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蝶

余有梅

浪花愈大，凝立的磐石在沉默的持守里，快樂也愈大。——冰心

午飯后，獨自一人散步。轉過一片草坪，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水池，遠遠地看過去，像一個矮腳杯靜靜地站在那里；周圍種了一圈花，在這寒冷的冬季里竟開了三五朵，慘白中透著淡粉。我的腳步不自覺地靠近。

今年的冬天異常清冷，午后也不見些許陽光。昨夜刮了一夜北風，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枯葉，金黃中夾雜著星星翠綠。落葉圍繞著花環又是一番韻味。太陽的吝嗇卻又帶來別樣的冬景，恰好此時沒幾個人路過，我且安安靜靜地享用。

正當我沉醉在怡人的美景中時，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只蝴蝶，灰白的身軀在幾片枯葉中撲騰，打擾了我的安寧。我挪動腳步，來到它跟前，仔細一看，原來它的翅膀受傷了，樣子有些狼狽。這時天空響起一聲悶雷，地上的枯葉開始蠢蠢欲動，又是幾片枯葉飄落下來。風來了！離我七八步的池水跳起了舞，池中的金魚也爭先恐后地浮出了水面，貪婪地吸著新鮮空氣。“啪”，一顆晶瑩的雨珠打在我的臉頰上。“啪”，又是一顆，水池中的水像剛沸騰的油一樣冒起了水泡。不一會兒，水跳得更歡了，直接開出了小蘑菇。雨，迅速又兇猛，我只好到樓上去拿傘。

撐傘再次下樓，我想雨下得這么大，那只蝴蝶肯定要被淹死了，但定睛一看，原來的位置上卻不見了蝴蝶的蹤影。咦，去哪兒了？我四下找尋，最后發現，它其實還是在原地，只是變成了一只泥蝴蝶，顏色和枯葉混成了一色。要不是它蠕動了幾下，還真是看不出來。看它可憐的樣子，我生出一絲憐憫之情。只見泥蝴蝶吃力地扇動了幾下翅膀，似乎越來越費力，一下，兩下，三下……掙扎了半天也沒見它挪動半寸。無情的雨在它身上敲打，枯葉也沒有一絲同情，它一直在那里堅持爬著，很慢，很慢。

忽然，一股狂風刮了過來，我手中的雨傘差一點兒被掀翻，枯葉恣意地在半空舞蹈，泥蝴蝶還沒來得及反應一下，就被風卷到了旁邊的水池中。我三步并作兩步，趕緊上前去看看，只見它癱在水面上，泥色慢慢褪去了，露出了本色。大顆雨滴打在它身上，風推著水浪蕩秋千，枯葉也在水池中一起歡呼。我的心有一絲緊繃，小蝴蝶，你是上天堂了嗎？如果還活著，快爬到枯葉上去啊！可周圍只有風聲、雨聲，卻不見它的任何響動，只是隨波逐流，看著枯葉一個一個向它嘲笑擠眉。或許它真的死了。我正準備用傘把它鉤上來，一個水浪把它推到了假山旁。它忽地一躍，靈翅一閃，高高地昂著觸角，撲到了假山的縫隙上。恰好那個地方像一座拱橋，我覺得魚躍龍門也不能與此時的它媲美，就好像鳳凰涅槃一般。

過了一會兒，咆哮的雨終于停了，狂妄的風也不見影了，枯葉經過剛才的折騰，也躺在地上睡著了。“小蝴蝶，你快醒醒啊，不下雨了！”我輕聲呼喚著。它似乎聽到了我的呼喚，竟然動了，一下、兩下、三下……它輕輕地扇動著翅膀，緩緩地飛了起來，只是剛離開地面就迅速落回原地。加油，加油，你一定行的！我的手心開始冒汗了。這樣來回試了好幾次，頑強的小蝴蝶才真正地飛了起來，慢慢躍過水面，飛向了太陽升起的地方。它的背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像璀璨的明珠一般，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但雨蝶鳳凰涅槃的畫面我一直記得很清楚。生活中美好的時刻往往轉瞬即逝，然而它所帶來的影響卻讓人難忘！（責任編輯 葛星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