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辰
中國繪畫之特殊,在于它有自身的綿延歷史,形成了獨特的品畫鑒賞原則。經過20世紀的現代美術風潮,可以看到這個獨特的繪畫審美原則不僅沒有退場,反而變得更加顯明,而且成為與現代美術進行有機對話的資糧,在相當的層面上讓我們重新認識到了中國繪畫的美學品格。
李娜用中國傳統媒介和材料創作繪畫,靜觀其畫,深有妙意;如果再將之放在東方文化的框架內,富含象征;如果與現代視覺對照,它顯露的是深邃與透明的效果,令觀者驚心一動。放到不同的繪畫語境中,李娜作為案例,成為多種批評語言的對象。
我這里之所以先指出她的繪畫的傳統審美性,并非簡單指傳統的復制,而是強調化傳統為我用。這是一個既具體的實踐課題,也是在當今時代極具理論辯證的問題。如果我們沒有足夠的思考和探討,我們必然言之無理、進退失據。從一般的繪畫欣賞上,也許不必如此復雜地思考一個實踐層面的繪畫問題,似乎這是不證自明的事情,但事實上在學術研究的層面,繪畫還是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戰。藝術研究不會因為從事繪畫的人眾多、日復一日生產的繪畫作品海量,從而就不假思索地認為繪畫一片欣欣向榮、沒有需要解決、清淤的痼疾。相反,越是繪事興盛,越是需要我們發現歷史的節點和歷史的要點,也越是需要從中發現有意義的未來相關性。
李娜作為年輕畫家,對傳統的藝術法式了然于心,但也更深知舊法不等于新意,傳統不等于僵化,當下不等于時髦。她明確的自我意識保證了她看待自己的繪畫的傳承性和獨立性,不僅從經典的筆意與章法取精用弘,而且更重要的是別開生面,細心而靈性地善于吸取新知,將現代的器物和生活情景置換在典雅的筆法中。它們看似古典,但細覽之下,新意迭出,富含生活的深意;它們不再梳理一種曾經的文化氣質,即:在嚴謹的章法中,去挖掘那個消失的文氣和清雅。這是曾經的中國繪畫氣質與心性的達觀所致,是曾經的千年文明禮儀陶養所致,是經困厄而不墜于心志的儒雅風范所現。這種品質不是一件單純的圖繪本身,它內在地是接續那個中斷了的文化氣質及氣場。這一點在近代社會的動蕩里已經被摧毀地已經殆盡了,只是殘余末節地遺落在那里,等待著那些有靈性的人去親炙。中國文化之哀并不是一個未來的想象,它就在我們的鼻子底下,眼睛看不到,也該嗅覺到,但最重要的是心動到。這種文化哀傷是切骨入髓的,因此故,沒有明心靜氣地體味中國繪畫的個中三味,是斷不能聲稱求得真傳的。
這就是文化的血脈之氣所要具備的精進法度,這一高度之追尋能不是一代中國畫家所要做的嗎?這是我們作為美術史研究者和藝術觀察者所特別期待的,自不敢慧眼看世界,但頻頻俗眼找精英。李娜沉穩,慧中于心,不機巧于外,能在學習中步步前進、收獲新得,都是靈性機緣所拜,同時加之以克勤克勉、努力參悟經典語言,而且能又在今天的沖突的文化場域里不偏激、不偏離、不排拒,使得她幾年下來,頗多了再生妙法的成績。她的繪畫之靈氣漸入佳境,賦予古典的吉祥題材新的表現和意韻,那些蟾蜍、鸚鵡、金絲猴、紗帳既增加了畫面的韻味,也被點化成富有意味的對象。讀這些畫,不需要沉重,只需要靜心,帶給我們安詳和意會。
李娜的作品在近些年的表現已經有目共睹,是中國的工筆繪畫在當代的可喜表現,說明這一代的藝術家對中國傳統的繪畫的復興做出了努力和成績,而李娜則以特殊的表現形式和內涵意蘊成為其中的佼佼者,顯示了她未來前景的廣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