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阿爾·努斯鮑姆
搶劫
哈特曼女士剛從熱鬧的大街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巷,就有兩個人冒出來搶她的包。
兩個歹徒從身后慢慢靠近她,看到四周沒有別人的時候,開始從兩側包抄。左邊的歹徒絆了老太太一腳,右邊那個沖出來舉著刀子要割斷她挎包的肩帶,可能是那肩帶太結實了,他連劃了好幾下都不成功,惱羞成怒地甩了小刀,猛地把包往外一拽。
本來,他們以為哈特曼女士會用兩只手撐地來護住自己,防止自己摔倒。結果,這位花白頭發的老人家就沒松手,任憑慣性把自己摔在人行道上,隨之響起老骨頭斷裂的“咔嚓”聲。就算這樣,哈特曼女士還是緊緊抱著她的包。
兩個歹徒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把肩帶纏在手上,使勁拽包;另一個抬起穿著方頭靴的腳,狠狠地猛踹老太太?,F場沒有呼救,沒有尖叫,唯一的聲響是歹徒們迫使哈特曼女士松開挎包的拖曳聲和沉重的呼吸聲。
哈特曼女士一下暈了過去。兩個歹徒從她無力的指間奪走挎包,撿起地上的小刀,逃之夭夭,只留下可憐的老人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十幾分鐘后,哈特曼女士被一名路人發現。警察和救護車同時抵達現場,但那時,兩名歹徒早已逃之夭夭。
醫護人員用擔架抬起哈特曼女士的時候,她醒了一下。睜開眼,她看到身邊正站著一個警察,那警察正低頭作著記錄。
她痛苦地拍了拍擔架,難過地說:“我的錢……”她的聲音如此虛弱,那警察差一點兒就沒聽見,“他們搶走了我的包,里面有我的全部財產。”
“這位女士,你被搶走多少錢?”那警察問道。
老太太歇了一會兒,接著攢足力氣回了一句“三萬三千美元”,隨后再次暈了過去。
證詞
哈特曼女士的搶劫案,讓警察局重視起來。他們派來了四名警探守在醫院急診室,來自報社和電視臺的記者也趕到了醫院。
當哈特曼女士被推出治療室時,她的模樣就像一個木乃伊,一只胳膊被綁上了厚重的石膏,臉上也傷痕累累。不過她終于醒了,能再次回答警察們的提問了。
“哈特曼女士,你能聽到我說話嗎?”里斯警長問道,“你在案發地點告訴警察,你被搶走了三萬三千美元,對嗎?你身上怎么會剛巧帶著那么多現金?”
哈特曼女士遲疑了一下,像是要挑選適當的字眼。接著,她坦白自己每年都會有一兩次,把所有的錢從銀行里取出來,在家里放上幾天,就是為了看看錢,摸摸鈔票,然后再把錢重新存進去。
她告訴警長,那是兩個很結實的男人,他們蒙著臉,她以前沒見過他們,再見的話,她也吃不準自己能不能認出來。
這時候,醫生給老太太注射的鎮靜劑發揮了效用,老太太昏睡過去了。
謊言
兩天后,里斯氣沖沖地跑進醫院,模樣就像一頭發怒的熊。哈特曼女士半躺在病床上,里斯不耐煩地徑直問道:“我去你出事附近的銀行查了,你壓根兒沒在那里開過戶。本來我是想著讓銀行提供一下鈔票的序列號的,結果看了監控才知道,那天你不過是在銀行里兌換了一張社保支票,還不到一千美元!為什么要這么撒謊?”
哈特曼女士努力用雙手做出祈求的姿勢:“我……我想讓歹徒為他們對我所做出的事付出代價?!?/p>
里斯氣急敗壞地說,就算哈特曼女士的社保津貼數額很少,警方一樣會勤奮地調查,努力地破案,會像追回大額款項時一樣賣力。
老太太沒有立即回應,里斯慢慢冷靜下來,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一番話特別荒謬。起初,警方以為歹徒搶走了三萬三千美元,所以警察局指派了四名警探調查這件事,記者也記錄了他們的一舉一動。但現在,這筆錢變成了不到一千美元,他成了這件“小案子”里唯一一名被正式指派的警探。等他從哈特曼女士那里作完調查記錄,就會把這件“小案子”的卷宗放到“未破案件”檔案袋里,案件調查也就徹底結束了。眼下,他有些尷尬。
“我……我不是故意撒謊的,我也相信警方會盡全力破案,無論被搶的錢是多少?!笨吹竭@位被歹徒打得渾身是傷的老太太還在關心他的感受,而他的態度是那么冷漠無情,里斯更加羞愧難當。
他突然徑直說道:“要不這事兒就這樣吧。忘了它。”他起身走到門口,“假如調查出現任何進展,我會立刻通知您。”說完,他離開了病房。
真相
見警察離開,一名做志愿者的女孩回到病房,拿起之前的報紙,重新在病床旁邊坐下。
“您想要我再念幾段新聞嗎?”女孩問道。
“好啊,念吧。”哈特曼女士回答道,“再念一遍那篇兇殺案的報道吧?!?/p>
“可是已經念過四遍了?!迸⒎磳Φ?。
“我知道,但麻煩你再念一遍,好嗎?”
女孩不忍拒絕這個慈祥的老太太,她清了清嗓子,朗讀起來:“昨晚十點左右,有人舉報,第七大道895號一間公寓傳來激烈的爭執。警方調查后發現,兩名合租公寓的男子威廉·懷特和杰西·博爾特倒在客廳地板上,均已死亡。鄰居們說,這兩個男子一整天都在吵架,互相指責另一個人騙走了自己的錢,具體金額不詳。一天爭吵下來,最終發展到持刀械斗,在械斗中,兩名男子殺死了對方。兩人都有劣跡斑斑的案底。警方正在繼續調查?!?/p>
哈特曼女士瘀青的唇角露出一絲笑容。
“不好意思,我還想再聽一遍?!彼崧曊f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