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術語organometallic應譯為“有機金屬”還是“金屬有機”？

吳限

摘要：organometallic chemistry是化學領域的一個重要分支，中文化學界至今對organometallic的譯法不統一，或稱“有機金屬”，或稱“金屬有機”。通過對organometallic一詞的歷史考察和詞義解析，并參照中文化學術語的翻譯習慣，認為將其譯為“有機金屬”才更符合原詞的含義。

關鍵詞：有機金屬，金屬有機，化學

中圖分類號：N04； O614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8.01.010

Abstract： Organometallic chemistry is nowadays a welldeveloped branch of chemistry. However， the term “organometallic”has been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in two different ways which are parallel used by Chinese chemists. This article aims to explain which Chinese version should be the proper one based on an examination of the origin as well as a thorough analysis of the word “organometallic”.

Keywords： organometallic， chemistry

organometallic chemistry是化學領域的一個重要分支，其研究對象為organometallic compound，根據權威機構國際純粹和應用化學聯合會（International Union of Pure and Applied Chemistry，簡稱IUPAC）2005年出版的《無機化學命名法》（俗稱紅皮書），一個organometallic compound是指結構中含有至少一個金屬—碳鍵的化合物（即金屬原子與碳原子直接以化學鍵形式相連）[1]。

在中國化學界，organometallic的譯法不統一，有的譯成“有機金屬”，有的譯成“金屬有機”，且后者使用頻率較前者為高。相應地，organometallic chemistry和organometallic compound分別被譯為“有機金屬化學”或“金屬有機化學”和“有機金屬化合物”或“金屬有機化合物”。而對于同樣的術語，日語則一般寫成“有機金屬”，只有少數情況下寫成“金屬有機”。而與英語同源的德語對于organometallic也有兩種等價表達，即organometall（作為前綴修飾詞）和metallorganisch，在當今德國化學界，二者的使用頻率差不多持平。那么，再次回到中文表達上，organometallic到底是譯為“金屬有機”還是“有機金屬”更為妥當呢？

為闡明這一問題，須追溯一下organometallic的歷史。該詞最先以正式的術語形式見之于文獻是在1852年，時任英國曼徹斯特歐文學院的化學家愛德華·弗蘭克蘭（Edward Frankland）在英國的《哲學學報》上發表了《關于一系列新的含金屬的有機物》一文[2]，第一次將含金屬的有機物稱為organometallic bodies（此時organo和metallic尚以短橫隔開），因此，弗蘭克蘭是organometallic這一術語的創立者。弗蘭克蘭在就職于歐文學院之前，曾在德國的馬爾堡大學學習和研究化學，并在此期間用德語發表了多篇化學論文。但在上述論文發表之前，他從未在其撰寫的任何德語論文中使用類似organometallic的術語（倒是用德語命名了一些具體的化合物），所以，organometallic是個地道的英語原創詞。在此之后，化學家們對organometallic chemistry加以前所未有的關注，掀起了第一撥研究高潮，不過在當時主要限于歐洲的學術界。這個領域的第二次更強烈的研究高峰則是由20世紀50年代前后發現的三明治型化合物所引發的。自此，不但各種新型organometallic分子相繼被發現，而且，這些化合物的應用潛力（尤其在催化有機合成、聚合反應等方面）不斷被發掘出來。直到今天，organometallic chemistry仍舊是化學研究中最為活躍的領域之一。從20世紀60年代至今，已經有13位在該領域有杰出成就的化學家獲得諾貝爾獎。

中國由于近現代科學技術發展較晚，未能在第一興盛期（始于19世紀中期）對organometallic chemistry加以及時了解和跟蹤，不過，中國的化學家們卻沒有放過它的第二次高潮（始于20世紀中期）。中國化學界對organometallic的翻譯和表達至少可追溯到20世紀50年代，既有寫為“有機金屬”，也有寫為“金屬有機”的。例如，1956年中國化學家邢其毅在《化學通報》上發表了《有機堿金屬化合物及鋁化合物和烯屬烴的反應》一文[3]，里面就使用了“有機金屬”一詞。而中國科學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則設有金屬有機化學國家重點實驗室（正式的英文名為State Key Laboratory of Organometallic Chemistry），其前身是建于1989年的中國科學院金屬有機化學開放實驗室[4]，如其中文名稱所示，將organometallic稱為“金屬有機”。再如，對于涉及同一學科領域的教材，既有以《有機金屬化學》為書名[5]，也有以《金屬有機化學》為書名的情況[6]。

如前文所述，organometallic最先就是以英語形式出現的，至今在國際化學界廣泛使用，目前世界上最負盛名的兩份organometallic chemistry領域的專業學術刊物分別是荷蘭愛思唯爾出版社的Journal of Organometallic Chemistry[7]，以及美國化學會的Organometallics[8]。既然如此，中文翻譯的底本就應以此英語表達為基礎。Organometallic的構詞方式為organo加metallic，前者是“有機”，后者是“金屬”之意，直譯成中文應順理成章地表述為“有機金屬”，而無須將其順序顛倒譯成“金屬有機”。按此，organometallic chemistry譯成中文就是“有機金屬化學”，organometallic compound就是“有機金屬化合物”。事實上，在中文化學術語中，這種順譯方法極為普遍，如physicochemical譯為“物理化學”（而不是“化學物理”），photochemical譯為“光化學”（而不是“化學光”），organocatalytic譯為“有機催化”（而不是“催化有機”），等等。從意譯角度來看，譯成“有機金屬”也要比“金屬有機”更符合原詞意圖，因為若譯成“有機金屬”，則“金屬”在后，是主詞，亦即有機金屬化學所涉及的乃是金屬的化學，屬于無機化學領域；相反，如譯成“金屬有機”，則“有機”在后，是主詞，亦即金屬有機化學的主體為有機化學。而事實上，organometallic chemistry在化學中雖然是有機化學和無機化學的交叉領域，但由于organometallic 分子的化學性質和特征更符合無機化合物，因此一般還是將其歸于無機化學。這就是說，“有機金屬化學”的叫法比“金屬有機化學”更加貼近該學科本身的性質。endprint

organometallic實際上是一個籠統的稱謂，根據具體所涉及的金屬種類的不同，在專業文獻中會經常出現諸如organolithium、organocopper、organozinc等術語名稱。顧名思義，organolithium是含鋰—碳鍵的化合物，organocopper是含銅—碳鍵的化合物，等等。而根據金屬所連接的具體有機基團的不同，又常可見到更為具體的名稱，如methyllithium、butyllithium、ethylzinc等。而對于這些具體的有機金屬化學物名稱，中文譯名一般按照“某基某金屬”的模式，而不會譯成“某金屬某基”，比如organolithium譯為“有機鋰”，而不是“鋰有機”， methyllithium譯成“甲基鋰”，而不是“鋰甲基”。從這個角度來看，將organometallic譯成“有機金屬”就更順理成章了。

另外，在化學領域，還有一個較常見的相關術語，英語為metalorganic，例如當前研究頗為火熱的一類化合物metalorganic framework（MOF），以及材料制備中一種常見的方法metalorganic chemical vapor deposition（MOCVD），前者一般譯為“金屬有機框架”，而后者主要有兩種譯法，分別為“金屬有機化學氣相沉積”和“有機金屬化學氣相沉積”。筆者認為，對于metalorganic，中文應譯為“金屬有機”，以同有機金屬（organometallic）相區別。倘若把organometallic譯成了“金屬有機”，那它如何同metalorganic區分開呢？

綜上所述，organometallic一詞最初是以英文形式出現的，且在當前世界化學界得以普遍使用，無論其他語種對該詞如何稱謂，中文翻譯應以英文為基準。將organometallic譯為“有機金屬”不但順應直譯習慣，更重要的是，這一譯法將“金屬”而不是“有機”置于中心位置，表明其更靠近無機化學而不是有機化學，這樣一來便完全符合了該學科的本質與特點。另外，將organometallic譯成金屬有機，就自然而然地同化學中的另一常見術語metalorganic區分開了。因此，對于目前中文化學界對organometallic尚不統一的兩種譯法 “有機金屬”和“金屬有機”，應當使用前者，即“有機金屬”。

參考文獻

[1] Connelly N G， Damhus T， Hartshorn R M，et al. Nomenclature of Inorganic Chemistry： IUPAC Recommendations 2005 [M]. Cambridge： RSC Publishing， 2005： 201.

[2] Frankland E. On a New Series of Organic Bodies containing Metals [J]. Phil. Trans. R. Soc. Lond.， 1852 （142）： 417-444.

[3] 邢其毅. 有機堿金屬化合物及鋁化合物和烯屬烴的反應 [J]. 化學通報， 1956 （3）： 1-14.

[4] [EB/OL]. [2017-9-20].http：//www.lomc.sioc.cas.cn.

[5] 斯佩薩德， 米斯勒. 有機金屬化學（影印版）[M]. 北京： 科學出版社， 2012.

[6] 何仁，陶曉春，張兆國. 金屬有機化學 [M]. 上海：華東理工大學出版社， 2007.

[7] [EB/OL] .[2017-9-20]. http：//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journal/0022328X.

[8] [EB/OL]. [2017-9-20]. http：//pubs.acs.org/journal/orgnd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