大經濟價值。
黨的十九大報告將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進行了新的界定,指出新時代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5]10。從某種意義上講,發展最不平衡的是城鄉發展不平衡,最不充分的是農村發展不充分。新時代我國農業面臨的主要問題體現在:市場機制不夠完善,對農產品的市場需求預估不準確,導致農產品階段性供不應求和供過于求的情況同時存在;農民缺乏最新的關于農地方面的理論知識指導實踐;農村基礎設施建設需要和生態環境保護二者間難以協調;城鄉產業融合機制還需健全等。目前,既有發展快速的“百億村”,也有只有老人孩子留守的“空心村”,有些地區仍然沒有解決好農民種地效益低的問題,甚至土地撂荒現象依舊存在,誰來種地問題還擺在面前。這些現象都反映出了農村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顯然,現階段農村土地“三權分置”改革并不能完全解決我國農村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這需要農地“三權分置”改革與時俱進不斷完善與發展。
中國現行的農村土地“三權分置”改革是繼80年代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后的再一次制度創新。然而,要進一步完善農村土地“三權分置”改革,必須在適度規模經營上進行方式創新。我國由于長期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土地較為分散,沒有進行綜合開發。土地碎片化、小規模化經營問題依然存在。農業規模經營廣泛存在著經營資金不足問題,這就需要拓寬經營渠道、經營主體,創新經營方式。第一,農民與科技創新無法很好接軌,對互聯網的運用有待加強,需要配備專門的技術人員指導農民使用“農業+互聯網”型經營方式。第二,國家政策對農業方面提供的金融支持力度不夠,需要創新投融資機制,形成財政優先保障、金融重點傾斜、社會積極參與的多元投入格局[6]152-158。第三,目前農村適度規模經營形式較單一,需要使農業資源變成資產、資金變成股金、農民成為股東[7]45-48。
中國農地流轉市場起步晚,發展相對滯后。主觀原因是因為農民思想觀念陳舊,對新事物接受能力較弱;客觀原因可深究至我國目前農地流轉市場機制尚存許多不足。農地流轉還沒有形成完整的市場服務體系,尤其是缺乏健全的土地價格流轉評估機制,致使土地供求雙方的信息受阻、流轉渠道不暢, 農戶本應享有的土地收益最終難以保護,在很大程度上延緩了土地流轉的進程。
目前,中國農地流轉價格普遍偏低。根據馬克思地租理論中地租與地價間的關系可知,地價是土地權利和預期收益的購買價格,即地租的資本化。地租提高是因為低價上漲,低價上漲與農業的經營項目和經營收益有直接關系的。經營好的項目收益高,地租也隨之提高,經營不好的項目則反之,甚至有的項目由于嚴重評估錯誤,造成虧損,最終不僅給不起農戶地租還致使土地肥力下降。流轉價格難以確定,廉價轉包較為普遍,無償轉讓,甚至倒貼土地稅費轉讓的情況屢有發生。這樣的投資風險,使許多農戶對土地流轉望而卻步。
針對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農村土地“三權分置”改革中面臨的種種問題,要以馬克思地租理論為指導,結合新時代我國農業農村實際,采取有針對性的政策措施加以解決,從而加快轉變農地經營方式,提高農村土地的經濟效益,助推鄉村振興戰略的全面實施。
馬克思認為,財產最初無非意味著這樣一種關系:人把他的生產的自然條件看作是屬于他的、看作是自己的、看作是與他自身的存在一起產生的前提[1]491。由此可知,產權是隨著人類的產生而出現的,產權模糊不清將導致利益主體得不到保護。農業的利益主體包括集體、農戶、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他們共同構成了農地流轉利益分配結構。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國農地流轉產生的農業地租増加了農民的收入,使農民群體成為利益分配結構中的主體。
如何更好地保障農民作為利益主體的合法地位,關鍵舉措在于培育農民的主體觀念,讓他們有一個逐漸認識、接受、適應的過程。對此,各級政府要在堅持土地集體所有權的前提下,通過加強土地“三權分置”相關法律、法規、政策的宣傳,結合正反案例普及相關法律,提高基層干部和農民群眾觀念中土地依法流轉的重要性,認識到土地規模經營的意義和作用,引導農民自愿加入農地“三權分置”改革的隊伍行列中。農戶在提高自我能力的同時政府也應提高相應扶持力度,使他們更好的融入市場、增加收入,弱化土地的社會保障功能。
馬克思指出,地租是土地所有者通過對土地所有權的壟斷所獲得的收益,但是收益的多少,并不是由土地所有者所能決定的,而是依靠市場競爭來決定。如今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提出,農地市場化己成為必然趨勢,唯有完善農地流轉市場機制,才能有效維護農戶和經營主體雙方的利益。
第一,健全土地流轉價格機制,設立土地流轉價格評估服務機構。依據馬克思地租理論可知,即使兩塊面積相同的土地,其等級不同,所產生的利潤也就不同,這主要取決于這塊土地所處的地理位置和土壤的肥沃程度以及后期對該土地的追加投資。土地流轉價格評估服務機構必須具有公益性,不應具有市場功利性質,并且在價格評估過程中始終保持客觀和公正,不由基層政府代勞,嚴防其在價格制定和交易過程中,因為自身追求政績工程而損害農戶的合法權益。
第二,完善農地流轉中的金融市場,為流轉過程中的資金需求保駕護航。農業是一個高投資但受益慢的行業,具有一定風險性。現代化農業經營模式大都采取集約化、規模化、機械化生產,需要經營者有大量的資金支持,一旦資金周轉出現問題,必然影響農業經營。政府方面,需要改革金融機制,使金融產品多元化、政策上多向“三農”傾斜。通過改革農村信用社,發展小額信貸、長期信貸等形式,滿足更多農戶的貸款需求,同時完善土地承包經營權抵押貸款的具體實現形式,讓優惠政策發揮應有效能。農村集體方面,可以根據當地情況,發揮集體優勢抱團發展, 包括人力、物力和財力,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馬克思地租理論揭示的是市場經濟的一般規律,對于完善農業經營制度和推動鄉村經濟發展具有重要的指導作用。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這就要求開展智慧農業,建立農業經營創新激勵機制。
第一,規模化經營激勵。各地政府根據各地歷年農地流轉情況及經營標準化農田大小的情況,制定符合當地情況的規模化經營標準,并設立專門的考評小組對達標的經營主體給予除原本的惠農補助外,再獎勵一定金額的農業基礎設施建設補助資金。
第二,產業化經營激勵。首先,在農業產業化經營體系內,支持農業生產基地作為生產原料的第一車間,向加工企業提供原料。其次,建設農業產業化示范基地,從開發、生產到經營市場消費的終端均以農產品為目的,生產環節緊緊相扣,種養加、產供銷和服務等各產業鏈相互聯結,從而達到整體效率的提高和經濟效益的增長。最后,鼓勵農民以承包土地經營權等方式入股農業龍頭企業,分享產業鏈增值收益[8]12-16。
第三,農村新型企業發展激勵。鼓勵農村企業集群創造出具有知識產權的產品和技術,使農村企業集群更具規模化、品牌化和國際標準化,提高中國現代農業的國際競爭力。推進龍頭企業轉型,實行“企業+基地+合作社+農戶”等模式發展規模化生產,促進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全產業鏈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