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的感覺剛剛好，一對入殮師的非常愛情

江海

2017年9月的一天，馬立志手捧著一大束紅玫瑰，靜靜地站在王鴿的工作間旁邊。下班后的王鴿推門而出嚇了一跳，不由得嗔怪他：“送花也不分場合，你就不能找一個浪漫些的地方表達嗎？”馬立志卻含笑說：“咱倆的感覺剛剛好，所以任何時間與地點都不重要！”

馬立志的話讓王鴿會心一笑。作為天津市殯儀館兩個入殮師，他倆的愛情從開始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與眾不同……

朦朧戀情，還有校園的歲月青蔥

2015年5月的一天傍晚，馬立志與王鴿共同在北京郊區實習，站在王鴿的樓下眺望著，馬立志想到大學的四年里，自己一直沒有向王鴿表白，而即將到來的畢業就會讓兩個人各奔東西了。馬立志鼓起勇氣，向王鴿發送了一條短信：“給你兩天的時間想一想，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短信發出后，他的心里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期待——

24歲的馬立志和王鴿都來自東北的海濱城市丹東，作為老鄉的他倆在高考填報志愿時，一同報名河北燕郊大學的殯儀管理專業。更加巧合的是，兩個人還分在了大學的同一個班級。

因為是老鄉，從上學的第一天起，馬立志就對王鴿多了一分關注。有一次，馬立志到圖書館借書，發現王鴿也在那里，他好奇地探頭一看，發現王鴿翻閱的正是自己很想看的《夢溪筆談》。馬立志一下找到了話題，主動與王鴿攀談起來。馬立志發現，眼前的這個嬌小俏麗的女孩子，與自己有著許多共同的愛好，兩個人漸漸地熟絡起來。

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后，馬立志對王鴿選擇的專業很是不解。殯儀管理這個專業大多數是男生，因為畢業后的就業方向大多數是“入殮師”。王鴿這樣告訴馬立志：“殯儀是一個行善積德的事情，也是對死亡和生命的另一種認知。接觸到那些逝去生命，也讓我思考一個問題——活著是最大的幸福！”王鴿的解釋讓馬立志由衷地感嘆：這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當王鴿問及馬立志選擇這個專業的初衷時。馬立志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王鴿，他當初是因為一部電影《入殮師》，這才對殯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時間轉眼來到了大三下半學期，為了方便學習，王鴿在學校附近租住了一間簡易公寓。搬東西那天正好是一個周末，同學們大都出去游玩了。馬立志卻起了一個大早來幫忙，并為王鴿叫了一輛三輪車。由于搬運的東西多，三輪車被塞得滿滿的，兩人只好緊挨著坐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里。那一刻，馬立志心里就有了一種想要照顧、保護王鴿的沖動。

不過，在此之前兩個人相處得更像是“哥們”，馬立志也不知道這種剛剛萌發的感覺是不是愛情。此后的一段時間，馬立志繼續像從前一樣和王鴿相處著，不敢說出心中的秘密。

眼看就要畢業分離，馬立志趁學校組織外出實習期間，大膽地向王鴿表白，王鴿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這條短信。不過，王鴿覺得這種短信表的方式不太有誠意，認為是馬立志跟她開玩笑，便沒有回復。

第二天早上，兩個人在樓下的長廊中遇到了，看到馬立志眼神中的異樣，王鴿也有一些心緒難平，她對馬立志說：“你昨天晚上的短信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寫錯了哇？”一聽這話，馬立志急了：“一個字都沒有錯，我是認真的。”這一下，王鴿的臉有些發燙了，她不知怎么就心亂起來，便難為情地說：“是這樣啊，那我考慮考慮吧……”

處于“考察期”的馬立志抓緊了行動。實習期間的他倆每天都要背著大包小包的工具，這樣的活計自然馬立志全部“承包”了；工作服經常要清洗，馬立志總是將王鴿的一并捎到洗衣房。有一次實習累了，王鴿隨口說了一句：“要是有一點花生吃就好了。”其實王鴿說完這句話后，自己都忘記了。實習課結束后，王鴿收到了馬立志發來的短信：“我在大門旁邊的草坪上，有東西要給你。” 王鴿如約到來，馬立志的手里拎著一袋熱氣騰騰的、不知哪里弄來的水煮花生……

噓寒問暖，兩顆心彼此漸漸靠近

2015年10月，馬立志與王鴿都被分到天津市殯儀館，成為了同事，兩人接觸的機會更加多了。這年年底，王鴿由于連續加班，左腿的膝蓋出現了莫名的腫痛，吃了好多西藥也不見好。細心的馬立志為了讓王鴿的膝傷盡快好起來，他上網查尋，通過朋友四處打聽，找了五六種偏方給王鴿治療膝傷。

有一次，聽說廊坊有一個老中醫專治這種病，馬立志馬上請假跑到了廊坊，誰知道去了之后，費了很大勁找到的老中醫，竟然是北京一個中醫院的大夫，他開的方子在北京其實很容易就能買到。

馬立志回來后，王鴿嗔怪他不該跑那么遠去買藥，心疼他受累，王鴿眼睛濕漉漉的。馬立志笑著說：“買藥是其次，主要是去參觀廊坊的秀麗風光……”幽默的話語讓王鴿破涕為笑。

這年圣誕夜，結束了一天緊張的工作之后，單位里幾個要好的朋友相約一起過圣誕節。平日里一向喜歡安靜的馬立志不大愿意參加這樣的熱鬧活動，但是看到王鴿的參與熱情很高，他欣然答應前往，他還精心地將自己“收拾”了一番。

入夜了，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吧里，大家一起舉杯慶祝圣誕節。此時馬立志明顯有些興奮，幾杯葡萄酒下肚后，他主動上前邀請王鴿跳舞。看著眼前這雙爍爍閃光的眼睛，王鴿慢慢地將手伸了過去。

耳際響起“月亮代表我的心”，面前就是讓自己怦然心動的馬立志，王鴿的臉頰緋紅。心細如發的馬立志似乎看出了什么，主動提出一起到外面透透氣，王鴿順從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互相牽著的手再也沒有松開……

作為一對職業入殮師，馬立志與王鴿注定要面對太多的生離死別。有一次，工作間送來了一個只有5歲的逝者，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像是完全睡著了一樣的小女孩。工作間之外，小女孩的父親哭得撕心裂肺，癱坐在墻角久久無法坐起。原來，這位粗心的父親開車時擺弄手機，結果引起了一場車禍，車里的女兒后腦受傷，醫生們盡了最大努力也沒能把她搶救過來。

當天是馬立志與王鴿當班，兩個人在為女孩酒精清洗以及整理遺容時，馬立志感到王鴿的情緒受到了影響，她的眉頭緊皺著，明顯非常心痛這個小女孩。其實馬立志的心里也氣憤，他一邊工作一邊對王鴿說：“打人是犯法的事兒，不然的話我一定狠狠地揍那個父親一頓！”就在馬立志對王鴿嘀嘀咕咕時，小女孩的母親來了，驚天的哭聲每一下都刺在了人的心里。endprint

晚上收工時，馬立志感到王鴿整個人病懨懨的，情緒始終提不起來。害怕王鴿一直在低落的心境中走不出來，馬立志連忙將王鴿送回了宿舍。將王鴿安頓好后，馬立志一邊給王鴿煮起了醇香四溢的普洱茶，一邊給王鴿講著自己小時候的調皮事兒。

茶爐里的開水沸騰了，每一絲空氣都浸潤著茶香。馬立志與王鴿就這樣面對面地坐在小沙發里，一邊品嘗著普洱，一邊觀看著茶幾上的一缸孔雀魚。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安靜祥和，白天久久無法除去的陰霾，終于在王鴿心里漸漸地散去了……

2016年國慶節期間，王鴿家里的一位遠房姑母來看望她。此前這位親戚并不知道王鴿所從事的工作，一見面就拉著王鴿的手噓寒問暖，又是摟又是抱。兩天后，在與姑母臨別的時候，王鴿原原本本地道出了自己的職業。沒想到，那位遠房姑母大驚失色，責備王鴿道：“你怎么不早一些告訴我，一雙摸死尸的手，卻與我拉拉扯扯了兩天，晚上閉上眼睛的時候，我能睡著覺嗎？”說完之后，姑母帶著一肚子怨氣，怒氣沖沖離開了天津。

親戚的話語以及決絕的背影，讓王鴿感到十分傷心。注意到女友的情緒后，馬立志再一次開動腦筋，想了不少的辦法。從網上查詢得知：智力拼圖能有效轉移一個人的注意力，于是馬立志立即買來風景畫拼圖。

王鴿過去就對拼圖很有興趣，五顏六色的拼圖一買回來，她就將亂作一團的色塊仔細挑撿出來，然后一塊塊地放到到空白的紙板上，隨著美麗的山巒、茂密的森林、大片水面上的鳥兒一一地浮現，王鴿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被“清空”了，一度困擾她的煩惱也變得輕若鴻毛，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瓜熟蒂落，一對入殮師的非常愛情

在馬立志的傾情照顧下，王鴿拋卻了一切雜念，將入殮師這一職業做得風生水起。每天她總是早早地來到自己的工作間，并按照預定的安排將逝者推進整容室。為了保留逝者生前最原始的表情，王鴿做好全面的消毒后，便開始細心地給這些毫無血色的臉上妝。

這種看似煩瑣的整理儀容的工作，對王鴿來說卻已是輕車熟路：她先為逝者刮去汗毛，涂臉部的粉底，然后將頭發一縷一縷地反復梳理。工作的最后一步是涂口紅，此時的王鴿會彎下要，順著逝者的嘴唇形狀一點一點地描紅，這將是逝者整個面孔之上唯一色彩飽滿艷麗的區域。

2017年1月的一天，王鴿忙碌了很長的時間，最終將一位老人的遺容整理完畢。可是，當小車推到告別廳的門口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家屬們圍著老人的遺容看了半天后，有人提出老人的嘴巴不好看，頓時讓原本就情緒波動的一群人更加激憤。幾個人馬上將王鴿“包住”，七嘴八舌地責罵起來，有的說：“你這不是糟蹋人嗎？我家老人怎么變成了一副怪模樣。”還有的說：“好好的一個人，讓你弄得面目全非，這筆帳該如何算？”看到家屬們氣勢洶洶的樣子，王鴿一時間也亂了方寸。

就在此時，來換班的馬立志趕到，他連忙將王鴿護在了身后，接著鎮定自若地對眾人說：“你們認為入殮師化妝不好看，那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這時，有人拿出了一張老人的照片，指著上面的樣子說：“小伙子，你看看，逝者和照片那有一點兒相像？”馬立志接過照片瞄了幾眼，聲音突然間變得響亮：“照片上的老爺子至少是十幾年前的容貌，一個人在老年期的變化是很大的。再者，老爺子病了這么長的時間，面目輪廓肯定有些脫相了！”經過馬立志言詞懇切且大聲的提醒，老人的家屬們頭腦冷靜下來，大家的聲音漸漸小了許多。又過了一會兒，圍著王鴿的幾個人漸漸散開了。

看著一大團離去的背影，王鴿心有余悸地對馬立志說：“幸虧你及時趕到，不然真不知道會亂成什么樣子。”在王鴿贊許的目光中，馬立志卻趕緊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說：“其實剛才真的把我給嚇著了。要不是為了你，我能‘挺身而出嗎？”一席話，說得兩個人都笑了……

這年4月的一個清晨，正在值班的王鴿接到了一對母女的電話，這對華裔母女風塵仆仆地從國外趕回來，就是為了看一看即將火化的老人。當冷凍柜打開的一瞬間，那對母女望著冰冷的老人，情緒突然崩潰了，兩個人伏在逝者的身上號啕大哭起來。盛放逝者的匣子是抽屜式的，拉了一半的抽屜，再加上伏在上面的兩個人，生者與逝者三個人的體重，一下子全部壓在了王鴿托住抽屜的右臂上。作為一個入殮師，對逝者家屬的尊重，是職業操守的重要一環。王鴿靜靜地等待著母女倆將悲痛的情緒宣泄完畢，半個小時過后，母女倆漸漸地緩了過來，可是王鴿承受著幾百斤重量的胳膊，已經腫脹得抬不起來了！

那幾天，馬立志不管工作到多晚，都會抽時間照顧王鴿。馬立志為她整理單身公寓，擦玻璃窗、拖地板、整理好屋里的各種器具。王鴿說食堂的飯菜不好吃，馬立志立刻買了一個電飯煲，連夜做了她想吃的藕片排骨湯。馬立志的種種關懷備至的行為，不要說王鴿過意不去，就連她的女同事也看不下去了。一位女同事就“警告”王鴿說：“這么好的帥哥，可不要引起別人的羨慕嫉妒恨，趕快嫁給他，不然恐怕要被別人搶走了。”

真正讓王鴿下定決心的一件事情，發生在2017年8月末的一天。王鴿連夜工作了十多個小時，由于過冷的環境再加上極度勞累，她突然高燒到40攝氏度。王鴿關了手機，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覺，可是身上的疼痛讓她怎么也睡不著。下午4點多，公寓里的電話響了五六次，她終于爬下床來。電話一接通，馬立志的質問聲就傳了過來：“你怎么老是關機，你在干嗎呢？”王鴿的委屈和思念如同決堤的水一下子找到出口，她大哭了起來：“我都高燒40度了，不安慰我還訓我……”

作為一名心理過硬的入殮師，王鴿向來有淚不輕彈，馬立志知道這一回她一定病得不輕。一路飛奔著，馬立志趕到了王鴿的住所，將她送進了就近的醫院，醫生確診王鴿患上了肺炎，除了打點滴之外，馬立志還要在她的頭部和四肢處不斷地擦試進行降溫。一邊擦試著，馬立志一邊“責備”道：“你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這么大還能得肺炎，不然我倆結婚吧！像你這樣的人身邊必須有人照顧！”那一刻，在男友的傾情呵護中，王鴿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一種踏實與安全，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近日，馬立志與王鴿這對非常情侶甜蜜地透露到：如今兩個人的感情得到了雙方家人的認可，婚期也提上了“議事”日程。同為入殮師，馬立志由衷地說：“職業的緣故，讓我倆見慣了人間的生生死死，如今我最大的感悟就是，一份難得的愛情比什么都重要。奇妙的是，我與王鴿的感覺剛剛好，都篤定對方就是自己人生的另一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