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過河交公購糧

高仲倫

到農村插隊落戶是我人生中的一段重要經歷。其中，最難忘的事情之一是翻山過河交公購糧。

公糧就是原先國家的農業稅，政府根據農村生產隊土地的數量和等級核定出定額，再折合成相應的糧食數量，由農民每年交給國家。購糧則是國家根據生產隊土地的數量與等級核定出一定的糧食數量，每年由生產隊交售給國家的定額糧食銷售任務。公糧、定購糧都是指標性任務，二者密切相關。

我們插隊落戶的那幾年，每年夏收前后，生產隊都要到遠在25里外的縣功鎮國家糧庫交公購糧。其間要翻越兩架半山并途經六川河、交口河、縣功河三條河流。

當時，我們插隊的地方到縣功鎮糧庫還不通公路，生產隊也沒有大牲口。交公購糧必須由人肩背著翻山過河送到糧庫。我們知青也跟當地社員一樣，用粗麻繩繞在大糧食口袋上，巧妙地打好結，留出兩個套肩膀的繩套，兩手再拉住兩端的繩子頭，把糧食口袋背在肩上就可以趕路了。

當地裝糧食的口袋那時都是粗毛線編織的，又長又大。知青與社員一樣背著36公斤重的兩斗麥子，上面再放上裝干糧的書包，加上大毛口袋本身的重量，約40公斤左右。一大早，我們就踏上了崎嶇不平的山路，拉開距離，翻山過河去交公購糧了。

夏季，天氣很熱，人一般只穿單衣或者短袖汗衫。赤日炎炎，因為負重遠行，走不一會兒就得背靠在山崖或者土坎邊上稍微歇歇氣。平常空身翻山過河長途跋涉，人都很累，更不用說身背40公斤左右的重物了。汗水流下額頭，濕透衣褲。我們只能密步慢跑著不斷前行，時間一長肩膀都勒出了繩印兒。

一次我去交公購糧在山路上正走著，前方約兩米遠的左側山坡上，忽然隨著刷啦啦一陣樹葉與草叢的響聲，一條草色胳膊粗細的大蛇飛快地從草木叢中躥下，穿過山路，下到右側的山溝水流中喝水。當時嚇了我一大跳，我暗自慶幸，還好，沒有躥到身上咬我。我們大隊一小隊的知青們就曾經打死過一條大蛇。他們中有南方人，還大膽地把蛇剝了皮收拾后燉熟給吃了。那次我恰巧去他們隊上，他們請我吃，我膽兒小，只吃了一塊兒。那蛇肉塊兒就像雞脖子似的。

交公購糧時節正值夏季，當時也沒有瓶裝水。每次交糧都是翻完一架半山，走到交口河邊，我和社員們放下糧袋，在河邊坡根處一個小小的滲水泉邊，趴下身子俯身喝水解渴。然后也不講究干凈與否，在坡地上就地躺下、伸展四肢放松身體，多休息一會兒。過后再重新背上糧袋，上路翻越最后一座山，去鎮上糧庫交售。

到糧庫交售完公購糧，正當中午時分。我和社員們就在鎮上小飯館花上3角5分錢，買一碗大肉泡。在大粗碗里泡上自帶的干糧，吃一碗豬肉泡饃作為午飯。

吃完午飯返回生產隊，每人還要背上一袋25公斤重的化肥。這是交售完糧后生產隊剛剛買下的。自然，回去時還要翻山過河。等回到生產隊時，往往天已擦黑。

斗轉星移，40多年過去了。2005年國家開始在28個省份全部免征農業稅，還有3個省也把稅率降至2%以下。我國“十一五規劃”開局的2006年，全國全部取消農業稅，這充分顯示了我國經濟的發展與國家實力的增強，彰顯了改革開放給廣大農民群眾帶來的實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