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花戲樓磚雕中戲曲舞蹈文化解讀

孟凡翠

摘 要：亳州歷史悠久，其花戲樓磚雕中刻有大量以折子戲為內容的戲曲故事，通過遺留下來的“做打”等凝固的舞蹈瞬間，結合對其分布、類別、特征等分析，可以得出其“天人合一”的意識、“福祿壽”的追求、“忠義”的贊揚，以及“忠貞”愛情的渴望的文化內涵。

關鍵詞：亳州花戲樓 舞蹈形象 磚雕 文化

亳州花戲樓，也稱亳州大關帝廟、山陜會館。建于清朝順治年間，位于安徽亳州境內。花戲樓中有三絕，即磚雕、木雕和彩繪。磚雕中刻有大量以折子戲為內容的戲曲雕塑。這些戲曲舞蹈形象歷經歷史變遷，形象生動，具有自己獨特的美感。從磚雕保留下來的戲曲舞蹈形象，反映了亳州地區的戲曲舞蹈文化。

一、亳州歷史環境

作為華夏文明發源地之一的亳州，其歷史悠久，其文化源遠流長，其地靈人杰。亳州別稱為“譙城”，據考證，其歷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是商湯的發跡之地，曾為三朝古都舊地，是農耕文化的代表，是道家文化的發源地。亳州自古以來被譽為“華佗故里，藥材之鄉”，四大藥都之首，自古以來就是藥商聚居之地，經濟較繁榮。可見，亳州的歷史文化及經濟的背景，為明清戲曲文化的發展提供了良好的文化生態環境。

二、磚雕中的戲曲舞蹈形態

1.磚雕的分布。磚雕主要分布于山門“關帝大殿”、西門“鼓樓”、東門“鐘樓”上。山門在中間，西門與東門位于山門兩側呈對稱一字排列，三個門均為拱形門。而磚雕就是在山門之上，據統計共70余幅，主要以戲文為主有56幅，還有磚雕花卉圖案20余幅。其中正門之上戲文為36幅，西門上為戲文11幅（現存10幅），東門戲文9幅。正門上的磚雕共分8層，西門與東門上的磚雕均為5層，每個門上的磚雕作品大體上呈對稱排列。

2.磚雕的類別。在花戲樓磚雕作品，主要有兩類，一類是寓意吉祥的景物，一類是戲曲折子戲中的場面，在題材上涉及山水、人物、飛禽走獸，據統計，禽鳥33只，走獸67只，人物115個。景物有“龍騰致雨”、“魚龍曼衍”、“二龍戲珠”等，人物場面有“福祿壽三星高照”、“鷹揚宴”、“吳越之戰”、“白蛇傳”等，這些景物與人物都是相互呼應的，例如在山門上的“龍騰致雨”與“福祿壽三星高照”是有對應關系的。景物大都是寓意風調雨順，而戲曲場面則是涉及多方面。磚雕中的戲曲場面豐富，主要有福祿壽、科舉、戰爭、愛情等方方面面。

3.磚雕的戲曲人物舞蹈形象特征。（1）“藝術化”的服裝、道具特征及環境。從服飾上來看，人物的服飾均來源于生活，服裝、道具的使用，“只有準確、鮮明、生動的語言才能描繪出豐富多彩的生活圖畫和塑造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從而吸引人，感染人，進而影響人的思想感情”？譹？訛。在“白蛇”這幅磚雕作品中，白娘子的服裝的特點是上身修身、下身長裙、修腰、寬袖的服裝；而許仙只有背面，但依然能看出其頭戴直角冠帽、長袍；法海則是袈裟加身、手拿禪杖、頭戴佛帽，服裝樣式寬大。許仙的服裝突出了儒雅、簡潔、質樸的服裝特點，與宋代的服裝特點相吻合，交代了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另一方面，服裝道具上可以看出白娘子窈窕的身段、得體的裝束，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美，許仙則是文弱的書生以及的誠惶誠恐的性格，法海在寬大服裝包裹下的“衛道士”的形象。從環境創造上看上看，在時間和空間上進行了大膽的想象和藝術化處理，即時空上并不是固定的，而是交錯進行的，不同的時空同時存在于一幅圖畫之中。畫面重點雕刻了畫面雷峰塔、斷橋、寺廟、一桌三凳、樹木、垂柳及水紋，一幅杭州西湖標志性圖景，其與人的比例不是寫實的比例，而是經過藝術化了的、虛化了的，人與景的比例與中國傳統山水畫相似。交代了故事發生的場景、空間、時間，即對環境和氛圍進行了創造。這幅圖的構圖的特點之一就是將不同的場景進行了整合，即可以拆開成幾幅圖但卻在一幅作品里得到了統一。畫面的左方是白娘子法海的故事，用雷峰塔、金山寺、橋、垂柳、水紋作為環境背景，這里面就有“水漫金山寺”與“白娘子被壓雷峰塔”的故事；畫面的右方是法海與許仙的故事，環境上突出了寺廟、橋、一桌三凳和樹木，表現的“許仙求情”與“法海設計”的故事；而“斷橋”則處于畫面中間，為許仙和白娘子的相會提供了地點環境。整幅畫面則交代了“白蛇傳”發生的環境，其中“斷橋”則成為故事連接提供了環境。（2）用舞蹈動作姿勢演故事的特征。磚雕中的戲曲人物栩栩如生，人物的動作姿勢表達了故事的內容，表述性的姿勢，在磚雕中呈現的是動作姿勢“它足以表現出各種不同的審美特征，展現出不同階級、不同性別不同年齡的人的不同外形”？譺？訛。在“白蛇傳”中，造型形態突出的是許仙、法海、白娘子、和尚，每個人物的動作造型是不一樣的，通過動作造型語言的解讀，可以了解的性格、作品所要表達的故事內容。許仙是“下跪”姿勢的形象，給人一種視覺上的沖擊感。他是跪著背對觀眾的，面部朝向的是舞臺六點方向，故從其姿勢中可以“管中窺豹”，可以看到其在法海面前雙膝跪于地面，雙手作揖，彎腰駝背，似乎在向法海求情，這些來源于生活的戲曲舞蹈動作造型，足可以交代許仙向法海求情放過他的白娘子的劇情，還可以讓我們感受到其所懦弱、守禮、迂腐的書生形象和性格。法海則手持禪杖微微彎腰，慈眉善目地看著眼前卑躬屈膝的許仙，法海左邊的和尚則雙手合十與胸前似乎在傾聽，法海右邊的兩人則手握法器隨時準備戰斗的樣子。在左面，則是白娘子的謙恭守禮于橋的一端，其背后是雷峰塔，在橋的那一端則是“衛道士”法海帶著手持法器和蝦兵蟹將怒視沖沖而來的狀態，波濤洶涌已然到達金山寺腳下，“大戰”似乎一觸即發，讓人不覺緊張起來。兩人在站位上相對，體態上相對，消瘦的白娘子低眉順眼地給法海行禮作揖，似乎在懇請法海手下留情，而法海則手持禪杖一副“鐵面無私”的樣子，兩人在動作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氣勢上明顯法海占了上風。總的來說，許仙、法海和其追隨者、白娘子身體動作具有自己獨特的“三道彎”，許仙是壓縮的“S”，法海和其追隨者是有些僵直的“S”，而白娘子則是有些前傾的柔順的“S”。“三道彎”的不同特點，與各自的人物性格，與整個故事的發展都是相一致的。“白蛇傳”中每個人的動作姿勢以靜態的舞蹈動作構成故事情節、塑造人物、表現故事內容。每個人在身體姿態、所占的空間，與故事的發展、人物的性格相契合。（3）面部神態展現內心的特征。磚雕在方寸之間，將人物的表情雕刻的也很生動，古人云“面由心生”，從磚雕的面部神態及表情中可窺視其內心活動。以“全家福·郭子儀上壽圖”為例，郭子儀坐在正堂之上，面帶微笑，一副慈眉善目地形象。從刻畫入微的郭子儀表情中，可以感受其內心的情感。“藝術品本質上就是一種表現情感的形式，它們所表現的正是人類情感的本質”？譻？訛。反映了郭子儀在過大壽中的高興心情，郭子儀的表情刻畫的尤為生動，在中國舞蹈表演中頭部的表情器官“均能傳達出細致的情感，能表現豐富的情感”？譼？訛。在這幅磚雕作品中，郭子儀面部表情生動，給人慈祥、精神煥發的感覺。郭子儀對于平定安史之亂具有著重要的作用，這是郭子儀過大壽的一天，其七子八婿及百官都過來祝賀，一輩子的戎馬生涯，在此刻似乎都云淡風輕了，能安詳天倫之樂或許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情感流露。

三、磚雕中的文化解讀

亳州花戲樓磚雕中的戲曲舞蹈形象以凝固的瞬間表現了其所蘊含的文化，質樸的磚雕是優秀傳統文化的具象化。

1.“天人合一”的意識。“中國的小農經濟使得先民們意識到豐收離不開風調雨順，生存離不開自然的恩賜，進而從男女關系、天地交合和日月交替等現象悟出陰陽交感、‘萬物一體、‘天人合一的意識”？譽？訛。“天人合一”是中華民族所相信的哲學，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只有和諧，才能順應事物的發展。第一，磚雕中的人物與周圍的景色的和諧統一上。如在“白蛇傳”中，除了人物還有周圍的景物。第二，人與社會的和諧之美。無論是“白蛇傳”還是“全家福·郭子儀上壽圖”呼吁的都對祥和、安定的社會環境的追求。

2.“福祿壽”的追求。在磚雕中有不僅有“全家福·郭子儀上壽圖”，還有“福祿壽三星圖”，郭子儀的七子八婿，說明其有15個子女，而其平定安史之亂立了大功，積功至九原太守，活了84歲。福體現在多子多福，祿體現在當上了大官，壽體現在其壽命長。郭子儀氣定神閑地端坐在椅子之上，目光中的慈祥，以及眾人對他進行祝壽，都顯示了民眾對于“福祿壽”的追求和肯定。是對于“福祿壽”的追求，對于兒孫繞膝的老有所養、老有所樂、老有所為的理想的追求和向往。

3.“忠義”的贊揚。圍繞著“大關帝廟”這個山門，雕塑出了一系列的折子戲故事。都是圍繞著關羽的“忠義”展開的。亳州是藥材經濟繁榮之地，全國各地的藥商聚居此地，希望能夠順利的做生意，不被壞人蒙騙，能遇到像關羽這樣的生意伙伴。

4.“堅貞愛情”的歌頌和對幸福生活的渴望。在磚雕中，與“白蛇傳”相對應的是“李娘娘住寒窯”，都是表現愛情的主題，白娘子的結局是被鎮壓在雷峰塔下，而李娘娘經過十八年的寒窯終于等到了與有情人團聚的一天。在這兩則故事里，女性都是為了愛情倍受折磨的一方，在一定程度上歌頌了真正的愛情是世俗力量隔阻不住的，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人們對于女性在愛情主導上的肯定。

注釋：

隆蔭培，徐爾充.舞蹈藝術概論[M].上海：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1997：196.

呂藝生.舞蹈學導論[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3：135.

蘇珊·朗格.藝術問題[M].騰守堯，朱疆源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7.

袁禾.大學舞蹈鑒賞[M].2007：17.

顧嘉祖，陸昇.語言與文化[M].上海：上海外語出版社，2002：46.

注：本文系安徽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辦公室2016年青年基金項目“安徽淮河流域民間舞蹈關聯性研究”（課題編號：AHSKQ2016D94）；安徽省教育廳2013年高校優秀人才基金項目“皖北民俗體育的挖掘整理”（課題編號：2013SQRW132ZD）；教育部人文社科2015年青年基金項目“明清以來安徽戲曲舞蹈文化研究”（課題編號：15YJC760036）；亳州學院2016年科研項目“亳州花戲樓磚雕木雕中戲曲舞蹈審美特征研究”（課題編號：BSKY201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