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同理論視角下農民工偏差行為的社會學分析
——以太原市FN飯店為例

任文慧

（山西大學，山西太原 030006）

1 問題的提出與文獻回顧

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城市化的進程不斷加快，我國的農村人口流動性增強，大量的農村剩余勞動力涌入城市，形成數目龐大的農民工群體。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17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2017年我國農民工總量達到28652萬人，比上年增加481萬人。農民工以社會發展的主要“大軍”的身份，為我國城市化和現代化建設做出了巨大貢獻。但是近些年隨著中國市場轉型和經濟發展水平穩步上升，及社會結構的分化和社會不平等現象的日益突出，農民工個體在社會融入的過程中偏差行為甚至反社會行為問題日趨嚴重，如：網絡成癮、自殺、盜竊、怠工、攻擊、聚眾斗毆、停工罷工等，本次研究主要著眼于農民工的勞動偏差行為，這些行為不僅會惡化勞動關系，妨礙企業的經營與發展，更可能引發激烈的勞動沖突，進而影響社會的穩定。因此，農民工勞動偏差行為成為我國現代化以及城市化進程中不可回避的一個社會問題，本文便是基于認同理論的視角，針對農民工勞動偏差行為進行相應的社會學分析。

近些年，許多學者大多從制度安排角度以及刻板印象的角度來討論農民工在城市中的被邊緣化從而產生偏差行為的狀況，例如柴民權和管健先生就曾從社會心理的路徑分析刻板印象對于代際農民工的社會認同管理的影響； 張廣利和張瑞華先生也從“制度建構”到“文化場域實踐”范式轉換上分析了外來人口的身份認同研究。社會身份理論認為，在社會群體關系中，相同類別的群體以其相似性進行集聚，社會身份便是相似群體相似性的強化過程，同時也是不同群體差異性的強化過程。但總體來看，針對的方向似乎總是在農民工融入問題角度，從心理機制層面來說，進一步反思分析農民工偏差行為的現實在研究中較少出現。

2 偏差行為及農民工偏差行為的界定

《大百科全書·社會學卷》將偏差行為定義為違反社會規范的行為，并根據違反規范的輕重程度，將其劃分為以下類型：不適當行為、異常行為、自毀行為、不道德行為、反社會行為和犯罪行為。這一概念在很多學者的研究中形成共識。在埃里希·古德教授所做的推薦序中有提到：偏差行為沒有違反自然的、上帝賦予的法則，其錯誤也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以特殊的規則建構出來的。

而對于農民工這一群體，40多年來，針對農民工偏差行為的分析一直以來被社會心理學家、社會學家所追崇。戶籍制度將公民明顯的分成了不同戶籍身份的“城里人”和“農村人”，并且這種二元戶籍政策給城鄉二元結構給予了一種合法性安排，同時從空間格局上建構了一種差異，即城市和農村。而農民工，作為區別于法定意義上的城里人和農村人的“第三種身份”，排除在兩者之外。由于其在傳統的視角下常伴隨著現實的不可劃分性，所以在中國的界定中，農民工容易成為一個被忽視化的群體，同時也使得其作為一個特殊的群體被主流群體有意無意地排外，進而脫離于自身相應的社會角色的扮演舞臺，難以繼續完成社會融入的過程，其中包括工作、教育、醫療、交往、社會歧視等方面；進而產生某一方面的特殊偏差行為，例如斗毆、罷工、甚至于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形成犯罪行為，成為社會失范的不可控性代表。

3 研究目的、方法與假設

3.1 研究地點及訪談對象的選取：

FN飯店位于山西省太原市迎澤區街道交匯處，擁有特色的底料、蘸料技術。該飯店有負責人4位，大堂經理及后廚管理各一位，普通員工113人。員工大多數來自相同的農村地區；該飯店屬于服務業的一種，與城市人“打交道”的地方較多，組織規模較大，在影響力上有一定的代表性。在訪談對象選取上，采用隨機扎根式方法選取有過偏差行為的員工50名進行訪談記錄。

經初步觀察發現，在飯店內部員工的日常生活實踐中，形成了一種基于自下而上自發存在的集聚區，成員通過“共同活動”形成“人際圈、價值觀、生活方式同一性”的自身身份認同，并將這種認同經由時間的推移嵌入到城市生活的具體“情境”中，由此形成了不同于“城里人”的一種生存方式。這里的“集聚區”不僅僅是個體在城市中的一種空間休息地，更是成員在現實生活中運用集體性資源與形式外在于城市社會的空間載體，成為一種表達社會意義或象征符號的承受者，從而外在于主流社會。事實上，個體自身認同比較形成的自我類別化以及群體符號邊界范疇的社會后果，便是形成和維護了這種空間載體，即基于空間載體之下的社會融入格局中“我群”與“他群”的社會融入問題。

3.2 研究目的

本研究假設，“集聚區”的存在已然定型，人們通過這個空間載體建立起群體觀念和價值觀。本研究旨在從社會學方向分析農民工偏差行為背后的個體認知比較心理機制因素。本研究的學術追求是：第一，從宏觀走向微觀個人。人本身就是一個“社會人”，因此，由“人”引發的問題便不僅僅停留在宏觀外在層面，更多的后果涉及到了微觀個人心理認知比較機制層面。第二，在宏觀政策安排下解決微觀個人的社會融入問題，引導個體構建健康而良性的群體符號范疇，積極主動的從偏差行為的錯誤認知中走出來。

3.3 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實地調查和訪談記錄為主，研究的基本過程是：第一，收集資料。此次研究初次收集資料是在2017年12月——2018年1月，主要以筆者實地調查為主，為期2個月的扎根于調查對象群體，并確定了將要訪談的主體，將此次研究定位于農民工的個體認知比較對于其本身偏差行為的內在影響。大規模訪談記錄是在2018年3月—2018年6月，針對抽取的50員工進行訪談并記錄，經過查閱文獻和整理資料完成此次文章。可以說：“是從現實啟發理論，而非理論選取現實”。

4 認同理論與偏差行為之間的關系

4.1 認同理論及自我認同

認同理論融合了心理學和社會學兩種視角，關注的對象從個體心理到群體過程。從社會學的角度出發，認同被描述為一種包括群體特性和群體意識的集體現象……或者是對自我特性的一致性認可等 。李海瑩、張淑華等將意識層面（可感知的）的身份認同稱為外顯身份認同，潛意識層面（不可感知的）身份認同稱為內隱身份認同。

4.2 認同理論與偏差行為之間的關系

格萊瑟的差異認同理論來看，從中折射出一種“機械式印象”的偏差行為，顯示個體被行為偏差者的行為影響，從而成為一種行為偏差者：差異交往到差異認同最后產生偏差行為。在生活中，城市居民以一種主流群體的姿態總是有意無意地將農民工的行為與負面特征聯結起來，于是被標示的農民工便承載了社會所賦予的負面評價，其在“城里人”看來便具有某種社會所不期望、不名譽或者所排斥的特征，從而被貼上了貶低性、侮辱性甚至排外性的標簽，如“危險”“農村人”“低下”“俗氣”等。所謂污名化，其實是一個群體將人性的懷疑與低劣強制性地賦予另一群體的行為，折射出一種單向的命名式的權力關系，從戈夫曼的觀點來看，被污名化的人就是被社會打了折扣的人。 污名化使得農民工具有普遍性的令人羞辱的影響。在這一主流語境中，他們被形成了一種有瑕疵的、敗壞的、以及越軌的刻板印象。由此，它在兩個群體之間形成了一道客觀條件下的主觀性沖突，成為一種對個體或群體的刻板印象及排斥的一種“慣習”。

在自我認知比較的作用下，農民工群體將這種“慣習”內化于日常的生活實踐情境中，成為一種自認為的“慣習”指導生活實踐，而在這種認同的指引下，偏差行為便極有可能出現，具有偏差行為的農民工，其行為游離在農村人身份行為準則和城市人身份行為準則兩套身份邏輯之間，以“第三重身份”在城市社會無所適從，常以對社會消極甚至破壞的態度或行為表現出來。

5 農民工偏差行為的社會學分析—以太原市FN飯店為例

根據社會認同理論，底層群體中的個體無法得到高地位群體積極評價和認同時，他們會因此產生不平等的消極感知，并傾向選擇抗爭性行為以爭取資源分配或擺脫劣勢地位。 自身認同偏差不僅會直接導致農民工個體偏差行為，而且會通過人際關系間接影響農民工群體偏差行為。

在對于FN飯店的訪談記錄總結中，發現：

以下訪談資料選自筆者2018年3月—2018年6月在太原市FN飯店的訪談記錄

聲音一：現在城里人都看不起我們，對我們大聲喊叫，嫌這嫌那，以前我們當服務生態度其實很好的，后來時間長了，人們都是那個態度：老板在，我積極點，老板不在，我管你是誰。

聲音二：我師父教我的時候就說，別攬事，他們要熱酒就自己去，不然炸了怨咱呀。我盡量能避開就避開。

聲音三：這里的兄弟都是我們老鄉，一個人惹事了別的人能袖手旁觀嗎？而且我們人很多，打架對于年輕人來說就是個便飯。

聲音四：這次老板再不發工資，我看會有不少人就不做了，這里的老板沒人性，把人都當機器，要不是家里的娃得要錢，早想辭了。

聲音五：我們年級偏大了，別的地方也不要我們，這里的人也勾心斗角的，一天下來全是閑言碎語。

……

其實，從上面不難看出，即使以往沒有過偏差行為的個體，在群體的“慣習”影響下，或多或少的會受到相應的影響。農民工通過自身的認同比較進而完成自我類別化，形成一種群體符號邊界范疇而推進偏差行為的產生。由此可以看出，從農民工自身認知比較出發，對于農民工偏差行為的預防有一定的前提效果。

6 小結與討論

城市文化場域的控制策略針對的僅僅是“混亂”的個體，而不是“有序”的群體，不論這一群體是既有的還是創生的。 無論是主流群體還是已有的內群體都在不斷尋找自己穩定的生活方式和思維價值觀。而集聚區的不同決定了個體歸屬感和認知感的不同，個體對社會公平感以及自身所處的社會經濟地位與集聚層的主觀認識、評價和感受，便成為偏差行為問題的一大內涵性隱患與顯現。

總之，在現代化與城市化飛速發展的今天，使農民工從心理認知上摒棄“邊緣人”的影響，進而引導個體構建健康而良性的群體符號范疇，積極主動的融入社會，可以從以下兩方面出發：1、促進城市員工與農民工共享融合，減少人際沖突；2、加強農民工素質培訓，提高農民工自我監控能力與職業素養。提高內外結合，幫助農民工更好地適應社會、融入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