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紅手套的百轉千回

□ 周水欣

是在淮海路看見那雙紅色的皮手套的。細膩的質地，艷麗的大紅色。手指伸進去，尤其顯得修長纖細。應該就是我想要的樣子。我回頭看看女友。想一想，決定再看看。逛街活動才開始，也許還有更多挑選余地。

于是扭頭就走。開始逛街的漫漫長途。

每進一個店，必定去看手套；每試一雙，總覺得不如第一雙。這雙造型不錯，可是顏色不正，那雙款式簡直落伍。還有這個，好好一雙手套，干嗎弄得花枝招展的?

就這樣，逛到了淮海路最西頭。沒有發現哪一雙紅手套，好過初看上的那雙。

立在街角。暮色開始四合。女友搖頭、再搖頭。時間已經不早，回首的路途遙遙。可是我仍舊掛念所見第一雙紅色皮手套。這個時候，腦海里全是它完美的樣子。那閃著幽幽光亮的皮澤，那修長的指頭的造型，頭道小牛皮……

我執意回頭，跋山涉水地回頭去找那魂牽夢縈的最初的愛。

女友舍命陪我回去。再重新走過整條淮海路。一路低著頭，閃過人群，避過小販。不再看稀奇古怪的街景，只是一個念頭，回去，回到最初的地方，找到我差點錯失的寶貝，我唯一的心儀。

走得我們兩女子簡直丟盔卸甲。早上化好的妝早就淡掉，頭發被傍晚的秋風吹得凌亂。女友的高跟鞋開始作祟。我肩膀上的那只背袋里簡直像裝著頭小豬。

終于，看見了最初的地方、最初的柜臺、最初的店員小姐，用疲憊的目光迎接最初的我們。那雙最初的皮手套被交到我的手上。

我長吁一口氣，定下神來，與女友相視一笑。我們以為，終于塵埃落定。

在買單之前，我最后一次檢驗貨品，忽然發現，兩只手套的顏色在手肘處有些微差異，且有一小塊皮子磨損。如果是其他的暗淡一點的顏色，這點瑕疵還可以勉強忍受。可是，偏偏它的底色太艷麗，以至于一點不能藏污納垢。我請店員換一雙，結果她翻找了半天，說，就這一雙！

剎時我覺得人生之無常。覺得被手套所愚弄，被商家愚弄，被自己的執著愚弄，覺得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

女友勸我再想想。當真不要嗎?這可是眾里尋它千百度啊！我真的是想了又想，將手套握在手里看了又看。終于還是決定不要。既然經歷了這么多坎坷、舍棄與彷徨，當然我是不想留下遺憾。

還是走了。有點義無反顧的味道。

為了平衡自己，我們決定大冷天去吃冰淇淋，要了巨大的巧克力火鍋拼盤，當精致小火爐點燃冷艷冰淇淋的時候，開始暢談人生之無法圓滿，從買手套就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