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故事的園子最美

幼兒園應該是什么樣子的？像花園？像樂園？對于梅村幼兒園來說，也不完全是，只要你走進它，漫步園中，隨處就能聽到孩子、老師用每一天講述的活生生的故事。

環境里流淌的靈動

或許你一下就會被梅幼的大門所吸引，五個大小不一的半圓形，不禁讓人遐想：一群大象？幾塊巧克力？……設計的初衷是園花——梅花的五片花瓣，可老師并沒有把這些告訴孩子們，一次次的漫步駐足，孩子產生了很多奇思妙想：“像好多大大的漢堡”“像一座座小橋”“像《艾瑪與風》里面鼻子勾住尾巴的一群大象”……有些孩子用畫筆表達著自己心里的那個園門：一座藏有寶藏的沙丘，等待大家去挖掘;一個個樹冠，安靜地等候“小鳥們”的停靠;一朵朵浪花任由寶貝們勇敢探險，乘風前行……原本“五片花瓣”被暢想出太多的奇妙。每天，孩子們步入幼兒園，仿佛是先與它們來個親密的擁抱。

進門的圓形花壇里鋪著草，堆放了一些四不像的渾圓石頭。可在孩子們眼里，總有很多生動的畫面：老師、媽媽張開了懷抱，等著自己撲上去;三三兩兩的小伙伴，趴著，坐著，牽起手，說著悄悄話;梅荊園剛剛挖出的“土豆”到中心園來做客了……

園內的好些景觀早就在孩子們到來之前就存在，但每一個孩子與它們相遇時，我們都愿意等待他們用自己獨特的方式來理解和吸納，讓每一樣固化的東西在他們心里成為故事，幻化成生動的形象，情不自禁喜歡上它。

當然，園子里的一景一物，孩子們也可以根據當下的需要自由創意。小山坡上那棵一人高的盤槐，垂掛著枝條，猶如一間綠色小屋。孩子們去“車行”滾來輪胎，去“木匠行”搬來木樁……這兒儼然成了一個原生態“綠色書吧”，“桌椅”“沙發”也會被不斷地變換擺放的位置，不斷地改變組合的樣式。每一個晴朗的日子，常常有三三兩兩的孩子在這兒專注地享受那份悠閑。

從門口到教室的路太繞，孩子們自己選材料，鋸木頭，用木樁鋪成了一條“梅花路”。每天來園或放學，他們總是歡快地走過這段不長的小路，卻留下一句句稚趣的小詩：梅花路有高有低，像一朵花，一艘小船;如果這條路能鋪到我們家就更好玩啦;梅花路像是一列小火車，和旁邊的石磚路連在一起，感覺能去很遠的地方;走在路上覺得自己像要走進大森林里啦，去探險……每一個成人走過這段小路，也會不禁蹦跳起來，仿佛回到童年的樣子。

還有草地上那時而分時而合的石板路，是孩子們的“托馬斯小火車鐵軌”，兩側搭建的大型工字磚，是一個個各不相同的站臺;擺上幾個大樹根，又成了孩子們的“潘多拉星球”;水泥路面鋪成紅色瀝青，那些黑色的窨井蓋特別醒目，孩子們用畫筆畫上繪本故事中的人物，讓每一個井蓋都在講述精彩的故事……隨著孩子們活動的不斷展開，空間場景有了新的故事情境、童話色彩，置身其中的每一刻，孩子們都樂此不疲。

活動的環境，幼兒始終有權利根據自己的興趣和需要，以及自身的發展水平自主地對它進行改造或完善，并在活動的過程中自主探索、創造和表達。幼兒園環境中的點點滴滴，因為孩子們的存在、相遇變得分外靈動，它與孩子們一樣，每天都活潑潑地生長著。

生活中玩味的精彩

活動室的走廊上，掛著許多有意思的名字“小吃貨”“梅梅郵政”“木匠行”“淘寶街”……原來一個教室及走廊就是一個游戲“主題餐廳”。園子里二十多個“主題餐廳”，每天都在烹煮著屬于自己的故事。

“小吃貨”把游戲視角放到了幼兒園食堂，午餐和點心的食材就是“小吃貨”的游戲主材。就在幫食堂“挑、揀、切、刨”的過程中，幼兒認識了常吃的蔬菜，鍛煉了動手能力，甚至會把各種食材創意搭配……它們經過食堂烹飪再次來到餐盤時，和幼兒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少幼兒平時不吃蔬菜，卻因為是自己加工的，吃得津津有味。游戲在孩子的生活中產生著意想不到的影響。

“梅梅郵政”的主要任務就是把門衛的報刊、信件和快遞送達各個辦公室和教室。幼兒在發送的過程中常常出錯：丟了信件、送錯了教室，更有甚者回不到自己的教室。為了更好地完成任務，幼兒在老師的支持下不斷完善快遞“設備”，郵包、快遞箱、簽收單、郵遞地圖一一誕生了。分送的過程中，幼兒自己整理歸放東西，當面交貨，確認簽字。從“梅梅郵政”到園內各室，不同的孩子會有不同的路徑，即使同一批孩子每次送遞的路線也會大相徑庭。一次次送遞，孩子們熟悉了幼兒園分布，相識了更多的老師和伙伴，欣賞著路邊相遇的草木……大班幼兒還會自己規劃走哪條路最近，如何行走既能把東西送到又不走重復路。每一次的投遞，幼兒帶著真實的任務在探索中獲得直接經驗。在這個過程中，幼兒不斷地獲得成就感，更激發了他們游戲的欲望和興趣，幫助他們逐步形成獨立探索、勇于嘗試的能力。

為了讓各個“主題餐廳”的游戲實現對話和溝通，幼兒園在全園的中心地帶設立了“淘寶街”，發行了幼兒園自己的歡樂幣。各“主題餐廳”游戲的材料，可以到這兒購買;創意的作品，可以到此處出售。“買賣”的過程，實現了以物品、歡樂幣為載體，幼兒與幼兒真正地交流、協商和互動。

“木匠行”游戲，一開始僅僅是簡單的敲敲打打，幼兒反復地玩著單一的鋸木條、釘木塊的游戲。這些“四不像”要在淘寶街換得歡樂幣，幼兒賦予了它們豐富的解讀：三根木條一釘，就是一架飛機;圓木板四角釘上木塊，就是一只烏龜……這些充滿創意的原生態作品，因流通而變得彌足珍貴。“淘寶街”的顧客有了個性化定制的要求：大4班需要鋪路的木樁，大6班需要繞毛線的框架，大2班需要爬樹的梯子，生態園需要鴿子住的房子，玩樂池需要篩沙的三腳架……陸續而來的訂單，讓“木匠行”游戲不斷升級，從簡單的敲敲打打發展到將不同形狀的木頭進行復雜的建構和組合。至此，這一流通場更讓每個“主題餐廳”的游戲互動起來，帶動了整個幼兒園游戲形式和內容的不斷豐富。

“主題餐廳”的游戲內容和材料大多就是幼兒園生活最真實的存在，孩子們在這樣的空間里自然地交往，自由地互動，自主地創意，玩味出那份獨有的愉悅。

尋常間生長的意義

江蘇省教研室編著的《幼兒園綜合活動課程》是我們主題活動的課程藍本，但我們常常因為園子里的尋常事件，形成更適宜幼兒成長的、獨屬于我們的主題活動，生長出別樣的意義。

去年秋冬，幼兒園種植了一些梅花，一到早春，梅樹的枯枝上便長出了黑色的突起。戶外活動時，孩子們見到了甚是好奇，聚在樹下把那“黑苞”一個一個剝下來。老師見到這番情景，及時制止，并詢問孩子們為何要剝？原來孩子們以為是樹枝上長出了“黑蟲蟲”。老師建議孩子們把這些剝下的“黑苞”帶回教室，還特意找了干凈的盒子把它們藏起來，并引導孩子們天天去看，盒子里的“黑苞”和樹上的“黑苞”都會變成什么？隨著時間的推移，盒子里的“黑苞”慢慢枯萎了;而樹上的“黑苞”探出了紅點點，開出了美麗的花，而這一過程，被孩子們每天用畫筆真實地記錄下來。預設的春天主題活動，因為遇到“摘花苞”這件尋常事，老師引領著幼兒持續地觀察、體會、探究，在實踐的過程中了解了梅花的生長過程，欣賞了梅花的獨特之美，真實體悟到自然的生命魅力，而保護花木這樣的育人價值更是在潛移默化中得到了落實。

因為對梅花的持續關注，身邊更多的梅花也引發了幼兒濃厚的興趣。梅里古都的梅林、梅村主干道兩旁的片片梅花、小區里的叢叢梅花……一路尋梅，讓幼兒有了共識：梅村處處有梅花，而且有“梅”的路名、橋名、小區名隨處都是。這又源自什么？這進一步激發了孩子們探究梅村歷史與文化的興趣，泰伯典故，梅里民俗，紛紛進入了他們的視野。

教師通過關注孩子的行為，用專業的眼光捕捉尋常事件的生長點，在預設的基礎上及時調整、拓展、生發，形成一個個連續的活動過程，讓孩子從中獲得清晰的認知、真切的感受、不同的意義。

新學期，有一個班的家長對換了的兩位老師和懷孕的保育員有意見，直接到園長室“抗議”。老師就帶著孩子們去園子里找原來的許老師，雖然分開了，但可以繼續一起做游戲、講故事，做永遠的好朋友;休完產假剛回來的房老師讓孩子們觀察自己有了什么變化？她把自己寶寶帶到了教室，讓孩子們感受生命的奇妙;保育員阿姨懷了二胎，孩子們知道后居然試著照顧她。

教室安裝了新的飲水機，孩子們夠不著;老師張貼著的照片被人涂花了臉;走廊上的菊花被小羊吃了……我們努力地從最日常的教學現象中發現有價值的問題，并分析其內在的原因與需要，建立與課程活動鏈接的通道，及時給予支持性的回應，同時注意在這個過程中給予幼兒自己嘗試、探索的時間與空間，幫助幼兒建構屬于自身的思想與意義。

評價里萌發的蓬勃

在園子里底樓的通道內，孩子們的照片貼了滿滿一墻，每一個人都舒展著燦爛的笑容。仔細看，每張照片下都有不一樣的獨白：“我的眼睛最最亮！”“我的滑板車像風一樣快！”“我的小手真能干，穿脫衣服我最行！”“我用甜甜的鄉音把幼兒園夸到電視臺去啦！”……這是獨屬于梅幼的“小善秀”。

“善秀”，即佳穗，我們覺得更是飽滿的種子長出好的幼苗來，幼兒園的孩子何嘗不是這樣的一種狀態。而每一棵幼苗的成長都有著無限的可能。我們就以“發展幼兒潛能，使之不斷生長”為目標，把對每個幼兒的評價嵌入生動的活動情景中，構建發展性評價機制——“小善秀”評選，幫助幼兒在原有的經驗水平上獲得新的提升。我們涉及生活、學習的各個領域，幼兒自主申報，確定項目，過程評比，評選的意義在于看到孩子的成長過程——原本不會的學會了，原本不行的變行了，原本的強項成了真正的特長，這是一個屬于梅幼孩子的成長舞臺，他們在這里收獲著快樂與自信。

上半年是“小善秀”評選的彩色季，評選內容每年都有新變化，至今已有超市購物、系鞋帶、識別汽車標記、說“梅里童謠”等近40項內容。看見伙伴們都報名參加蹦蹦球比賽，“老師，我想成為‘活力小善秀，要報名參加蹦蹦球比賽！”籽言小朋友的想法很簡單。雖然籽言還蹦不起來，但看著孩子渴望的眼神，老師和父母都鼓勵她去試試。因為羨慕，就去嘗試，蹦著蹦著，孩子就發現了自己真的行。比賽結束那天，家長和孩子陸續離開操場，籽言腳上還套著蹦蹦球，邊走邊跳，跟在隊伍最后向教室走去。那快樂的、意猶未盡的樣子定格成了園子里最美的背影。

但也有一些評選項目報名幼兒寥寥無幾，甚至人數為“一”：一個孩子報名魔方展示，我們靜候他還原整個三階魔方、金字塔魔方和鏡面魔方;一個孩子報名象棋比賽，我們邀請他媽媽來對弈;一個孩子只敢背對觀眾演唱，老師、伙伴陪著一起表演;姐姐的腿腳不好，雙胞胎妹妹拉著手一起走完全程……我們始終堅守——這個舞臺并不是要讓孩子們一決高下，而是幫助孩子們擁有夢想，展示自己。只要孩子有愿望，梅幼都會給他們一方“田地”，在輕松愜意的氛圍中讓夢想慢慢長大。

下半年是“小善秀”評選的禮儀季。小5班的不少寶寶每天上學都會拖到很晚，按時到園的孩子就可以給自己畫個大笑臉;中2班的小朋友午睡時總睡不著，孩子們一起討論可以這樣來努力——晚上早早睡，白天多運動，睡前先小便，躺著靜靜睡;大3班的小朋友總喜歡到處跑，“奔跑”“不奔跑”成了全班小朋友關注和審視的共同話題……每個班的孩子和老師總能正視自己的缺點或問題，給自己定個小目標，在一天天的努力中去改變和完善自己，讓評選的過程與生活準則的學習、習慣的養成有機融合，評選只是為了當下和未來更好的生活。“小善秀”評價的重點不在于技能目標的達成度，而是要不遺余力地去尋找幼兒種種發展的可能，透過兒童的“現實性”去創造新的方式，讓兒童在其催發下冒出蓬勃的新芽。

歲月中匯聚的溫暖

跟別人不一樣的是，我們把園史室建在了連接前后教學樓的通道內。每一個徜徉其間的人，都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我們的歷程，我們的榮譽，我們的一個個精彩瞬間……

正中的櫥窗內陳列著不同角色的人寫下的園訓“人事相善”。有著名教育家顧明遠老先生的親筆題詞，有校友、家長、本園教師的書法作品，有孩子的臨摹描畫……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筆觸表達著對園訓的理解與認同。在孩子們的眼里，沒什么比“我們在一起”更好表達自己對“人事相善”的理解了，旁邊的照片墻上滿是孩子們稚拙的筆觸：鴨媽媽后面跟著鴨寶寶;熱水瓶、杯子排排坐;餐桌旁兩張桌子，餐桌上兩碗米飯，就這么擺放著……還有那么多似乎看不懂的畫，撲面而來的卻是溫馨的氣息。

“善就在身邊”“快樂走起來”“奔跑吧，伙伴”……六屆“梅之韻”文化節作品都被一一陳列著。它們用不同的主題、不同的方式傳遞著我們“人事相善”的豐富內涵。第六屆的文化主題就是“我和我的幼兒園”，照片中講述的是梅幼人一路尋訪那些健在的，與梅幼有絲縷關系的老人，聽他們講述曾經的歲月。翻開的梅村志上赫然寫著“梅村中心幼兒園創辦于1928年2月（民國17年），當時是無錫縣第四高等小學附設幼稚班”。華根泉老人，他清晰地回憶起1950年讀梅村幼兒園的情景，走上一級級臺階，跨進一間地板房，一排架子上放著玩具，小李老師教孩子們“白相相”。近70歲的沈南興老人回憶起1957年讀幼兒園時的情景，甩著兩條長辮子的沈老師教自己做手工，帶自己唱著歌……94歲高齡的滕宗翔老師，在題板上畫出了當年小學和幼兒園的位置，道出了小李老師的全名——李鈺清，并夸她是“一流好老師”。86歲的梅小老校長倪炳興回憶起自己的老同事嚴國方，與剛到幼稚園的沈全珍相戀、結婚、生子，而她正是沈南興口中的長辮子老師……老校友趙立民、呂鳳齊，讓我們一直把梅幼確鑿的樣子推進到1943年。一路的尋訪，活潑潑的人，活生生的事在我們眼前一一呈現，那里有燦爛的笑容、純凈的童年，有蓬勃的朝氣、美好的青春，有完全可以觸摸的溫度。

我們沒有尋訪到任何出自梅幼的大師名家，也沒有撿拾到任何擲地有聲的金句，聽到最多的僅是一些日常的講述：和高嵐奮老師同事的三位老師都離幼兒園挺遠，尤其是孫老師，腿腳不方便，高老師就成了每天最早一個到園，最后一個離開的人。謝志明說，孫老師的表情最有意思，天天像喝到桂花糖粥一樣，說起話來有點花腔女高音，又甜又柔。蔡紅艷記憶里，老師教自己懂禮貌、愛干凈，小朋友之間要友好，每次去鄉下奶奶家，村上人都是嘖嘖贊嘆。蔡志真印象最深的，則是折了院子里的花，欽老師和藹的目光看了自己好久，卻輕輕地說了一句：“下雨呢，回教室去！”可讓他明白了，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淳樸、友善、和諧，一直都是梅幼的尋常。

前兩天，新加坡的客人來園參觀，即將離開的時候，老師隨口一句：“把我們驕傲的小背影面對著客人”，很快讓孩子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活動中。一個小小的細節，卻讓每一位來到這個園子里的人深深地感受到“人事相善”的力量——人和人，人和事，事和事，彼此交好，互為能量，不斷生長。

如果你來到梅幼，孩子們依然在講述著園子里的故事：大草坪上鋪一條汀步小路，一塊汀步石就寫上一個年份，時間仿佛在訴說梅幼90年的漫漫歲月，這是孩子們送給梅幼的“時光小路”;走廊里用盒子搭一列90節車廂的火車，每一節車廂里都裝上最美好的禮物，這是孩子們送給梅幼的“幸福列車”;爬山虎掩映的圍墻上，大班孩子們用五彩的畫筆畫下了自己，整整90個，這是大家一起給梅幼“過生日”……

（曹玉蘭，無錫市梅村中心幼兒園，224112）

責任編輯：趙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