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慧
摘 要:基于語料庫,本文采用共時與歷時研究相結合的方法,通過對歷時狀態的階段梳理和共時狀態的對比分析,揭示了量詞“種”的語義及其稱量對象的歷時演變特點與共時搭配面貌,分析了量詞“種”與其稱量對象之間的雙向互動、相互制約關系,較為全面地展現了量詞“種”的語義演變情況以及語義演變的影響機制。
關鍵詞:量詞“種” 歷時 共時 語義演變 影響機制
一、引言
語言在不斷發展變化,尤其在信息化時代,新詞新語不斷沖擊著傳統語法規則和結構,若是新用法使用較為普遍、可接受性較強并逐漸穩定,那么這種新生結構規則就會不斷豐富充實語言系統,這就是語言保持活力的表現。
張普先生在其論著《動態語言知識更新》中曾論述:“就語言的發展而言,歷時中包含共時,共時中包含歷時。對于語言分析,既要觀察語言的共時狀態,也要觀察語言的歷時狀態,這樣的觀察才是全面的觀察。共時狀態是語言的空間態,歷時狀態是語言的時間態,從時間與空間的雙重狀態來觀察分析,才是全方位的”[1]。語言永遠在變化是語言歷時狀態的重要特征,語言的相對靜止是其共時狀態的重要特征。基于這兩點,本文將語言的共時狀態和歷時發展相結合,從而全面揭示某一語言現象的發展變化軌跡。
對于個別量詞的研究,學界目前大都集中于用傳統結論對個別量詞進行對比研究,但是這一研究思路在一定程度上忽視了語言本身也在發展變化的事實,傳統結論也是需要不斷更新發展完善的。學界對于個別量詞的關注度較低,縱觀量詞“種”的演變軌跡,在當今互聯網時代,該詞語的確產生了與傳統用法不同的新變化。然而在量詞“種”的演變歷程中,互聯網時代“種”的新用法的研究仍處于空白狀態。鑒于這種情況,本文通過歷時與共時相結合的思路,考察量詞“種”的語義演變軌跡,揭示其發展變化的規律,并對其影響機制進行了深入分析,同時期望對其他同類別量詞的研究思路提供借鑒。
本文首先對量詞及量詞“種”的相關研究進行綜述;接著對量詞“種”的語義演變進行歷時考察與共時分析;然后揭示量詞“種”與稱量對象之間的雙向互動關系,并進一步分析量詞“種”語義演變的影響機制;最后對全文進行總結。
二、量詞及量詞“種”的相關研究
量詞是漢藏語系的重要特征,量詞的研究在學界廣為關注。學界對于量詞的研究大都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量詞的起源及發展研究(王力,1957/1980);量詞分類的研究(劉世儒,1965;趙元任,1979;呂叔湘,1979),其中呂叔湘(1979)主張將量詞分為九個類別,包括:個體量詞、集合量詞、部分量詞、容器量詞、臨時量詞、標準量詞、準量詞、動量詞;量詞搭配的研究(比如名量搭配研究、動量搭配研究等)(邵靜敏,1993/1996);量詞詞法研究(比如量詞重疊現象、量詞的修辭效果等等)(侯友蘭,1998)。此外還有從量詞語法化的角度對量詞進行研究的,將量詞放置于語法層面進行語法演變機制的分析研究。
本文是在對量詞相關研究的基礎上進行的,目前學界鮮有對于量詞“種”的專門研究,唯一一篇是王彤偉(2015)《量詞“種”源流淺析》,對量詞“種”從先秦到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歷史演變過程進行探究。然而,自魏晉南北朝至今又經過千年歷程,量詞“種”的語義在近代漢語、現代漢語中是否又發生了新變化?卻很少有人關注。本文運用語料庫語料調查、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研究方法,從眾多數據數據中觀察統計得出結論。值得一提的是,本文從當代新詞新語的主要發源地——微博,提取構式“有一種X叫Y”,在觀察統計量詞“種”與搭配對象的雙向互動中分析其語義的變化,揭示現代漢語量詞“種”的新興用法。
本文語料取自臺灣中央研究院中古漢語標記語料庫(http://lingcorpus.iis.sinica.edu.tw/middle/)、近代漢語標記語料庫(http://lingcorpus.iis.sinica.edu.tw/early/)、北京語言大學BCC語料庫(http://bcc.blcu.edu.cn/)以及通過計算機程序在互聯網中提取的微博語料。
三、量詞“種”語義演變的歷時考察
(一)“種”的字源考辨
《說文解字·禾部》:“種,先種后熟也。從禾,重聲。”段玉裁注:“此謂凡谷有如此者。邠風傳曰。后熟曰重。周禮內宰注。鄭司農云。先種后熟謂之穜。按毛詩作重。假借字也。周禮作穜。轉寫以今字易之也。從禾,重聲,直容切,九部。”由此可知,“種”的本義指“播種得早而成熟得晚的谷物”。后來,“種”逐漸引申出“種類”義。南朝顧野王所撰《玉篇·禾部》釋義:“種,種類也。”劉世儒在《魏晉南北朝量詞研究》中通過詳實的實例論證得出結論:“種”作為量詞是由“種類”義轉來的[2]。
(二)漢代:“種”的量詞用法初步出現
在漢代,“種”的量詞用法已經出現,其特征是語義明確,稱量對象具體實在:
(1)它果采千種。(《漢書·貨殖傳》)
(2)用三牲鳥獸三千余種,后不能備。(《漢書·郊祀志》)
這一結論在王彤偉《量詞“種”源流淺析》(2015)中得到進一步印證。
(三)魏晉南北朝:“種”的量詞用法逐步擴展
“種”的量詞用法到魏晉南北朝得到進一步發展,其特征是語義明確,稱量對象具體實在、范圍局限化。漢語量詞“種”的用法在南北朝時代已經漸次形成。基于臺灣中央研究院中古漢語標記語料庫,通過對中古時期語料進行分析發現,“種”作為量詞稱量的對象仍然是比較具體實在的,如“帽子、谷物、藥、書、蟲、兵、鳥、寶樹”等。
(3)群小又造四種帽。(《南齊書·五行志》)
(4)今水田雖晚,方事菽麥,菽麥二種,益是北土所宜,彼人便之,不減粳稻。(《南齊書·徐孝嗣傳》)
(5)五芝者,有石芝,有木芝,有草芝,有肉芝,有菌芝,各有百許種也。(《抱樸子內篇·仙藥》)
(6)開陽門御道東有漢國子學堂,堂前有三種字石經二十五碑,表里刻之。(《洛陽伽藍記》卷三)
這一時期,“種”也可以稱量抽象事類,但數量不多,而且稱量的事物種類有限,稱量頻率較高的事類有“力、事、好、音樂、飲食、微妙、震動、色”等。
(7)設立于十種力、四無所畏、四分別辯、十八不共諸佛之法想者,則不信脫,而于佛法念行著想。(《光讃經》卷四)
(8)若當求是法,得聞守行者,佛功德身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若當得之,亦當以經法教十方人。(《大明度經》卷六》)
(四)宋元明清:“種”的量詞用法持續發展
在宋元明清時期的著作中,量詞“種”的稱量對象更為抽象,事類種類進一步擴展延伸,語義開始虛化,稱量對象由具體延伸至抽象。常見的稱量事類有“成就、義、德、福、談論、恩德、心性、脾氣、柔情、規矩、欣慰之情、浮薄氣象”等。此外,量詞“種”的疊加形式也已普遍使用,如“種種方便、種種苦行、種種遭殃、種種罪孽、種種應酬、種種好事”等。該階段,量詞“種”的稱量對象抽象化程度加深,同時量詞“種”本身也呈現虛化趨勢,“那種心性、那種浮薄氣象”中的“種”完全可由萬能量詞“個”替換,在此搭配中,量詞“種”的“種類、類別”義已經虛化。
(9)有五種德:一者,心出家,懷佩道故;二者,其形好,法服故;三者,永割親愛,的莫故;四者,委棄身命,遵崇道故;五者,求大乘,救度人故。(《敦煌變文集新書·雙恩記》)
(10)難道我就不知我的哥哥素日了恣心縱欲,毫無防范的那種心性。(《紅樓夢·第三十四回》)
(11)那一種嬌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覺心中大暢。(《紅樓夢·第三十四回》)
(12)大人果是個內外如一心貌相符的人,不是口頭謙、臉上恭那種浮薄氣象。(《歧路燈·第一百四回》)
(13)像那還楊春的銀,送汪為露的助喪銀,種種好事,這都是人所難能的。(《醒世姻緣傳·第四十四回》)
由此可見,從“種”自身的演變狀況來看,“種”由本義“播種得早而成熟得晚的谷物”逐漸引申出“類別”義,并由“類別”義進一步虛化。到漢代開始產生量詞用法,魏晉南北時期量詞用法進一步發展,只是該階段量詞“種”的語法化程度還不鮮明,其“類別”義極為明確,到了宋元明清時期,“種”作為量詞的“種類、類別”義進一步虛化。從“種”的稱量對象看,稱量對象大致經歷了“具體事類——抽象事類”的演變過程,詞性多為名詞。
(五)現代:“種”的虛化程度較高,用法豐富多樣
我們基于BCC語料庫檢索結果以及在互聯網上獲取的微博語料對量詞“種”在現代漢語中的搭配狀況做了進一步調研,考察的語料涵蓋文學、報刊、微博三大語域。
研究發現,從量詞“種”稱量對象的詞性角度分析,名詞仍然是其主要搭配對象,搭配詞語有性能、看法、技能、產品、災難、類型、時間、責任、道德哲學、習慣、人生觀、信心等。除名詞外,還出現了量詞“種”搭配動詞、形容詞、時間詞、成語、英語等現象。僅從稱量對象的詞性判斷,量詞“種”對名詞的稱量雖然是其基本功能,但是搭配對象明顯處于具體與抽象交織的狀態,呈現更為豐富、復雜的趨勢。這一點足夠說明量詞“種”已經不再局限于傳統的稱量功能,不可稱量的形容詞、動詞、時間詞、成語將賦予“種”新的用法或者促使其語法功能發生演變。
我們還發現在不同語域中,量詞“種”搭配對象的豐富程度是不同的。文學、報刊語域中量詞“種”的搭配對象主要以名詞為主,而微博語料中量詞“種”的搭配對象除名詞外,動詞、形容詞、時間詞、成語等也不在少數,甚至還出現搭配英語的現象。為了更全面地論證上述結論,下面以微博語料為例進行數據分析。微博語料包括BCC語料庫中的20000條微博語料以及在互聯網中抽取的38867條構式結構“有一種X叫Y”,共計58867條語料。其中詞性標注以北大計算所漢語詞性標記集(http://ictclas.nlpir.org/nlpir/html/readme.htm)為標準,已經通過人工篩選排除因分詞導致的標注誤差,數據列表如下:
①量詞“種”+動詞
有一種忘記叫舍不得(一種忘記)、有一種等待叫沉默(一種等待)、有一種追求叫不折不撓(一種追求)、有一種認同叫轉發(一種認同)
②量詞“種”+形容詞
有一種軟弱叫慈悲(一種軟弱)、有一種善良叫寬容(一種善良)、有一種溫暖叫陪伴(一種溫暖)、有一種脆弱叫孤單(一種脆弱)
③量詞“種”+時間詞
有一種現在叫珍惜(一種現在)、有一種凌晨叫半夜黑(一種凌晨)、有一種過去叫過不去(一種過去)、有一種夏天叫薄荷綠(一種夏天)
④量詞“種”+成語
有一種半途而廢叫知難而退(一種半途而廢)、有一種矢志不渝叫VIP(一種矢志不渝)、有一種無可奈何叫命中注定(一種無可奈何)、有一種迫不及待叫等待(一種迫不及待)
⑤量詞“種”+英語
有一種generous叫耿直(一種generous)、有一種people叫老表(一種people)
由上述實例及數據得出結論:在現代漢語中,量詞“種”在句法上的位置并沒有消失,它在數量結構中仍是強制性的。但是在某些新出現的構式結構中,“種”的“種類、類別”義已經不明顯了。除此之外,“種”作為量詞,其稱量對象的詞性外延進一步擴展延伸不再僅僅局限于名詞,稱量對象的內涵更為豐富,無論人、事、物,具體或抽象、可稱量或不可稱量,都可以同量詞“種”搭配。
四、量詞“種”語義演變的影響機制
(一)量詞“種”與稱量對象的雙向互動、相互制約
一方面,量詞“種”的語義特征對于稱量對象的語義特征具有一定制約作用。一個量詞也可以有若干對象與之搭配,兩者相互交叉,相互制約。量詞“種”對搭配對象的制約作用主要表現在:量詞“種”固有的語義特征可以轉移到其搭配對象上,從而使搭配對象臨時獲得“種類、類別”的語義特征;抽象對象或不可稱量對象與量詞“種”搭配時,量詞“種”固有的“類別、種類”語義特征能夠使抽象事物或者不可稱量事物化抽象為具體,將不可稱量事物轉化為可稱量事物,從而增加搭配對象的表現力。比如:“有一種軟弱叫慈悲”可以理解為“軟弱”的種類有許多,其中的一個類別是“慈悲”,從而將不可稱量的“軟弱”臨時賦予了“類別”以及“可稱量”屬性。
另一方面,搭配對象對量詞“種”的語義具有制約作用。量詞“種”在長期使用過程中經歷了從具體到抽象的演變過程,最初的語義是具體的,后來量詞“種”普遍適用于若干種對象,與搭配對象的組合更為靈活,搭配對象組合的泛化大大削弱了它的意義實在性,從而使其語義虛化程度加強,原始的“種類、類別”義經過搭配對象的削弱而變得虛化。比如:“有一種無可奈何叫命中注定”,“無可奈何”是一個沒有稱量屬性的成語,與量詞“種”搭配之后削弱了“種”的“種類、類別”義,在該結構中的“種”意義虛化程度較高。
上述結論體現了量詞“種”與搭配對象的雙向互動、相互制約關系,受語音學中語流音變“同化”理論的啟發(同化理論是指一個音在相鄰因素的影響下變得與鄰音相同或相似,它的產生是為了發音的省力、言語的流暢),在一個句法結構中,一些不具備“稱量”屬性的搭配對象因為與量詞“種”的結合而受其影響,從而被渲染了“類別”特征。同理,本來具有強烈“稱量”屬性的量詞“種”因為與不具備“類別”特征的搭配對象組合,受到搭配對象的語義影響使得自己的“類別”義明顯弱化了。如“有一種迫不及待叫等待”,在該結構中,不具備“類別”屬性的成語“迫不及待”與量詞“種”搭配之后,受其渲染帶有了“類別”特征,所以這個句子可以理解為:“迫不及待”有很多類型,其中一種類型是“等待”。我們認為量詞“種”的語義盡管受搭配對象的影響弱化了,但它對語義理解的貢獻力度仍然處于相對強勢的地位。
(二)新結構的出現促使量詞“種”的語義發生演變
信息化時代催生了新詞新語新結構的出現,不同詞語元素相互組合增加了新的結構。詞語組合的泛化使得量詞“種”隨著搭配對象的變化進一步演變。這一結論通過對不同語域中量詞“種”搭配對象的豐富性進行考察進一步得到論證,我們發現在不同語域中量詞“種”搭配對象的豐富程度是不同的。在文學、報刊語域中,量詞“種”的搭配對象主要是名詞,動詞、形容詞、時間詞、成語的搭配比重較小;而在微博語料中,量詞“種”的搭配對象雖然仍以名詞為主,但是動詞、形容詞、時間詞、成語的比例較文學、報刊高,搭配對象呈現豐富性。搭配對象愈發豐富意味著其愈容易發生泛化,自然地,在一個相對開放的搭配環境中,量詞“種”的語義愈發容易發生變化。
綜上所述,量詞“種”與稱量對象的雙向互動以及新結構的出現,促進了量詞“種”語義的進一步演變。
五、結語
正如洪堡特所言:“我們不應把語言視為僵死的制成品,而應在很大程度上將語言看作是一種創造;我們不必去考慮語言作為事物的鏡名稱和理解的媒介所起的作用,相反,應該更細致地追溯語言與內在精神活動緊密相聯系的起源,以及語言與這一活動的相互影響。”[3]語言的生命活力來自于它的流動性,而流動性正需要憑借歷史的眼光,以“歷時中包含共時,共時中包含歷時”的視角去觀察。
本文通過對量詞“種”的語義及其稱量對象的歷時考察,梳理了量詞“種”語義演變的階段性規律,并且揭示了量詞“種”與稱量對象之間的雙向互動、相互制約關系,進一步分析了量詞“種”語義演變的影響機制,通過歷時狀態的階段梳理以及共時狀態的對比分析較為全面地展現了量詞“種”的演變面貌,尤其是對信息化時代出現的量詞“種”的新用法進行了梳理概括。從構式結構“有一種X叫Y”出發,利用構式結構強大的生成性,在構式結構中發現某一語言元素的演變面貌是本文的創新思路,也希望此番工作能夠對量詞今后的研究提供思路借鑒或者能夠對量詞“種”的傳統結論進行補充完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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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彤偉.量詞“種”源流淺析[J].漢語史研究集刊,2015,(6).
Abstract: In this paper, using the corpus and the combination of synchronic and diachronic research, through the stage combing of diachronic state and the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synchronic state, the semantics of the quantifier“zhong(種)”and the diachronic evolution characteristics of the weighing object and the synchronic matching appearance are sorted out. It reveals the two-way interaction and mutual restriction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quantifier“zhong(種)”and its weighing objects, and comprehensively demonstrates the semantic evolution of the quantifier“zhong(種)”and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semantic evolution.
Key words: quantifier“zhong(種)”;diachronic; synchronic; semantic evolution; influence mech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