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盧龍縣方言代詞“哪”的考察

張 璐 宋 茹

（河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24）

一、引言

王力先生把漢語方言分成五大支，每支下面再分若干小系，盧龍方言屬于冀 魯官話區保唐小片。筆者所討論的盧龍方言指的是盧龍縣城以及縣城附近的鄉鎮方言，是縣城及附近鄉鎮人（不包括靠近昌黎縣的石門、劉田莊等地區，因為盧龍縣南片與北片的方言差異還是很大的）正在使用的口語表達方式。盧龍方言的聲母、韻母和聲調在數量上同普通話一樣，聲母21個（不包含零聲母），韻母39個，聲調4個，由于我們主要研究的是方言的詞匯、語法，因而在這里對語音面貌不做細致地描述，只對一些特點進行舉例式地說明，以供讀者了解。聲母方面，盧龍方言中的舌尖前音與舌尖后音混讀，如“殘”讀成[?an]35，一些零聲母開口呼的字讀成帶有聲母[n]的字，如“餓[n?]51”、“襖[nɑu]214”等，韻母方面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沒有卷舌，聲調方面，大部分普通話讀陰平的字在盧龍方言中讀成陽平（如“招笑”“知道”），個別讀成上聲，連讀的時候尤其明顯。下面我們重點研究盧龍方言中的不定指代詞“哪”，目的在于對其語言形式和語法功能進行客觀的描寫與歸納，呈現盧龍方言的特點與風貌。

普通話中有指人的不定指代詞“誰”和指地點的不定指代詞“哪里”，盧龍方言，不同于普通話，有一個代詞“哪”，兼指人、物、地點和時間，但是讀音和表現形式有所不同，下面我們就這兩種形式進行描寫和解釋。

二、盧龍方言中的“哪”代詞指人

指人的時候，“哪”讀為[na]214

1.問人?？芍敢粋€人，也可指多人。

（1）做主語。

哪是你們老師？

剛才哪來找我了？

你們哪見過駱駝？

夜黑家哪沒關燈就走了？

（2）做賓語。

你知道他是哪？

只能選一個人，你選哪？

這次去旅游的都有哪呀？

你是哪呀？/你哪呀？

（3）修飾名詞，通常帶“的”；用在親屬稱謂前，可不帶“的”。

這是哪的書包？

哪的筆記本？

比一比你倆哪高？

他是哪的妹妹？/他是哪妹妹？

2.指不能肯定的人，包括不知道的人，無須或無法說出姓名的人。

看看哪來我家了？

不問哪對哪錯就瞎罵人是不對的。

沒哪給你打電話。

這里好像哪來過。

這是哪家的？/這是哪的？

呦，這是哪家的閨女，這么俊！

3.任指，表示任何人。

（1）用在“也、都”前，或“不論、無論、不管”后，表示在所說的范圍內無例外。

哪也知不道他干啥去了。

干活的人，哪都不想落在后頭。

哪也不知道這雨啥時候停。

無論（不論、不管）哪都得按規矩辦事。

（2）兩個“哪”前后照應，指相同的人。

哪后吃完哪洗碗。

看看哪合適就讓哪當。

哪想好了哪來回答。

有時第二個“哪”可改用“他”

哪厲害，就讓他來。

（3）兩個“哪”指不同的人。多用于否定句。

他們倆半斤八兩，哪也不比哪強。

這倆人哪也不認識哪。

此外，還有一種類似習語的用法，往往表達成“哪知道”“哪道”。表示出乎意料，有時也表示不滿的情緒。

大伙兒還都不相信，哪知道這事兒還真是他干的。

本來身板還好好地，哪知道才幾天就倒了。

哪道咧，會成這樣。

三、盧龍方言中的“哪”指代詞指物、時間或地點。

（一）表示疑問或虛指、任指

用在“數量[+名]”前，數詞為“一”的時候常省略。在這種情況下，讀成[nai]214。

1.用于疑問，表示要求在同類事物中加以確指。

老張哪天回來呀？

哪個本兒是你的？

你想吃哪（一）家的飯？

哪幾個房子沒人住??？

2.用于虛指，表示不確定的一個。

哪天你來我家嘮嘮嗑。

3.用于任指，表示任何一個，后面常有“都、也”呼應，或者用兩個“哪”一前一后呼應。

哪個色都行。

這幾個衣裳哪個也不合身。

喜歡哪個買哪個。

4.用于疑問，表示要求在同類事物中加以確指。

哪（個）是你家？

哪本書是你的？

在連用兩個或多個的小句中做主語，前邊的謂語動詞是否定形式。

孩子還小，分不清哪個是左腳，哪個是右腳。

老王第一次來北京，不知道哪面是東，哪面是西。

（二）代詞，代指地點

指地點時，“哪”的讀法也不同于前兩種，類似于普通話中的“哪兒”，但是，正如我們前文所說的一樣，由于盧龍方言中沒有卷舌，所以讀法上也不同于普通話中的“哪兒”，讀為[na?]214，這里做以說明，下文中的文字仍用“哪兒”來表示。

1.問處所。

（1）做主語。

你哪兒不得勁啊？

哪兒有賣這種樣式的家具？告訴我。

（2）做賓語。直接用在動詞后。

你在哪兒？

這是哪兒？

這會兒到哪了？

你上哪兒去呀？/你上哪兒呀？

（3）用在介詞后或直接用在動詞前

你從哪兒來的？

你現在在哪兒??？

小貓哪兒去了？

你知道你錯哪兒了嗎？

（4）修飾名詞，多帶“的”。

他是哪兒人？

你說的是哪兒的話？

這是哪兒的白薯？

2.用于虛指。

你夜個沒有到哪兒去過嗎？

知不道從哪兒來的人，把孩子領走了。

我好像在哪兒見著過她。

3.用于任指。

（1）后邊常用“都、也”呼應，前面可用“無論、不論、不管“等?！?/p>

在哪兒干活都一樣。

不管到哪兒，都拿著手機。

我夜個哪兒也沒去呀。

（2）前后兩個“哪兒”相呼應，表示條件關系。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4.用于反問。意在否定，沒有處所意義。也可換用“怎么”，但不及“哪兒”語氣堅決。

這點兒錢哪兒夠??？

我哪兒有你能耐呀！

5.單獨或重復用在答話里，表示否定。這也是一種客氣的說法。

你家孩子長得真好看??！——哪兒有，小孩兒都長這樣！

四、結語

北方方言相對于南方方言來講，特點確實不是很豐富，尤其是成系統的語音變化，詞匯、語法較之普通話的差別也確實不是很明顯，但是近些年來，由于方言的流失，語言學界開始進行了“語保工程”，學者們通過搜集、研究，也逐漸注意到了北方方言的一些特點。作為一名語言學專業的學生，同時又是河北人，多多搜集方言材料，尋找方言特點，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盧龍位于河北秦皇島，作為北方方言的一小部分，并不是如他人所說的和普通話一樣，毫無方言特點，筆者通過搜集、整理以及分析，發現盧龍方言中的指代詞“哪”，不管是在用法上，還是在語音上都與普通話有著較大的不同，“哪”在盧龍方言中有三種表現形式：盧龍方言中的“哪”代詞指人，指人的時候，“哪”讀為[na]214；表示疑問或虛指、任指，在這種情況下，讀成[nai]214；代詞，代指地點，指地點時，“哪兒”讀為[na?]214。

雖然，北方方言是普通話的基礎方言，但是，各區、各片、各點的方言都不會完全和普通話相同，只要善于發現，總會看到其獨有的特點。筆者也在隨時搜集盧龍方言語音、詞匯以及語法的特點，并且開始整理，語音特點不是很明顯，但是詞匯、語法方面特點還是很鮮明的，盡管目前還是屬于單個語言現象的搜集狀態，但是我相信這些小的發現也有它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并且堅信，會為方言的調查和“語保工程”貢獻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