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婷 婷
(東南大學建筑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6)
建筑以提供給人庇護為核心,而覆面材料作為感官上的交流的媒介之一,同時能給人帶來感情上的交流。嗅覺、視覺、觸覺等感官感受是人們能夠了解最直接的建筑語言。一直以來,人們對于材料的研究,往往側重于材料的技術性,或者陷入材料蘊含的文化之中,難以觸及建筑學的內涵。而材料之于建筑的含義不僅僅只有結構屬性,還應該有非結構屬性的表現以及對建筑的影響和意義。
在維特魯威的《建筑十書》中,幾乎沒有涉及建筑材料的理論,而《建筑十書》也只是討論了材料的加工方式等。而戈特弗里德·森佩爾(戈特弗里德·森佩爾,19世紀德語國家著名建筑師和理論家之一)(Gottfried Semper,1803—1879)在《科學,工業和藝術》的文中表現出了對于技術手段與建筑風格和應用藝術和技術手段之間關系的研究。在《一個風格的比較系統設計》一文中,同時提出一個公式:Y=F(x,y,z,etc)(F常量指的是功能,他按照“類型”區分功能;變量則指的是:1)材料;2)地方、民族、氣候、信仰和政治環境;3)藝術家或他的資助人的個人影響等等),Y=藝術作品,它是由常量F和變量(x,y,z,etc)決定的。在這個公式中材料得到了重視。本文主要通過森佩爾的“面飾原則”以及路斯等對其原則的繼承與發展,改變一直以來從技術或者結構方向來進行研究材料的方向,而是從材料本身的屬性來探討建筑,通過材料屬性的研究,用知覺來聯系材料和建筑,并且提出“顯現”和“隱匿”這些研究建筑材料的關鍵問題。本文中的材料指在結構主體之外,不起結構作用的不透明表面覆蓋物。
“面飾(belkeidung)”,在英文中常指:cladding和dressing。“belkeidung”在字面上的意思是“穿衣”和“打扮”,考慮到Cladding一般為建筑覆層,因此在《材料的呈現》中史永高將“belkeidung”翻譯為“面飾”,同時保留了dressing的裝飾性的含義。
本文主要討論的問題就在于森佩爾的“面飾”理論。那么,何為“面飾”。“面飾”是獨立于結構框架外的圍護構件,還是這個外圍護構件上表皮。其實這兩種含義并不需要明晰的界限,前者多指建筑的結構解放了外圍護構件,使之不再受力,建筑的表現形式得到了徹底的解放;后者是指代圍合界定空間的構件上有厚度的表面,與建筑的整體結構無關的。
當代建筑語境下,建筑師往往從材料的結構屬性和技術角度進行研究,而森佩爾對于“面飾”的關注和研究避免了結構主義的機械靜止,打破了結構與裝飾的二分等級關系,將人們對于空間的過度關注引向對“面飾”的考量,材料與空間之間建立了知覺的考量。
森佩爾的觀點認為面飾的本質就是對材料的一種遮蓋,從而呈現出覆面材料的物質特征。覆面材料的物質性的顯現與被覆蓋材料的隱匿的關系正是通過森佩爾的面飾理論來實現的,森佩爾的“面飾”概念是其建筑理論的核心。
森佩爾在《建筑四要素》重點闡述森佩爾的“物質主義”和面飾理論。“建筑四要素”是指火爐、屋頂、墩子和圍欄。之后在《古代建筑與雕塑的彩繪之初評》森佩爾將其中的圍欄部分的彩飾理論發展成為“面飾”理論。后來森佩爾的“面飾”理論也不僅僅局限于涂抹和彩飾,“面飾”理論也逐漸加入了“圍合”與“覆面”理論。
在《技術與建構藝術中的風格問題》森佩爾認為:“建筑的本質在于其表面的覆層,而非內部的起到支撐作用的結構,織物不是再現結構,而是遮蔽了結構,看不見的內部的墻體只是一個支撐物而己。”,森佩爾明確的提出了“面飾”的原則。而在《技術與建構藝術(或實用美學)中的風格》中第一章的第二部分,森佩爾論述了“面飾”的原則:1)無論裝飾如何,墻面對空間圍合的作用是不可失去的;2)裝飾的物質性與當地的氣候與環境相關;3)適合的突出建筑的特征,局部創作意圖能夠顯現出;4)發揮彩繪的最佳效果,提高彩繪重要性認知;5)考慮被裝飾物的材料特性。
而阿道夫·路斯加以選擇的繼承了森佩爾的面飾原則,同時也是最早提倡裝飾與功能分離的建筑師之一。相比較森佩爾強調材料的社會意義,路斯更加強調材料的物質性,材料既要符合其力學性質和物理化學性質,又能呈現人類對其應用過程所產生的社會意義,并且要明確材料與被覆蓋材料的區別。這種對覆面材料的忠于本性的表面處理是一種材料的真實性表達,反映了基于空間真實性表達的覆面材料的物質性特征。而柯布西耶對于白色涂料的熱愛,使更傾向于涂料的隱匿性,而不是覆面材料的物質性表現。
森佩爾在后期的材料“面飾”和建筑空間之間的關系的建筑理論中更多的強調了象征的含義,使得建筑材料至于人類和空間的視覺性特征受到了限制。而路斯發展了森佩爾的“面飾”理論,使得建筑、材料和面飾的聯系更加緊密,同時加入了材質的感官感受。因此相對于森佩爾的材料象征性,這里材料顯示出了更注重觸覺化的感官性體驗的特征和更注重材料的多重性的特征。
無論從材料表面的單一性,還是多重性,路斯的建筑空間中材料的顯現表達了對材料知覺的贊美,而真實表露結構材料又呈現了隱匿的特征。通過結構的隱匿,表面材料得到了顯露,材料的空間屬性得到了實踐。而路斯的思想的代表作米勒住宅(如圖1,圖2所示)中不同使用空間對應不同標高的樓層,而具體的空間又未一一限定,不同三維空間得到了交融。穿越一個個不同標高的地面,不同空間的界面材質發生了變化。在住宅中,空間流連,結構的明晰性不再強調,得到了一個個紛呈的空間。路斯在《飾面原則》說道:“這種違背結構真實性的做法,路斯認為是完全有理由的,因為在營造這種三維空間時候,他關注的是對空間真正起到作用的界面,或者確切的講是墻體,地板,天花與空間接觸的最外面一層表面,而非其后面的起到結構支撐作用的結構體”,飾面的重要性得到了強調。而在路斯手中飾面材料是用來創造一個個溫暖宜居的空間,那么飾面材料下的被覆面材料——建筑的柱子和墻體,就沒有比較按照受力來進行區分了。

米勒住宅中相較于外表面,路斯更注重于建造內部空間,是一種內外分裂式的材料使用方式。路斯的這種做法反映了現代人對于內部和外部事件的疏離。而柯布西耶更傾向于涂料粉刷,將承重的混凝土框架和非承重的墻體隱匿起來。
白色粉刷隱藏了建筑的建造方式和材料的真實性,而隱藏建造材料的恰恰是一種去除肌理和色彩的獨特材料。從材料的本體來說,這是一種矛盾,它呈現的是空間追求,不再是材料的物質性。柯布西耶承接了路斯在《飾面原則》中的觀點,建筑的感知源自于面飾材料,而不是建筑的結構構件。
柯布西耶的朗香教堂(如圖3,圖4所示)中,表面覆蓋白色涂料,凹凸不定的建筑形體得到了隱匿。朗香教堂中的白色涂料主要是為了呈現幾何體的形體,并不是為了影響對建筑結構形式的判斷,所以白色涂料的隱匿性依然體現了覆面材料的真實性。

在當代相比于材料的“結構”特性,材料的“面飾”特性逐漸發展起來,并且開始朝著更為廣泛的材料“現象學”方向發展。材料擺脫了結構和飾面對立的觀念,材料的表面物質屬性得到了呈現,開始融入到材料屬性上去。面飾材料在給人們以感官感受的同時得到了“顯現”,在“隱匿”的時候又能成為空間和光的背景,而這一切為材料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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