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退出巴黎協定的決定會適得其反
——卡米爾·帕梅森訪談

氣候科學家卡米爾·帕梅森表示：“特朗普在氣候變化問題上的極端觀點使人們團結在一起。”這位離開美國、得到馬克龍總統資助前往法國工作的氣候科學家解釋她為什么認為：特朗普退出巴黎協定的決定會適得其反

卡米爾·帕梅森（Camille Parmesan）表示：“數年前我們曾懷疑的東西現在已經非常明確。政策需要跟上科學發展的步伐。”

卡米爾·帕梅森是德克薩斯大學和普利茅斯大學的生物學家，是世界上最具影響力之一的氣候變化科學家。她告訴公眾各大洲的蝴蝶及其他物種如何受到氣候變化的影響。在美國總統特朗普決定削減科學研究基金并宣布美國退出2015年巴黎協議之后，有18位美國科學家接受法國總統馬克龍的邀請，前往法國，她是其中之一。

你離開美國的動機是什么?

特朗普對氣候科學的影響遠超公眾的想象。他不僅削減研究資金，而且還憑借總統的權力進行各種抨擊。大學研究人員受到的沖擊較小，但在政府機構工作的科學家們確實受到沖擊。他們受到壓制，不允許與媒體自由交談，他們的報告被篡改，將有關“氣候變化”的內容刪除，并告知他們：未來報告和基金申請書中不能出現氣候變化。這貶低了整個氣候科學界的聲譽，科學家正在反擊，但國會需要行使憲法賦予的權力，制約行政部門。這不是黨派問題，這關系到美國的未來。

你對此感到生氣嗎?

我們都不期望特朗普贏得大選，他當選確實讓人震驚。讓他成為候選人非常可怕，他太極端。坦率地說，我不僅對極右翼、極端共和黨團體感到憤怒，還對那些購買了俄羅斯宣傳工具、不承擔責任的某些自由派人士感到憤怒，以及對不投票的人感到憤怒。天啊！你得去投票。這有點像英國脫歐，很多年輕人沒有投票。我理解他們不想要一個主流候選人，但結果是：他們得到了特朗普和英國脫歐。

你為什么去法國?

七年前，因為家庭原因我來到英國。但是，我對德克薩斯大學的相關系科不滿意。美國的研究經費急劇下降。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合作基金，想繼續進行下去，但看起來沒有什么研究經費了。然后，英國脫歐、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而馬克龍總統發出邀請(為氣候研究提供資金)。時機完美，馬克龍總統的邀請把我帶到了法國，讓我可以申請歐盟的研究資金。

你現在是在一個備選的機構中?

我們所有入選的人并不認識，直到我們圣誕節前在巴黎相遇。我們就像小孩子一樣，見了面說:“這事多好啊！我很高興將在此工作5年時間，但其他一些人需保留雙重職位。”我很快要搬到比利牛斯山腳下的一個小規模的野外觀測站。那里有極好的設施。是不是很折騰?

你接下去準備做的研究是什么?

關于氣候變化對野生物種的影響。到目前為止，我主要做了物種遷徙的元分析，比如在兩極或山頂。從政策的角度來看這很重要。政策制定者需要大數據，比如關于一半或2/3的物種正在遷徙的數據。我現在不想做元分析，那個已經完成。現在我要做一系列不同的項目，看看氣候變化對物種的影響以及生態系統的弱點，比如阿爾卑斯山脈和山頂。我將會記錄這些影響，因為這些方面相對來說研究得不夠，我還要關注攜帶疾病的動物，這些動物可能會來到歐洲。我做了一個小項目，把利什曼病和氣候變化聯系起來。

在美國和英國，公眾對氣候變化的態度有什么不同嗎?

英國的普通公民比美國公眾對相關問題了解更多，他們更具備科學知識，也更希望看到基于最好科學基礎的政策。但情況并非總是如此。從歷史上看，科學在美國政策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而且兩黨都尊重科研發現。在過去的30年，我目睹了這一切在慢慢消失，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近幾年氣候研究發生了什么變化?

我們現在看到氣候變化的影響無處不在。沒有人認為我們會在海洋中發現巨大變化，其實這些變化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視了。但是，海洋植物和動物的遷徙范圍是陸地的10倍。同時，我們也發現了來自海洋系統的疾病，例如霍亂弧菌 (溫暖沿海地區常見的細菌) 的爆發。我們認為這些是熱帶地區的，但我們現在看到：在更冷的波羅的海和阿拉斯加水域里也出現了細菌的爆發。

你對此感到驚訝嗎?

我對無處不在的氣候變化感到震驚。我們看到每個國家和海洋都在發生變化，這讓生物學家感到驚訝。所有研究區域都受到影響。每組動物和植物，從橡樹到鳥類，都受到了影響。所有的動植物群落都顯示在變化。我們希望找到一些穩定的地區或群體，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我們現在看到的變化比我10年前認為的要快得多。

氣候科學的現狀如何?

氣候變化及其影響的科學處于非常強大的階段。15～20年前的初步結論已經得到證實，獲得了強有力的支持。過去用作粗略估計的數字現在具有很高的可信度和很少的誤差。因此，我們的結論表述的信心越來越高，措辭越來越有力；因為，我們一直以來的所有研究都支持了我們多年前看到的幾乎所有的趨勢和模式，我們現在確定了多年前提出的懷疑。這對公眾和政策制定者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為，這為他們采取的有力行動提供了支持。政策需要跟上科學發展的步伐。

你預計什么時候會發生重大影響?

在接下來的50年里，情況將會變得相當惡劣。氣候科學家正在進行為期10年的項目，真正發生改變的時間大約在2070—2090年。那是我的孩子們生活的時代，需要他們解決這些問題，這讓我很生氣。政策制定者現在大多50多歲，到那時他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最壞的影響會波及他們的孫輩。這就是我生氣年輕人不投票的原因，他們會受到最大影響。

能否回顧2017年和展望2018年?

2017年充滿希望。特朗普在氣候變化上的極端觀點喚醒了歐洲和美國的民眾，他們紛紛采取行動。世界拒絕讓特朗普破壞巴黎協定，并將采取更加積極的行動。特朗普使人們團結在一起。美國退出巴黎協定激起了相關團體，如許多市長現在說道“我們需要行動起來”。加州州長杰里·布朗和前州長阿諾德·施瓦辛格都積極承諾，美國其他州也緊隨其后。邁克爾·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比爾·蓋茨及其多位億萬富翁表示，企業將自行采取行動。這真是太棒了。發展中國家也拒絕“惡化”的想法，正在走向綠色。我們看到：各個層面和各個行業都形成了新的、優秀團隊以采取行動。我認為，我們將看到在地方和州層面的碳減排和綠色能源項目，這將壓倒白宮所做的任何事情。我認為，2018年會看到積極的影響。

那么那些否認者呢?

人們喜歡在現實面前相信虛構。我們經歷過許多氣候災難，這些災難沒有喚醒生活在虛構宇宙中的少數人。人們想相信這個謊言，而我不知道如何使他們明白。但是像哈維和卡特里娜這樣的颶風已經喚醒了中間派的人們。他們并不是否認氣候變化，只是氣候變化對他們不重要。這些人開始逐漸明白：氣候變化正全面影響著各個國家和地區。

作為鱗翅類昆蟲學家，你認為這句話 “在某一地方扇動翅膀的蝴蝶會引發另一個地方的龍卷風”是否有道理？

從比喻的角度是有道理的。我1996年發表在《自然》關于伊迪絲的格紋蝴蝶的研究，是關于氣候變化對野生動物產生影響的最早記錄之一。很多生態學家都認為：這是對氣候變化影響的首個“明確”證據，因為它所覆蓋的地理范圍很大。可以說引發了一場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