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以鮮花之名

林蔭

在郁金香盛開的春天來到荷蘭旅行，無論好似錦繡般姹紫嫣紅的花田，或是庫肯霍夫公園里的爭奇斗艷，還有盛大的鮮花彩車游行，以及家家戶戶院落窗臺的五彩斑斕……都會令你真切地感受到這是一個種花愛花的國度，整個國家猶如一座美艷芬芳的大花園。

“花卉華爾街”

你是否知道，荷蘭每年培育100億株鮮花球莖，算下來全世界每個人可以分到差不多2朵。其中郁金香球莖約30億株，如果把它們排列起來能夠圍繞赤道7圈。鮮花出口貿易是荷蘭人的驕傲，那么保鮮期短暫的鮮花是如何從位于歐洲西北部的荷蘭出口到全世界的呢？為解開這個迷團，我大清早趕到位于阿姆斯特丹市西南部，距離斯希波爾國際機場不遠的阿斯米爾鮮花拍賣市場，就是為一睹被譽為“花卉華爾街”交易現場的激烈博弈。

此刻，花卉交易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我看到數百位交易員在電腦上緊張操作的同時，聚焦的核心是前方屏幕上一只大大的鐘表。原來，每種花卉的競價單位（1分錢）、立式容器花梗數、最少立式容器訂購量、每輛電瓶車可裝載的立式容器數量等數據顯示于鐘表正中央，花卉名稱與圖片、產地、種植者等輔助信息列示于鐘表旁。最為關鍵的競價方式就隱藏在那個神秘的圓形表盤上，12點的位置是當天此種花卉的最高批發價（100 個競價單位），隨著一粒紅色的圓球以逆時針方向快速移動，顯示價格逐漸由高走低。當紅球轉到符合某位買家心宜的價位時，買家立刻按下按鈕將鐘表停擺，并通過麥克風報出交易數量。若產品單價超過1歐元，會在Ronde一欄顯示紅底數字1。這時，我看到一束我叫不出名字的綠色花草在屏幕上粉墨登場，我目不轉睛地追隨著紅球快速滑落，剎那間紅球停擺于四點鐘的位置，表盤上立刻顯示單價0.34歐元！短短幾十秒鐘的博弈，令作為局外人的我，竟然緊張得手心冒汗。這名副其實的“秒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高手間的巔峰對決竟在這轉瞬間！

拍賣成交信息即刻錄入中心電腦，15分鐘后花卉裝箱。來到裝配運輸車間長長的廊橋上，我看到這里有如色彩斑斕的鮮花海洋，涌動的“浪花”是一輛輛滿載著花卉的電瓶車。眾多“鮮花快遞小哥”熟練駕駛著電瓶車穿梭其間，繁忙有序，就像一只只勤勞的工蜂穿越花叢采擷花蜜，傳遞著美麗與芬芳。這些花卉經設在現場的植物檢疫部門與海關檢驗后，被裝進冷藏車，20分鐘后花卉裝進斯希波爾國際機場內的飛機。24小時之內，來自荷蘭的鮮花將會運抵世界各地，在五彩繽紛的花店里，在彌漫著芳香的餐桌上，在相擁的情侶間深情注視的目光下，一束束迷人的荷蘭鮮花正在競相綻放。

作為全球最大的花卉交易市場，阿斯米爾鮮花拍賣市場占地為20個足球場之和，38個拍賣鐘承載著日均10萬次的交易量。去年營業額44億歐元，2萬種花卉和植物的年交易量為125億朵。因玫瑰花的受眾面更為廣泛，37億朵玫瑰花成為去年的銷量花魁，而郁金香則以17億朵屈尊亞軍。

郁金香“廚房花園”

郁金香是荷蘭的國花，在荷蘭的種植面積約7000公頃，占全世界產量的65%。每年春季，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蜂擁奔赴荷蘭，一睹郁金香花容，共赴郁金香之約。而荷蘭最好的賞花去處，莫過于利瑟小鎮上大名鼎鼎的庫肯霍夫公園。

走進庫肯霍夫公園舉目四望，600萬株五彩斑斕的花卉在占地32公頃的林地間競相開放，朵朵鮮花仿佛構成了五彩繽紛的海洋。占據半壁江山的郁金香更以其獨特的造型與艷麗的花色，成為游客爭相拍照的對象。遠處巍然屹立的古風車與姹紫嫣紅的花田交織，好一派“春色滿園關不住”的田園風光！

庫肯霍夫在荷蘭語中意為“廚房花園（Keukenhof）”。因為在15世紀時，一位女伯爵在此地狩獵之余，精于花草藥膳的她還種植了大片花花草草。于是，她將“keuken（廚房）”與“hof（花園）”兩個單詞結合成“Keukenhof”，“廚房花園”由此得名。

19世紀30年代，荷蘭官方聘請德籍景觀園藝專家左賀特父子，著手設計庫肯霍夫公園的藍圖。他們的公園整體景觀設計思路是以英式風格為主，蜿蜒的林徑、幽靜的水池、噴薄的噴泉交織著叢叢花圃，引導著游客們的步伐走近各式各樣盛開的花卉。到了1949年，一群來自利瑟鎮上的花農為了創造一個開放空間式的花卉展覽場地，將“廚房花園”擴建成讓花朵自然生長的大花園。首屆露天花展成功舉辦后，在利瑟鎮長與花農及出口商的共同努力下，花展擴展成為每年定期舉辦的花卉活動，并吸引了大量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與此同時，參展的花卉業團體越來越多，并培育出了更多的花卉品種。此后，在花卉景觀園藝家巧奪天工的設計與當地花農的精心培育下，庫肯霍夫逐漸演變成現在的模樣。

我看到公園宣傳手冊上寫著主題為“荷蘭設計”。荷蘭設計師們將時尚、平面設計、建筑、雕塑和家具設計領域的思路借鑒應用于庫肯霍夫。就像此刻我的眼前，蜿蜒起伏的林徑、碧波蕩漾的湖水與鮮艷奪目的花圃交相輝映；花叢中徜徉仿佛從上世紀穿越而來演繹“老荷蘭周末”的對對情侶；還有頗受孩子們追捧的巨大木鞋，以及荷蘭童話里可愛的米菲兔……值得一提的是，當年左賀特父子種下的林木有一些至今仍在公園內生長，當然這些古樹離不開管理者們的精心養護。

郁金香仍是公園里眾多荷蘭要素中的絕對主角。由郁金香、水仙花、風信子，以及各類球莖花構成的色彩繁茂的畫卷中，荷蘭人最引以為傲的郁金香爭奇斗艷。一朵朵如酒杯狀的郁金香花朵，以大紅、粉紫、鮮黃、純白等艷麗的花色，仿佛織就出無邊的花毯，濃艷熱烈地鋪展在大地上。一株株郁金香傲然展示出獨特的風采，仿佛在爭相預報春來的訊息。

國花郁金香

位于首都阿姆斯特丹的郁金香博物館，雖是一座小型博物館，卻生動地講述了郁金香的故事：有關郁金香的傳說，郁金香從哪里來，郁金香的栽培，為什么蜚聲世界，以及荷蘭郁金香的今天。endprint

美麗的郁金香象征著美好、莊嚴、華貴和成功。在荷蘭流傳著關于郁金香的傳說：古代時期，三位勇士同時愛上了一位美麗的少女。一個送她一頂皇冠，一個送給她一把寶劍，另一個送了一塊金子。但少女對誰都不予鐘情，又不想讓追求者傷心，于是向花神禱告。善解人意的花神深感愛情不能勉強，便將皇冠變為鮮花，寶劍變成綠葉，金子變成莖根，合起來便組成了一株郁金香。

早在1300多年前，我國唐朝大詩人李白留下的“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的千古名句，可以說是郁金香原產于中國古代西域一帶的明證，后經絲綢之路傳至中亞，又經中亞流入歐洲及世界各地。

第一枝郁金香于16世紀從土耳其帶到荷蘭。由于郁金香的稀有和美麗，從1634年起，荷蘭掀起了郁金香的投機狂潮?！斗峭瑢こ５拇蟊娀孟肱c群眾性癲狂》一書中寫道：“無論是貴族平民還是工匠船夫，甚至是掃煙囪的工人和洗衣店里的老婦，都加入了投機大軍。在沒有交易所的小鎮，規模稍大的酒吧就是‘拍賣場。酒吧在提供晚餐的同時，餐桌上的大花瓶里插滿了盛開的郁金香……”郁金香球莖一路攀升到4000荷蘭盾的天價，當時荷蘭人的年均收入只有150荷蘭盾，一棟豪宅也只能換得三株郁金香。擊鼓傳花的博弈游戲每天都在瘋狂上演，每個人都不愿相信自己會是最后的“接盤俠”。終于在1637年2月的一天，郁金香的價格一瀉千里，甚至不如一只洋蔥的售價……

我看到展廳里掛著一幅仿制著名畫家揚·勃魯蓋爾創作的畫作，一群猴子正在熱火朝天地進行著郁金香交易。畫家以手中的畫筆無情地嘲弄了那段瘋狂歲月中的種花人、花商，以及投機者。郁金香事件不僅沉重打擊了舉世聞名的阿姆斯特丹交易所，更使荷蘭的經濟雪上加霜。從17世紀中葉起，荷蘭在歐洲的“海上馬車夫”霸主地位受到了英國的強勢挑戰，歐洲繁榮的經濟中心也開始向英吉利海峽轉移。

我想起大仲馬的名篇《黑郁金香》，以17世紀荷蘭資產階級革命時期激烈的政治斗爭和動蕩生活為背景，以青年醫生培育黑郁金香的情節為線索，引領讀者進入荷蘭北方資產階級與南方貴族之間以及宗教、政治派別之間此起彼伏的斗爭中。我正是因這篇作品而對黑色郁金香十分好奇，在博物館里我看到了紫黑色的郁金香，散發著冷峻炫酷的獨特氣場。

很難想象，世界上最多的郁金香卻種植在國土面積只有4萬多平方公里的荷蘭，而且這個國家1/4的土地還在海平面以下。不過話說回來，荷蘭獨特的氣候與土地，卻為郁金香的生長提供了絕佳的溫床。荷蘭冬無嚴寒，夏無烈日的溫帶海洋性氣候，是郁金香生長的有利天時；水資源充沛的沙土地，是為地利；勤勞堅韌的荷蘭人民，每年10月播種，以便郁金香球莖能在冬季來臨之前形成良好的根系；黑白花奶牛的糞便是最佳有機肥；冬季的低溫是郁金香成長過程中必經的蓄勢待發階段；而當來年春季，一株株代表著高雅尊貴與熱情博愛的郁金香，在荷蘭的大地上，織就出流光溢彩、美不勝收的壯麗錦繡。endprint