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琳推薦:鹿珥鐘愛桃花,她寫過許多篇動人心魄的古風文都與桃花有關,這一篇又與從前的特別不同。來看一看
1一場苦心導演的大戲
當我第36次軟倒在洛輕塵腳邊,企圖讓他接住我,而他第36次瞪著無辜的眼睛閃開時,我終于忍不住坐在大街上嚎啕大哭起來。
上次,我踩著點從馬上摔下,將將落在他腳邊。
上上次,我爬梯子,在他的必經之路上假裝一腳踩空,將將摔在他面前。
再上上次,我摘果子,驅使樹蟲咬我,以自認為優美的姿勢摔落在他握書的手邊。
他永遠都是這樣一副無辜的樣子,瞪著大大的眼睛,表情驚恐,像是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而這一次,他一如既往,小心翼翼地開口:“姑娘,你,你還好吧?”
好你大爺。我腹誹著,揉著摔痛的屁股,指著他的鼻尖聲淚俱下地質問:“你為什么不接住我?”
“我,我,師父說過,男女授受不親。”洛輕塵白皙的臉頰漲得通紅,低頭看著腳尖,兩只手垂在身側,輕輕磨蹭著粗布衣角。
“那你師父有沒有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怒急反笑,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沒想到這一推,又落了空。
“你這個呆子。”我跺跺腳,轉身離去,不再理會身后不知所措的洛輕塵。
身后有人追上來,我加快了速度朝前走,那人跟著也加快了步子。我們就這樣一個走,一個追,也不知走了多久,直走到天光昏暗,走到城外荒郊。我終于覺得累了,雙手插腰,豁然轉身,剛想張嘴教訓,沒想到,入眼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龐,嘴角含笑,眉眼邪魅。
那人見我回身,一手抖開描金紙扇,一手拎著一物,姿態瀟灑:“姑娘,你荷包掉了。”
我盯著那只此刻本該躺在洛輕塵手中,如今卻在別人手里的荷包,羞憤難當。這感覺,就像是我苦心導演了一場戲,卻被別人看了笑話般不堪。一揚手,一道藤鞭自袖中飛出,直直地朝著那人纏過去。
沒想到,那人身手倒是極好,輕巧地一轉,伸手一撈,就將藤鞭的末端抓在了手中。
“這么兇?可沒見你對那小和尚這樣。”那人輕笑一聲,松開了藤鞭,將荷包舉至眼前。月光溫涼,盡數落在荷包上,本是極簡單的圖案,夜色中有了生命般,荷花款款,荷葉連連,水紋輕漾中紅色鯉魚擺尾游曳,說不出的意趣盎然。
“手藝倒是極好。”那人嘆道。
我打不過這個人,可是又不能讓荷包落在他手中,于是,我想了個法子。“若你喜歡,我可以給你繡更好的紋樣。”
那人把玩著荷包,沉吟半晌,“嗯,我就獨喜歡這一枚,姑娘不如再繡一個給那小和尚吧。”說著,擺擺手,不知從哪招來一呆小云,飄然離去。
我想要追趕,那人踏著云頭早已消失在天邊。我懊惱至極,那荷包不同尋常,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心血,里面裝的,是我贈給小和尚的禮物,越想越氣,我拂袖轉身,朝著城外月鹿山飛去。
2月鹿山上月鹿寺
月鹿山上有座廟,名叫月鹿寺,香火極盛,是四方城出了名的風水寶地。曾經有位得道高僧在此坐化飛仙,尸身不腐,金衣裹身,被人塑成佛像,坐落在寺廟中央,受萬人朝拜。本來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寺廟,到后來被人傳成了修仙圣地。
洛輕塵便是這寺廟里的一個打雜和尚,他是個棄嬰,在這月鹿寺里生活了十九年。
這些故事都是寺里那個桃花精告訴我的。
那桃樹長在后院,也不知生了多少年,郁郁蔥蔥,樹冠遮天。桃花精喜歡喝酒,于是我帶了兩壇上好的醉江南,悄悄躍進月鹿寺的后院。我剛解開壇封,那桃花精便循著香氣,摸到了我身邊,一把抱過壇子,咕嚕嚕地喝起來。喝罷,咂巴著嘴,一臉滿足。
“說吧,今兒又想聽什么故事?”桃花精靠著樹干,懷里抱著酒壇。夜風輕拂,雖然花期已過,桃花精今日卻心情極好,抬抬手,那本該綴滿綠葉的枝頭此刻又累累實實地結滿了花骨呆,須臾間,粉色的桃花便如云霞般綻滿枝頭。
“今兒不想聽故事,就是來找你喝酒的。”我笑笑,將另一壇酒開封,獻寶似的遞到桃花精面前。
“喲,不關心你那個小和尚了?”桃花精不客氣地接過壇子,湊到壇口聞了聞,卻沒有喝。“千枝,你知道這世上最好喝的酒是什么酒嗎?”
我搖搖頭。
桃花精卻沒有再說話,只是望著月鹿寺燭火最亮的地方,幽幽嘆氣,那些桃花便隨之簌簌而落,桃花精艷麗的身影就被花雨掩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順著她視線看過去,那燭火最亮的地方,是月鹿寺的主殿,供放佛像,亦是洛輕塵每夜靜守的地方。
此刻,他大概又點了燭火,在佛像前打坐吧。
3十日之后的大禍
天光微亮的時候,洛輕塵來后院掃地。
我坐在樹杈上,看著他站在門口望著滿地桃花呆愣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于是我從樹上跳了下來,走到他面前:“喂,呆子,你是在想這個季節為什么會有桃花嗎?”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種如是因,得如是果。”洛輕塵皺著眉,雙手合十,看也不看我,須臾拿著掃帚,一下一下,將那些桃花掃到一處。
我不甘心,揚了揚手,平地生起的一陣風瞬時將他掃好的桃花吹得滿地都是。他也不惱,接著掃。
我覺得無趣,重新坐回了樹上,撐著頭看著洛輕塵專心致志地揮舞掃帚。
“你覺得這樣好玩嗎?”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我轉身回頭,就看到之前搶我荷包的人此刻站在樹枝之上,抬手施了個障眼法,確保洛輕塵什么都看不到之后,叉腰跳到他面前:“你到底是誰啊,快把我的荷包還給我。”
那人連退幾步,出了桃蔭,立在半空中。這下,我倒是看清了,他著了身玄色衣袍,金線滾邊,姿態驕傲。不知怎的,今日見了他,倒覺得有些眼熟。來不及細想,耳邊又響起他的聲音:“你送了我一個荷包,我總要還個禮給你吧。”
“那荷包不是你的,快還給我。”我摩拳擦掌想要動手,眼前陡然一暗,一只獅身鷲頭的怪物撲騰著大翅膀從天而降,堪堪擋在那人身前,沖我齜牙咧嘴。endprint
我訕訕往后退了兩步。
“十日之后,月鹿寺會有一場大禍,你那么在意那個小和尚,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哦。”那人說完,笑著拍拍怪物的頭,那怪物便收起爪子,做出溫順的姿態,那人跳上它的脊背,獅鷲雙翅一展,一飛千里,須臾間蹤影全無。
“你怎么會招惹上這樣可怕的人?”桃花精聲音微顫,滿樹桃葉摩挲有聲。
“我也想知道為什么。”我哭喪著臉,摸著桃樹干,“你說,他說的會是真的嗎?十天之后,月鹿山真的會遭禍?”
“你且留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桃花精幽幽嘆息。
4不曾放棄的追隨
那人說是十天,我便在這后院守了十天。
洛輕塵來后院的時候,我正睡得香甜。耳邊嘩嘩的響聲,是熟悉的掃地聲。我一躍而下,堪堪站在他面前。
我笑嘻嘻地問他:“都說這月鹿寺佛法深厚,那么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洛輕塵間言,扶著掃帚,有些猶疑地問道:“那姑娘你想問什么?”
“你覺得這世間最珍貴的是什么?”
洛輕塵認真地皺眉思索,望了望我,又望了望遠處的主殿,最后慎重地回答:“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我搖搖頭:“不對,不對,你講得不對。”
“如何不對?”洛輕塵有些驚訝。
“你想知道嗎?”我轉了轉眼珠,計上心頭,“如果你現在跟我走,我就告訴你。”
洛輕塵抓著掃帚,遇到洪水猛獸般,轉身就跑。
桃花精的聲音穿過枝葉幽幽飄來攔住了我欲上前的身形:“千枝,你看,天要黑了。”
她的話音剛落,月鹿寺主殿那邊先炸起一陣驚雷,緊接著,電閃雷鳴,烏云翻滾,火光沖天而起,不知哪里吹來一陣妖風,火勢迅速蔓延到其它偏殿,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整個月鹿寺便已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一時間,木頭被焚燒得噼啪響,寺廟里香客們的叫喊聲,僧人們手忙腳亂四處打水滅火的嘩嘩聲,伴隨著一陣濃過一陣的黑煙,滾滾而來。
身后,桃花精似乎在說些什么,可是那聲音太小,終歸淹沒在人潮中。
熱浪撲面,我咬咬牙,隨手捏了個護身的訣,不料,這曾助我躲過萬般橫禍的護身訣此刻卻毫無作用。火舌一寸寸靠近,明明沒有傷到我,那疼痛卻焚心蝕骨。我想起第一次幻化出人身時,那三十六天的荒火雷擊,也是這樣痛苦難受,心念電閃間,我恍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該不會,那玄衣男子說的大禍就是洛輕塵的天劫吧?
耳邊傳來洛輕塵斷斷續續的念誦聲,我腦中轟然炸響,再顧不得其他,朝著主殿中那抹熟悉的影子飛身而去……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跟洛輕塵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就像這千百年來,我從來不曾放棄過,追隨他的腳步。
5十世輪回
洛輕塵原本叫什么,我已經不記得了,他有過好幾個名字。洛輕塵原本也不是個和尚,他有過許多的身份。
眾生六道,十世輪回。他說他要嘗遍世間疾苦,品味人生百態,我便跟著他,看著他生老病死,輪回轉世,而今,已是第十世。十世之后,他就會功德圓滿,坐化飛升。
我還記得,桃花精第一次聽到我的故事時,酒醉后的眼睛里亮閃閃的嘆息幾乎要溢出眼眶,她說:“我原以為這世上,再沒有像我這樣傻的人,原來,你比我更傻。”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比桃花精更傻,可我知道,自從我第一次見到洛輕塵,我存在的所有因緣,都是為了遇見他。
我曾是渺渺凡塵里一棵普通的菩提樹。不知生了多少年,不知長了多少年,我生在恒河沙畔日日望著恒河河水自西向東緩緩流淌。
我還記得那一天,陽光明媚,恒河河水也沒了往日的湍急。洛輕塵一襲白色裟衣,赤著腳,帶著一群人踏著金燦燦的河沙,一步步朝我走來。他修長的手中握著一卷經書,眉眼溫柔悲憫,他站在恒河河畔看了我許久之后,有人在我的樹蔭下放了一方蒲團,他便款款而行,端坐其上,開始講經布道,一開口,便有春風拂過大地,拂過流水。
那些跟他一起來的人便虔誠地匍匐在他腳下聆聽。
我抖了抖枝,綠葉和果實便隨著他講經的聲音簌簌而落。他離開的時候看了我一眼,我便害羞地攏起了枝干。不知是誰說了句,這樹真有靈性。原本離去的洛輕塵便又輕輕走回我身邊,撫了撫我的樹干,柔聲問我:“你愿意跟我一起離開嗎?”
我驚喜交加,用盡力氣晃動樹枝來表達我的決心。
他便笑了,他說:“如果你愿意,便隨著這粒果實同我一起走吧。”
我便真的將所有神識都匯聚到了他手中自我枝干間落下的那粒果子上。
那是我第一次離他這樣近,他的指尖很涼,他的身上有幽幽的檀香,他的笑容,如同恒河河畔夜晚明亮的月亮。
躺在洛輕塵的袖間,跟著他離開的時候,我一遍遍回頭望向恒河河畔旁承載了我無數個日夜的樹干,它在我離開的那個剎那,迅速地蒼老枯萎,最后成為了一段朽木。我想起了曾經陪伴過我的一只黑色的鳥兒,我甚至都來不及同它告別。
等我再醒來時,我已被洛輕塵栽種在了他的院子中,他的窗子正對著我所處的這方院子。我日日看著他焚香唱誦,看著他為前來求教的人講經布道,看著他靠坐在蓮池邊同人下棋,看著他坐在我身邊靜靜出神……
三百年發芽破土,三百年長大參天,再三百年,我便修出了自己的人身。
那日,洛輕塵依舊赤著腳,隨意地靠坐在蓮池邊,經書蓋在臉上正在假寐,一道天雷驀然在我身邊炸響,三十六天荒火沿著我的枝葉一路蔓延,燒得我四肢百骸幾欲成灰。
洛輕塵聽見動靜,將書拿開,淺淺地嘆息一聲后,一揚手,便有一道柔軟的白紗裹在我身上,瑩瑩水潤,通體透涼,荒火就此被白紗隔開,我才得以狼狽地幻出人身;待三十六天荒火燒盡,那白紗又化作一襲衣裙,妥貼合身。
我趴伏在地上,尚在好奇地觀察自己的手足,軀體,五官,耳邊就聽得他略帶妥協的聲音:“既是在我園子里化的人身,你便留在這園子里吧,記住了,以后,你就叫干枝。”endprint
我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新得的身體,想起往日聽他講經時那些恭謹的信徒,有樣學樣地朝著他匍匐行禮。
他便又笑了,笑容在這西天梵境漫天金光中熠熠生輝。
我偷偷抬眼,望進他的笑容里,仿佛又回到了離開恒河河畔的那一天,我還是一枚不得自由,靈智未開的果子。那時我對自己說,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自由選擇,定要時時守在他身邊。
6黃粱美夢終不可得
月鹿寺的大火燒紅了半邊天,我在那熊熊火光中,一寸一寸地朝著洛輕塵的身影移動。每行一步,周身便如同刀剮般疼痛萬分,皮肉漸漸干枯,脫落,力氣也漸漸消耗殆盡,我望著火光中那道距離依然遙遠模糊的影子,耳邊聽到他痛苦的慘叫,從來沒有這樣絕望過。
我想起了洛輕塵過往的每一世……他說他要嘗盡這萬千世界諸般苦難,他的命格便果然如同他期望的那般跌宕起伏,他所有的結果都是慘死。
我看了一世又一世,我不明白,這是什么樣的因,又是什么樣的果。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便不忍心再看他這樣辛苦,我有一千只手,一萬片葉,我曾說過,要一直守護在他身邊,我想為他遮風擋雨,抵擋這凡塵俗世的萬干苦難。可是每一次,我的插手,只會讓他得到更加慘烈的結局。
我開始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這一刻,我真的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桃花精拼死沖進來,將我拖出去的時候,我已有些神志不清。我恍惚看到那個曾經頻頻挑釁我,還奪走我荷包的玄衣男子此刻也站在我身旁。
我聽到他說:“你這是何苦呢?西天梵境無量尊者,這最后一世,是他飛升的天劫,這天火匯聚了諸天神佛之力,也比尋常更加厲害,又豈是你一個小小樹精能插手的?”
“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搶走你的荷包,可能你就會在這場天火中灰飛煙滅?”
“沒有修為護身,你當真是連命都不要了嗎?”
“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誰了嗎?”
他說了許多話,可我一句也不想回答。那些細碎的時光在我腦海中拼湊出一個答案,我終于想起了他是誰,他就是那只恒河河畔我來不及告別的黑色鳥兒。
他將荷包還給我,可我卻連握住荷包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張張嘴,費勁地問他:“你覺得這世間,最珍貴的東西是什么?”
他頓了頓,沒有說話。
我笑了,眼淚卻不由自主落下來:“他知道,并且,他給了我。”
是洛輕塵將我帶回了西天梵境,也是他助我修習佛法,在我幻化人身時,更是違背天意出手救我,他甚至為此甘愿受罰。
他下凡歷劫,我便追隨著他一同下凡,
我自斷千枝,將所有修為靈力都灌注在磨圓的一顆又一顆念珠之中,我固執地要將裝了念珠的荷包送給他,只不過是想在他最后一世,助他渡劫,用以回報他賜予我的恩情。
我想要的從來就不是插手他的歷劫,而是我能以某種方式在他的心里占據一席之地。
可這終究,這也不過是我癡心妄想,黃粱一夢罷了。
三千凡塵,三千俗世,看多了人世悲歡,聚散離合,我竟漸漸忘了,洛輕塵從來都不是普通人,他是西天梵境高高在上的無量尊者。
7這世間最珍貴的,是你
大火之后,月鹿寺已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桃花樹依舊在月鹿寺的后院之中,只是此時,樹下已成了一片焦土,曾經樹冠遮天的桃花也變作一根黑木直指天際,而黑木之旁,穩穩放著一尊被煙火重黑的佛像,那曾是放在月鹿寺主殿之中,日日被洛輕塵供奉的佛像。
我躺在桃花樹旁,不想說話,也不想動,天火焚身蝕骨的痛楚似乎還未散盡。
“你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身旁桃花精氣息奄奄,同我一起看著天空。
“你后悔嗎?”我知道當日是桃花精冒險將我救出來的。
“不后悔啊,你可知道,我本不是去救你,而是去救那月鹿寺主殿里供奉的佛像金身啊,不過恰好連你一起救出來而已。”桃花精聲音淺淺低沉下去,她又問我,“你知道這世間最好喝的酒是什么酒?”
我搖搖頭,手心緊緊握著那個荷包,心里有了一個決定。
“是桃花釀啊,這是他跟我曾經釀出來的酒。”桃花精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我側過頭,就看到她漸漸變得虛無的身體,她眉眼溫柔地望著那尊佛像,低喃著,“我已經很多年沒喝過了,有機會,我一定讓你嘗一嘗……”
我閉上眼睛,稍一用力,手中的菩提念珠就這樣化作一陣煙塵,一圈圈繞著幾近消散的桃花精,籠住了她的心神,留住了她彌散的靈體。
我透過她震驚的雙眼,看到了自己如今面目全非的臉,我想笑一笑,可嘴角一動,就是鉆心的疼痛,于是,我只能用盡最后的力氣,沖她眨了眨眼睛,我說:“我怕是沒有機會了,倒是你一定要再試一試。”
這世間事皆有因果,我貪念洛輕塵是因,而我灰飛煙滅,就是果了吧。
我瞇著眼睛望著湛藍的天空,仿佛看到了西天梵境里已然坐化的洛輕塵,還是一襲白色裟衣,赤著腳,搭著經書靠坐在蓮池旁。
我想起了第一次化作人身時,他眉眼溫柔地問我:“你覺得這世間最珍貴的是什么?”
我終究是沒有機會告訴他,這世間于我,最珍貴的,是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