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縮城市”指的是城市人口流失、失去活力的現象。在中國,“收縮城市”的概念,所指的并非美國式的“郊區化”,更體現在不同城市在規模上的差異正在擴大。對于生活在“收縮城市”里的年輕人而言,留下或者離開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相比西方工業化完成之后的城市收縮,中國當下城市收縮的表現更加多樣,因為中國的工業化尚未完成,信息化浪潮已經到來,生態環境、老齡化、土地利用、產業轉型等多種問題交織。

Sixth Tone攝影記者陳榮輝與清華大學副教授、北京城市實驗室發起人龍瀛、首都經貿大學吳康等,利用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和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中的人口資料,以街道為尺度,考察了2000~2010年中國人口密度的空間變化,分析了2000年以來我國城鎮化格局的演變特征。陳榮輝負責為研究項目拍攝照片,以視覺化的方式充實研究資料,同時也讓研究給人更直觀的感受。這一合作,也再次重申了參與社會研究是紀實攝影的重要用途之一。
最后,陳榮輝將研究照片篩選、集結成作品《空城計》,并獲得第六屆“侯登科紀實攝影獎”。
項目自述
放眼全球來看,中國的收縮城市,正與美國的“銹帶”形成對照(鐵銹地帶,也被稱為制造帶,位于美國東北部等地區,“銹帶”由明尼蘇達的鋼鐵產業而得名)。“銹帶”的本地產業工人,是美國總統特朗普上臺的決定性力量。作為世界風口轉向的某種標志性景觀,中國的收縮城市,亦當重點關注。
中國的城鎮化進程為世界所矚目。城市擴張有時,收縮亦有時。目前它已經來到了一個轉折點。與美國、德國等國家相似,隨著產業更迭、大城市集聚作用凸顯,中國一度經歷輝煌的城市也開始面對收縮的局面,而與人口減少和經濟衰落相伴的,則是基礎設施的荒棄、人口的老齡化,以及賣地造新城的沖動。
的確,中國處于快速城鎮化進程之中,但在一些城市的成長同時,另一些城市也顯露出相反的趨勢。雖然政府一再出臺類似“限制大城市人口,重點發展中小城市”的政策,但城市發展之差仍在擴大,其集中體現在人力資源方面。

相比之下,中國城市還在繼續城鎮化,并沒有完成工業化。因此,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的很多城市邊緣發展停滯,但市中心還在建設,企圖吸引更多人。
在這個項目中,我要選取的是那些曾經富過的、社會經濟發生了結構性變化的地方去拍攝,比如那些資源枯竭城市,還有那些被周圍的大城市“吸血”的小城市。這樣可以讓故事更豐富一些。另外,我考察的角度是,這些城市之所以發生結構性的變化,多半是由于“生態”的原因。比如伊春因為國家林業政策而“收縮”,又比如一些化工廠之所以倒閉,導火索是“交不起環境污染費”,以及“生態移民”。在這個思路之下,我把昭通也列進去了。最后,項目拍攝地囊括伊春、富拉爾基(黑龍江,重工業)、龍井(吉林,邊境城市)、烏蘭察布(內蒙古,電力)、呂梁(山西,煤炭)、張掖(甘肅)、商洛(陜西,礦產)、唐山(河北,鋼鐵)、昭通(云南,生態移民)等城市。目前已經完成三個城市的拍攝,預計還將拍攝五到八個城市。
聊聊這個項目的拍攝背景吧。拍攝這部作品和清華大學有一些合作,你是如何加入這個項目的?

陳榮輝:“收縮城市”是一個學術概念,簡單來說就是那些人口不斷流失的城市,但是實際判斷的因素比較多。我看到有媒體刊發了清華大學建筑學院的龍贏教授關于中國收縮城市的研究,他的團隊通過人口統計學來分析中國收縮城市的現狀。
我在拍攝“石化江南”項目的時候就非常想和專業的學者合作,這次看到有類似的研究,就主動聯系了龍教授,希望可以進行合作。他們的研究數據和分析方式可以給我帶來很多思路。

這個主題里有你自己的生活經歷和感悟嗎?
陳榮輝:我從小生活在中國的南方城市,對于中國東北的冰雪景觀有一種天然的向往。在拍攝這個項目之前我從來沒有踏上過東北的土地。
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蕭紅的小說《呼蘭河傳》,特別是里面描述的東北城市和人的孤獨狀態。我一直工作在上海這樣的繁華大城市里,但是我依然覺得內心是孤獨的,這種孤獨的共鳴感給我帶來很大的刺激。所以,我很想去東北看看。

這個項目拍攝用了多久?在拍攝之前,是如何計劃的?
陳榮輝:前期拍攝了三個城市,每次差不多10多天時間,前后3個多月。在東北拍攝確實比較消耗精力,拍攝完一次就回到南方調整下。
在拍攝之前,我做了一些基礎性調研,前往一些城市的特殊場所考察。我會列一些基本清單,不一定都會拍攝,但是會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