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永慧
(四川美院,重慶 401331)
委拉斯貴支的作品《宮娥》為我們開創了一個觀看者“在場性”的先例,因為在這幅畫中表現出了明顯的觀者與畫中人物位置同一性。這樣,觀者在欣賞這幅作品的同時也具有了某種表現觀念的可能性。透過這幅畫的表象而得出的一種觀念性的體驗,表象的實在的內在在超越了觀者的視角并得出與畫本質的內在,即是觀者在觀看這幅畫作時感受到的自身位置與模特重合并且觀者并非模特本身并超越于模特及畫面并感到在場性的一般內在所得到的精神上的滿足。
作為以古典繪畫為個人特色的龐茂琨老師,委拉斯貴支是他最為熟悉的畫家,在他的這一批作品中我們明顯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傳承與向古典大師對話的性質。但在這表象的背后還隱藏著更為深刻的觀念性的意義。這種觀念性的表現手法以多重空間鏈并置引發的作者本身與古典人物敘事式的在場性,借由這種方式傳達出他的新的觀念。觀念本身并非單指畫家本身作畫的意圖與思想,它還包含觀者對所做繪畫的理解與吸收。
在最新作中《折疊的伊甸園》系列中我們可以發現與以往不同的特點,一、現代人物出現在畫中;二、現代科技介入畫面;三、裝置作品作為架上繪畫的延伸而具有了對架上繪畫的深度解讀性。四、對經典名著的借用與解構。
1、 現代人出現在畫中。“現代人物置身于古典繪畫當中并以一種參與者的角色成為畫面中的一部分。而且現代人物的出現并沒有打亂原有畫面的敘事結構,反而他所引起的對比使整體畫面更具有當代性。因為現代人物的出現與經典名畫中人物形象的人格關系是對等的,畫家沒有像拉斐爾處理《雅典學院》中將自己安排在畫面一角,僅僅將畫中古代人物當做重要人物這種方式來進行創作的”①。
2、 現代科技介入畫面。例如《直播現場》中的無人機以及照相設備;《納西索斯的新世界》中納西索斯帶著3D眼鏡注視水中的倒影,人是完全沉浸在虛擬的世界中的狀態;《折疊的伊甸園》中對亞當夏娃畫進行改造,使它們具有機器人的成分;《依瑪烏斯的新菜單》中將原作中的食物換成了二維碼,觀眾通過手機掃描二維碼這一媒介參與到畫面中,觀眾通過手機看到畫面中隱藏的虛擬空間。這種用現代人對未來科技發展的想象對古代經典繪畫的解構,不僅將古代——現代——未來這三個時空聯系起來,而且將虛擬與現實相結合,構成了具有多重空間并置的藝術作品。畫面中二維碼掃描后生成的作品具有獨立的藝術作品的特征,這種特征使這件作品具有雙重敘事邏輯,也就是經典繪畫與現代元素的對話——虛擬空間的內容與畫面本身的意義相結合。
3、 裝置作品作為架上繪畫的延伸而具有了對架上繪畫的深度解讀性。《母與子》是龐老師為數不多的的非架上裝置作品,在這幅作品中科技隱含的內在人格遠超越于同一時期的架上繪畫。在這一幅作品中作者營造了一個空間,在這個空間的墻上只有一幅作品《圣母與圣子》,畫面下方有很多充電接口,地上有很多掃地機。當掃地機沒有電的時候,它會有組織的一個一個充電,不會發生擁搶,這樣這一作品所代表的科技就具有了更深刻的人格內涵。畫面中母與子象征著實體空間與掃地機,母與子的哺乳關系對應掃地機不斷充電,掃地機被“弱人格化”。觀者可以進入這個空間,這個空間不再是畫面中或者是虛擬的,它已經成為現實的一部分。人們進入其中掃地機并被掃地機識別后會主動躲避,象征著掃地機具有一定的“社會組織性”,但這種社會組織是由人創造的。在被賦予“弱人格”的假設下的被動的社會組織,這里的“社會性”可以說是一個在以有秩序基礎上的生態系統。這樣我們就能引出科技的出現它所代表的問題。
4、 對經典名著的借用與解構。對經典的借鑒挪用甚至解構是繪畫中深入學習的一種方式,經典繪畫之所以經典在于它本身符合各個時期人的需求,不論是美學上、思想上的。現代人在選擇經典的同時就是一個經典當代化的過程。畫家借用古代的圖式與現代圖示拼合在一起所形成的矛盾為特征,間接地引出自己的觀念。古代經典繪畫圖式是一個被營造的舞臺,它是對當時那個社會高度凝縮后呈現出來的狀態,當現代畫家對它進行改造,其實是現代人對經典的懷念以及對現代社會的憂慮。
從以上分析可以得出,畫家本人、現代人物及科技的在場引發出兩個對比,古代與現代時空的重合引發出觀者視覺感受上直觀的強烈的對比;在思維層面,上人創造的科技與神話中神創造人的對比。前一個對比具有表象的結構分析,后一個對比較之于前一個更具有超越一般意義上的含義即是觀念本身。
古代與現代空間的重構引起的強烈對比是兩種不同敘事的重新組合,即一般內在邏輯——多重敘事鏈并置使得現代空間與古代空間重合,并引發出虛擬空間的出現。觀看者并不僅僅只是畫中主體人物活動的觀看者,而且參與其中。這種間接性的“在場”導致畫面內部空間與外部空間鏈接的通道通過科技的方式合二為一。例如《依瑪烏斯的新菜單》這幅畫作品,幾個古代人物圍著桌子坐,桌子的中間出現了本該屬于現代社會的二維碼,現代的觀看者通過手機掃描二維碼這一行為與畫面發生關聯,看到了原本應該呈現在畫布中的物品,有趣的是原本應該是面包、紅酒的物品被人體器官所代替。通過對這一繪畫的解讀,畫面中的科技成分從單一的,無智慧的發展為群體的,有人參與的并具有社會性意義。
在現代繪畫的領域中進行智性及一般體驗的同時,繪畫圖式本身元素都可以被當做一種純粹的直觀的把握對象,繪畫中表現出來的圖式與內在敘事邏輯是絕對的被給予的關系。繪畫的本質在于畫家通過繪畫這一方式進行思維表達,本質的思維觀念即是超越繪畫圖式本身的認識。透過繪畫表征去深入挖掘表征背后作者所表達的意圖,并引發觀者發揮主觀能動性去闡釋,進而引出繪畫本身所代表的觀念性的思維。宗教中人是由神創造出來的,自然科學表明人進化來的。當科技發展到一定高度,智能便出現了,而且智能在某種程度上優于人類。智能是對人自由意識的打破,它是人類創造的“生命”,猶如神創造了人。如《折疊的伊甸園》中的亞當與夏娃。作者將原畫中的亞當與夏娃處理成機器人,象征智慧的蘋果處理成具有現代智能象征的藍色。在宗教中亞當夏娃因偷吃智慧果實而被驅逐出伊甸園。作者在創作這樣一幅被智能改造的新亞當夏娃是否暗含著同樣的結局?作者并未給出明確的答案。但是通過《母與子》中人與掃地機的互動大致可以理解到作者的期望,人與智能的和諧相處。
龐院長創作這樣一系列作品,他所用的內在邏輯是對不同空間、不同緯度的物質進行不同的組合與重現,作者本身形象雖然呈現在畫面中但其思維仍處于旁觀者的視角。畫面元素的組合具有敘事鏈接,具有一定的明證性,但并未將內在的本質直觀呈現,而是將其內在性通過架上繪畫與裝置的并用,觀者通過對畫面及裝置的深度直觀的在場性解讀推理出來,這種開放式的思維的解讀來自于觀者對繪畫及他對畫面的深層解讀。也許在龐院長的繪畫中似乎存在著古典表象的表象空間的限定,事實上,其表象旨在在所有的構成要素中表象自己。
注釋:
① 邵永慧.龐茂琨油畫創作中空間類型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