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平祥

許英輝,原籍河北省深澤縣,現居北京。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專業畫家。作品多次在國內外展出。
以傳統寫意文人畫為正宗的中國繪畫,在近現代的衰弱,實質上是感性精神的喪失。從特定意義上說,寫意文人畫是一種觀念性和程式化的繪畫藝術,它不是從人的感覺性出發的,而是從精神觀念出發的,它顛倒了人感受外部事物的方式,將精神觀念變成第一性,而將人的感覺(視覺)退化到第二性,于是發展到極端,它就以各種畫譜為宗,從而切斷了藝術創造的感性生命活力的來源,而民間美術和原始藝術,恰恰是直接從自然生命感覺到物象的形式創造。另外,由于沒有科學性的認識論的介入,民間美術和原始藝術的無數不知名的藝術家們,都對自然生命有一種神性的感覺,他們對自然物象既親近又敬畏,這是藝術創造的一種最寶貴的精神狀態。所以,今天我們欣賞和研究所有經典性的民間藝術和原始藝術,都會發現它們是那樣本質和本然——從這個意義上說,民間藝術和原始藝術離藝術的本體(本質和本然)更近。
20世紀80年代,中央美術學院順應歷史性的文化變革,而成立民間美術系,許英輝就是這新的藝術學科的畢業生(1994年畢業)。
許英輝藝術的精神法則內涵很豐富,但都是從自然神性和生命精神中開展的,它的母題是:自然、野性、新感性、愛欲、孕育等等,他很像一個神話中的牧神,熱愛自然、敬畏生命,那宇宙本然活躍無羈的生命給他愛和欲,他漫游于田野和山林之間,這既是生命精神的神游,又是借道藝術表達的體驗,而這一切都在他創造的藝術圖像世界之中。他甚至將工作室營造成一個類自然的環境——花草、樹木、魚蟲、動物等等,藝術的母題被內化為他的生活空間。
綜觀許英輝的作品,我們可以明白無誤地說,他是從民間藝術和原始藝術之中體悟了藝術的本然和本質的,所以他的作品才沒有了主流藝術普遍的病態一文飾和矯情。
旅居歐洲的哲人雕塑家熊秉明先生說過:“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需要一種新的野性。”在許英輝作品中,我們看到了這種熊先生呼喚的野性——粗獷、矯健、剽悍,就像盤旋的雄鷹。
許英輝有一系列具有神性思考和表達的作品,如《神之格思》系列、《稷神》系列,等等。其所表達都是自然神性的母題,既反映了畫家對生命的禮贊,也是畫家對自然神性的思考,在這個時候,人們會發現他和先民們懷著一樣的精神,熱愛并敬畏為人類帶來生命養料的植物——稷(指谷神),所謂“社稷”,分開來,社是古代先民們對土地神和祭土地神的地點、時間、祭禮的統稱名謂,稷就是莊稼的代稱。在許英輝那里神格包括了稷——谷物,同時也包括了人的生命本體,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如表達“稷神”之《涅槃寂靜》《秋歌不滯》等,而社的神性,如《生命的盛宴》《有鳳來儀》等。許英輝通過上述深入地表達,反映了他靈魂世界中強烈的終極思考和追問——“我們從什么地方來?”在這個時候,我們就會發現,許英輝通過藝術表達而進入哲理的世界。
許英輝的《水滸人物》同樣是值得關注的一個作品系列,通過這個系列,他由自然神性和生命精神的母題轉向了民間情懷的母題。從精神現象學的角度說,中國的文藝類表達一直有精英和民間兩條并行不悖的路徑。《水滸傳》作為文學四大名著之一,就是代表民間精神和思想的經典之作,這個系列作品的完成,表征著許英輝的文化態度和精神品格的基本格局,這既是他的文化態度,又是他的思想立場。
藝術的形式法則和表達語言,是一個藝術家呈現精神、思想、感情、品格、文化等主題內涵的圖像形態。他與藝術精神法則互為表里,而構成一個完整而有生命活力的藝術形式。
許英輝的形式法則、傳承十分豐富,深遠,有論者認為是:“來自民間,接續遠古。”非常中肯、貼切,所以可以說他的作品是:結構宏大而主題豐富。
在許英輝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來自中國多個歷史時代的民間藝術、原始圖騰、木雕、敦煌藝術、民間剪紙等形式資源,他將之熔于一爐,燴于一鼎,構成了一種氣象宏大而又深厚的格局。
從圖像學的角度說,民間藝術、原始藝術等類型的藝術形式,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是圖案性和符號性的運用和強調,其形式美學的目的是鮮明、簡練、強烈、明快、粗獷等,但所帶來的后果可能是精神性、情感性的消解,乏味而枯燥,中國藝術審美評價有一個四字真言——澄懷味象,四個字,胸懷、襟抱、趣味、品格、形象,都概括了,這是藝術境界和品格臻于文致的化境。其中“味”“象”二字,最難兼得,西方藝評家講“有意味的形式”也屬此道。
從作品分析看,許英輝非常注重這個問題,以我的判斷他是從繪畫性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所以他是從民間藝術進,從繪畫性出,這就是許英輝的探索之道,也是他的成功之道。
所以,許英輝最后的藝術表達的歸宿是——繪畫本體。
但應該指出的是,這個繪畫是超越了畫種樊籬和工具材料界別的本體,作為造型藝術的一途,他是獨特的、個性的,同時也是新銳的。
編輯:劉亞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